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人歌
一边的玉贵人愣了一下,随即拍手笑道:“怎么?不肯?你之前在温贵妃宫裡可不就是洗脚婢嗎?如今我們贵妃娘娘尊贵的脚给你舔,也是你的福分!”
萧贵妃死死盯着榕宁,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榕宁匍匐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只被她随意逗弄的小狗。
萧贵妃瞧着榕宁沒动,眼眸间掠過一抹杀意。
如果不是她脸上起了红疹,這些日子不受宠,她必定会在她羽翼未丰满之时杀了她。
萧贵妃缓缓俯身盯着榕宁一字一顿道:“你一個小小的嫔妃,本宫今日便是在此打杀了你,皇上又能拿我怎样?”
榕宁身子微微一颤,是,萧贵妃有的是资本下手。
便是今天真的在此杖毙了她,萧泽多不過少了一個酷似卿卿的嫔妃罢了。
他不会为了一個小小的低品宫妃得罪大齐的军事世家。
今天不低头,就得死。
榕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
“主子!”兰蕊哭了出来,死死拽住榕宁的衣袖,冲她连连摇头。
榕宁挣开兰蕊的手,今天她得活下去。
這后宫,在羽翼尚未长成时,活着本身就是奢侈。
接连几天失宠,她不知道萧泽還记不记得她,今天若是死在這裡,就真的不记得了。
好在萧贵妃太骄傲,若是照着她說的做了,她定会给她一條生路。
榕宁缓缓低下头,微微发抖的唇凑到了萧贵妃的鞋面上。
“哈哈哈!当真是温贵妃养的一條好狗!”玉贵人拍手大笑,“狗就是狗,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吧!”
萧贵妃唇角微翘,一脚踹开榕宁,像是踹开什么脏东西似的,再不看她一眼,重新坐回到步辇,带着玉贵人离去。
榕宁心头的恶心直冲而上,大口大口呕了出来。
“主子!主子!”兰蕊哭着扶住自家主子,這些日子的安宁就像是一個绮丽的梦,如今梦境破了。
榕宁缓過了劲儿,眼神却愈加清明,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眼底的泪竟是一滴也沒有流。
她小时候,娘亲和她說過,太难過了,太悲伤了,就仰起头看看天。
原来看天,会让眼泪流不出去,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便是眼泪了。
“兰蕊!你信嗎?终有一天今日之辱我会還回去!”
“主子,奴婢信您,您先起来,”兰蕊忙将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榕宁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去找小成子,請他帮忙找找养心殿服侍皇上的同乡双喜,皇上今夜宿在哪裡?银子不是問題。”
兰蕊脸上掠過一抹喜色忙道:“奴婢這就去,奴婢再将那恢复容貌的药给主子喝下。”
兰蕊明白,主子即便是想低调行事也会被人磋磨死。
這后宫沒有了君王的宠幸,也就沒有了生路。
榕宁止住了兰蕊:“恢复容貌的药,缓缓再喝。”
榕宁笑容淡淡:“以色侍人,哪能长久?本宫要的可是皇上的全心全意。”
她俯身凑到了兰蕊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萧泽這些日子一直宿在启祥宫,萧贵妃的风头扶摇而上,還真的不把皇后放在眼裡了。
王皇后彻底病倒,萧泽不能不看顾王皇后一些。
這一日清早便去了凤仪宫,嘱咐太医好好医治皇后的病,随即便起身离开。
他受不了凤仪宫裡沉沉的病气和死一样的寂静。
启祥宫那裡又太热闹了,闹得慌。
萧泽带着李公公出了凤仪宫,终于透了口气。
昨夜下了一场新雪,凤仪宫不远处的梅园倒是一個赏雪的好去处。
萧泽下意识朝着梅园走去,刚一进梅林,迎面便是一片红梅似火,配着满园的银装素裹,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萧泽脸色缓和了几分,不想刚走进去几步,竟是听得梅园的亭子裡传来一阵阵丝竹曲调之声。
那曲子分外的哀婉,是一曲《离人歌》,這曲子萧泽听過,讲述的是少年男女互相爱慕却不能在一起的绝唱。
萧泽顿时脸色暗淡了下来,想起自己的卿卿与他何尝不是天人两隔。
他疾步朝着曲子传来的方向而去,走得太急,身后的李公公都有些跟不上。
转過林间积雪的小道,远远便看到梅林中的亭子间裡,一個背对着他的宫装丽人。
此时正抱着琵琶弹唱,声音清雅,丝丝入耳。
光是看那背影,娉娉婷婷,幺幺多姿,穿着一袭大红披风,随着冬日的风鼓荡出一個绝美的弧度。
“谁在那裡?”萧泽急声问询。
那女子沒想到這裡有外人进入,惊呼了一声忙抱着琵琶疾步离开,消失在茫茫梅林中。
萧泽一颗心被高高吊了起来,那人竟是跑了,不禁气笑了。
李公公喘着气赶了過来,萧泽却追着那丽影紧走了几步,到底還是沒追上。
一边帮萧泽打伞挡雪的双喜眼神极好,躬身道:“皇上,您瞧。”
萧泽顺着双喜的手指看向了不远处皑皑白雪的路面上,落了一個东西。
“取過来!”
双喜机灵的窜了出去,捧着一個香囊回来,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香囊绣功精巧,水红的缎面儿上绣着一双亲密交颈的鸳鸯,在一旁绣了一個小小的宁字儿。
“宁贵人?”萧泽愣了一下,顿时触动了心裡的那根弦。
她像极了卿卿,自己宠幸了她一夜便丢弃,总觉得像是负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摆驾景和宫!”
李公公愣了一下,忙低头应了一声,随即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另一侧服侍的双喜,眼神裡掠過一抹阴毒。
双喜低着头也不敢再說什么,跟在了李公公身后。
榕宁抱着琵琶回到了景和宫,脚上的鞋子都湿透了。
這一次她在皇后凤仪宫外的梅林冒险,也算是兵行险着。
原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不会招惹是非。
可低调必然是失宠,失宠后人人都会作践她。
既如此,那她便一直高调着走下去。
便是死,她也认了。
兰蕊拿着狐裘披风候在宫门口,将她紧紧裹住。
榕宁是真的冷,身子微微发抖。
兰蕊接過琵琶,将一個热腾腾的汤婆子塞进榕宁的怀中。
“主子,先回去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不晓得皇上他……”
榕宁因为受了冷,脸色发白,唇色很淡,勾起一抹笑。
“他会来的。”
“我們先回去!”
“是!”兰蕊扶着榕宁走进了景和宫的正殿,刚进了门便发现红绡和绿蕊站在门边。
榕宁眉头微微一挑,转過屏风走进了裡间,抬眸看向了正位上端坐着的温贵妃。
她衣着华丽,盛装打扮,像是庆祝什么节日。
此时看向榕宁的眼神,多了几分恨意森冷。
“呵!這不是如今宫裡头传开了的舔脚婢宁贵人嗎?”
“這么冷的天,宁贵人去哪裡了?”
榕宁抬眸对上了温贵妃毒蛇一样的眼睛,眸色微微一闪。
你,终于忍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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