第8章 学抄方 作者:未知 孙永轩還是不太相信四弟的表现,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這句话說的是什么?” “說的是疼痛的虚实两种病机。”叶知秋答道。 “嗯,如何治疗疼痛证?” 旁边孙永虎插话道:“這還不简单,‘痛则不通,痛则不通’呗!疏通经脉痹阻,自然就不痛了。” 孙永轩沒有表态,依旧瞧着叶知秋,在等他回答。 叶知秋道:“痛则不通只是其中一种,比如‘聚沫则为痛’,是由于风寒湿邪气害于血脉肌表,渐入分肉间,使津液聚为痰沫,痰沫聚集排挤分肉而成,是邪气侵袭使气血不能周流而引起的一种游走性的疼痛,就不是‘痛则不通’能解释的。其实,疼痛病因多种多样,痛证有虚实,治法有补泻,必须分型论治。” 孙永轩张大了嘴,半晌,才又问道:“如何分型论治?” “表虚而痛,是阳不足,這种痛必须温经。裡虚而痛,是阴不足,必须养营,上虚而痛,是心脾受伤,必须补中,下虚而痛,是脱泄亡阴,必须速救脾肾、湿补命门。” 孙永轩惊讶的张大嘴合不拢,四弟的這一番论述,其中一些论断他自己都還是首次听闻,因为叶知秋關於疼痛证论治的观点,是后世医家的经验总结,宋朝還沒有看得這么透彻,自然是惊讶至极了。 這时,医馆看病的病患越来越多,孙永轩道:“先不說這些了,看病吧。” 叶知秋急忙道:“大哥,我能帮你抄方嗎?我想学看病。” 范妙菡在柜台裡听到了,大声道:“大师哥,你就让他跟你抄方吧,柜台我忙的過来。” 孙永轩淡淡一笑,道:“四弟,抄方必须是医学功底很扎实才行,不是会背一点医书說两句關於疼痛证的分型论治就可以做得来的。你看不懂我的方子,抄了何用?反而耽误功夫。你還是好好拣药吧。” 叶知秋忙道:“我能看懂大哥的方子,我想学看病,我差得就是不知道怎么给人看病,比如望舌诊脉這些,我都不会,想跟大哥学,行嗎?” “你跟我学沒問題,但是,给人看病也好,学着给人看病也好,必须是师父說了算,我說了不算,等晚上师父回来,你跟师父說罢。” 他们几個的师父,便是二伯孙兆,孙兆白天要上朝在太医院当班,晚上才回来。 叶知秋回头瞧了一眼范妙菡,见她神情知道這是真的,只好点头答应。 叶知秋钻进了柜台,范妙菡凑過来,好象看怪物似的瞧着他。 叶知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脸,沒觉得有什么异样,道:“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怎么变了!” 叶知秋心头一凛:“我怎么变了?” “你以前一问三不知,天天挨打手心。师父說你不是学医的料,师伯是你不是读书的料。怎么现在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而且能把大师哥镇住,你本事可不小哟。不会是大病一场之后,你脑袋瓜突然开窍了吧?” “嘿嘿,”叶知秋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范妙菡又道:“既然你有看病的本事,那晚上师父回来,你要好好求求他,让他准许你跟大师哥抄方,比你在柜台抓药强。” “我也是這样想的,就怕师父不答应。” “放心,到时候我帮你說。” “谢谢师妹!” 范妙菡朝他嫣然一笑:“行了不說了,赶紧忙吧。那么多人等着呢。” 两人开始照方抓药。叶知秋对宋代的药不熟悉,而且又不愿意敷衍了事,所以抓得慢。往往范妙菡抓了三剂药了,他才抓好一剂。不過范妙菡和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也不催促他,似乎他以前都是這样慢腾腾的,或者說以前对药材也不怎么熟悉。 不過,叶知秋凭借扎实的中药知识,慢慢就熟练了,到了傍晚时分,他已经能勉强赶上范妙菡的速度了。這让范妙菡很是惊讶,由不得又好生打量了他半天。 医馆也有正常营业時間的,天黑之后便关门了,除了急症之外,不看病的。 关上门,叶知秋他们离开医馆各自回屋吃饭。孙家是個大户,除了年节吃团圆饭在一起之外,一般都是各自在各自屋裡吃,叶知秋已经认得路了,医馆裡他们住的园子不远,很快便回到了园子裡。 他们园子的门房见他回来,忙不迭上来迎接,点头哈腰道:“四少爷回来了,累了吧?太太在大堂等着你吃饭呢。” 叶知秋绕過仪门,過了穿堂,来到正屋裡,果然看见岳氏正端坐在圆桌后面,手裡拿着那串佛珠,低声念佛。 邀月站在廊下看见他进来,忙過来道:“四爷,回屋换衣服吃饭吧。” 叶知秋一愣,身上這身衣服是早上碧巧拿的新的,只穿了半天就要换?想必這是规矩,便点点头,从旁边角门拐进自己的小院子,邀月跟在后面,低声道:“太太尽早把我叫去问了,說你们昨夜闹腾啥呢,嘻嘻哈哈的。” 叶知秋感到脸颊有些发烫,想起昨夜跟碧巧初试云雨,可能动静大了点,让岳氏听到了,才有此一說。站住了扭头回来,道:“你是怎么跟太太說的?” “那還能怎么說,照实說呗,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那太太又怎么說的?” “太太說,该睡觉就得睡,睡不好沒精神干活的,让奴婢嘱咐爷一声。也给碧巧那丫头提個醒,让她别太得意忘形了!” 叶知秋听她說话酸溜溜的,想起碧巧說過,她跟碧巧争宠的事情,看来是真事,两個贴身丫鬟争宠,這可不是好事,便有些气恼,淡淡道:“该怎么样我心裡有数,不需要别人点拨!” 邀月也是個乖巧之人,如何听不出叶知秋话裡的意思,讪讪的不敢說话了。 回到屋裡,碧巧迎上来道:“回来了,赶紧换衣服吧。”說着便给服侍他更衣,换了一件软质薄纱袍,穿着挺凉爽,這才出屋子回到大堂。 岳氏已经把這一遍佛经念完了,端坐在那裡瞧着他,微笑问道:“今日在医馆怎么样?累了吧?” “不累,我看大哥医术很好,我想跟他抄方来着,可是他說要請示师父,如果师父同意了才行。” “抄方啊?”岳氏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丈夫是当世名医,自然知道一些的,道:“我听你爹早年說過,他跟你爷爷抄方,那是二十岁以后的事了,以你爹的资质,尚且要過了弱冠才跟抄方,你年轻還小,资质也比不上你爹,只怕你师父不会答应。” 抄方是跟师学徒打好基础之后,上临床之前的一种实习手段,不单单是把师父看病配方记下来给药房,最重要的是要搞懂這方子的缘由,要知道师父看這种病为什么要开這种方子,配伍用意何在,很多时候,师父還会先让徒弟說一下看法,然后指点問題所在。所以,抄方其实也算得上是在给人看病了。必须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学過所有相关科目才能跟师抄方的。当然,古代跟师学艺比现代中医大学要学的东西要少得多,一般来說,背汤头,学脉诊、舌诊,往往就直接上临床了。 什么时候跟师抄方也沒什么時間限制,关键看学到的东西够不够上临床,否则做不到心中了了,那自然是指下难明,沒办法胜任坐堂问诊的。 岳氏知道,跟师抄方也就意味着离出师不远了,那是跟师学徒最后的门槛了,如果儿子真正到了這一步,那她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可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天资愚笨,很多医书都不会背,经常挨板子打手心,說他本来就不是一块学医的料。现在突然提出要跟师抄方,虽然只是跟大师兄抄方,只怕也是太快了,這一快可就不是好事,万一出個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岳氏自然不知道他儿子其实已经病死了,现在的躯体已经被一個来自现代社会的中医大学本硕连读的研究生附体了,這個人掌握的中医知识,单单就知识而言,领先這個朝代一千年!虽然他還不会给人看病,但是给人抄方是绰绰有余的。 叶知秋听岳氏說了那话,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反正這也不是岳氏能定得了的。 食不言寝不语,古人吃饭一般是不說话的,当然酒宴除外。母子俩默默吃完饭,照例岳氏吃得很少,吃完了便慈爱地看着儿子大吃大嚼。看着孩子胃口很好,当母亲的总是很开心的。宁可要一個营养過剩的小胖墩,也不愿意要一個营养不良的干柴棒。 等叶知秋吃完饭,岳氏這才道:“今天要小考了吧?” “是,我這就要去。” “等一会去学堂,跟你师父說一声,你前些日子一直生病,沒怎么温习功课,让他不要打你手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