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冷女道士无情抛弃后 第49节 作者:未知 他话裡话外将崔颖逃婚和失踪的事情摘得一清二楚, 可武皇后耳目众多,早就将长安那边的情形打听得八九不离十, 此时也不說破:“是呢,阿颖還小,不着急說亲。” 她拉着崔颖又說了一会儿家常话, 笑吟吟道:“我听說你要来, 已经打发人去接你阿娘了, 你先去后面收拾一下换身衣裳, 今晚你们娘儿俩就在在宫裡住一晚, 我們好好說說话。” 早有心腹女官带着崔颖去后殿更衣,满殿伺候的下人悄沒声地也退了下去, 贺兰浑心知武皇后只怕是有机密事要跟他商议, 连忙上前一些, 就听武皇后說道:“崔家那边, 你准备怎么应付?” “我想多留阿崔几年,”贺兰浑笑着打了一躬,“還要仰仗皇后殿下为阿崔做主。” 這是要她撑腰,以势来压崔家了?武皇后看他一眼:“你倒是会给我揽差事。” 她想了想:“崔家是她正经父家,真要是找上门来连我也不好替你說话,若想永绝后患,不如早些给阿颖定下一门合心的亲事。” 再合心的亲事能比在家好?贺兰浑笑嘻嘻的:“阿崔离家這么久,好容易回来一趟,亲事不着急,先往后放放。” 武皇后微微一笑:“天底下哪有你這般当哥哥的?男婚女嫁的平常事,偏是你這么舍不得妹妹。” 贺兰浑一听這口气就知道,武皇后這是答应了,心裡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谢皇后殿下恩典!” 崔家虽然不好应付,但如今的形势不比三年前,以武皇后如今的影响力,只要她不松口,崔家决计带不走崔颖。 “罢了,自家人,不值什么。”武皇后向凭几上一靠,意态闲适,“你這些天跟纪长清在一处,可曾听她提起過道门中有什么厉害人物嗎?” 贺兰浑警惕起来,摇了摇头:“她性子冷淡,从不关心這些事。” 武皇后半晌沒言语,末后抬眼:“你听說了不曾?太子近来,似乎招揽了许多奇人异士。” 贺兰浑有些意外,李瀛一向不喜歡這些僧道之士,武皇后和仁孝帝各自都有宠信的僧道,唯独李瀛尊崇儒学,来往的都是当世名流,几时李瀛也开始结交奇人异士了?思忖着說道:“臣不曾耳闻。” “你這些天忙着查案不在京裡,也就难怪你不知道。” 武皇后修长手指搭在凭几边缘,精心修剪的指甲光可鉴人,“最古怪的是,我几番探查,竟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沒找到,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招揽了哪些人。” 贺兰浑越发意外了,若论心机手段,李瀛差武皇后一大截,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整件事情都瞒住?看来這次,李瀛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也就难怪他刚一回来,武皇后就直接召他进宫。 “你既然回来了,這件事就交给你办,我要知道太子招揽了哪些人,”武皇后看他一眼,“還有,太子召集他们,所为何事。” 所为的,自然還是大业门那次进谏的要求,上次是明,這次是暗。贺兰浑思忖着:“殿下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也就這两三天,”武皇后道,“非但东宫,就连徐家和前太子妃那裡我也曾查過,一无所获。” 徐知微既然煞费苦心退避尼庵,想来也是不想徐家被卷进此事,断乎不会再插手的,贺兰浑道:“臣這就去查。” 他转身就走,又听武皇后道:“不着急,你娘马上就来,你们娘儿三個好好說說话。” 只怕崔颖跟武夫人還有许多私房话要說,他在场反而不方便,贺兰浑笑道:“我先出去布置布置,回头再进宫。” 走出去两步,忽地又听见武皇后道:“卫隐是陛下的人。” 贺兰浑吃了一惊,连忙停住脚步时,见武皇后笑意不达眼底:“若不是上次他沉不住气擅自去见纪长清,连我也不知道這层关系。” “去吧,”武皇后拿過奏折,“好好查查,查清楚了来回我。” 出得紫微城时太阳正好,贺兰浑长长地伸了個懒腰,将马鞭往仆从手裡一扔:“回府!” 五花马向贺兰府飞奔而去,贺兰浑微微伏低身子,两耳风声中只觉得无数道打量窥视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咧嘴一笑,管他什么你争我斗,暗流涌动,奔波這么多天不得安生,先回家睡一觉才是正经事! 這一觉直睡到入夜,醒来时习惯性地先去看旁边,只有孤零零的衾枕纱帐,這才反应過来纪长清并不在身边,一时竟觉得空落落的极是不适应,贺兰浑眯着眼躺在枕头上笑了下,這才几天,竟然這么不习惯一個人了。 原是想让她在玄真观平复几天再去找她,眼下他走不开,况且李瀛招揽的既是奇人异士,那就還得她出马才能办到。 贺兰浑一骨碌爬起来:“备马!” 宵禁时原不能犯夜出门,不過巡夜的武侯谁也不敢拦他,贺兰浑一路纵马往北市走着,将武皇后的话在脑中又過了一遍。 东宫、徐家和徐知微寄身的尼庵武皇后都查過,那就是說李瀛办事沒通過這几個途径,李瀛但凡行动总有许多人跟着,自然不可能亲身与那些奇人异士打交道,必是交给了心腹人来办。 称得上心腹的,一是东宫僚属,二是李瀛的嫔妃,三是东宫的宦官宫女,這些人想必武皇后都查過,既然沒找到线索,那就应当不是他们。 此事果然难办。 余光在這时瞥见道边一株随风飘摇的柳树,忽地心中一动。那些奇人异士多半都是僧道之属,有一大半都要吃素,李瀛既然有心招揽他们,必定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那么燕窝、菌菇、玉兰、百合這些上等的素菜都是必须常备的,东宫分例是有数的东西,若是突然多出来,武皇后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些食材必须得到外面去买。 洛阳城裡专营上等食材的商行就那么几個。 抬手叫過心腹仆从:“找几個机灵的,這几天去城裡卖上等素食的商行蹲着,查清楚有沒有突然大批买进的生面孔。” 仆从领命而去,贺兰浑抬头看天,此时正是月初,上弦月一弯如钩,她在玄真观中是不是也看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心情有沒有好点? 玄真观中。 窗外一阵风起,带得长明灯的火焰摇摇晃晃,纪长清睁开了眼。 這风裡,有卫隐的气息。 掠出围墙,晦暗月色下卫隐低眉垂首,站在树下:“长清。” 铮,星辰失出鞘,纪长清面沉如水:“你還敢来?” “长清,”卫隐迎着剑刃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几张残页,“我找到了你要的书。” 迎着月亮的微光,纪长清看见了那熟悉的六個字:神魂灭,骨肉生。 后面還有一行字:阴时取之,和合三气。 “這两行当是原文,”卫隐指了指后面一行朱批小字,“這是先师的批注。” 纪长清垂目看去,“此法阴损之至,有违天道,吾已悉数焚毁,修此法门者皆为邪道,我门中人见而诛之。” 阴时取之。洛阳那些女子,都是阴时死的。 第73章 纪长清拿着那几张残页, 久久不曾說话。 纸张陈旧发脆,墨色暗淡,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此事与各自利益并不相关,卫隐也沒必要骗她。 所以师父那本书上,记录的就是這個有违天道的法术嗎?从字面意思和洛阳的情形推测, 這应该是個极为阴损的法门,于阴时杀死阴命女子,拼凑肢体和合三气——之后要如何? 卫隐近前一步:“冬为虫,夏为草, 循环往复, 生生不息。长清,肉身不過是暂居之所, 只要精神不灭,此人便不算是死。” 不死, 便是永生。 夜风拂动树梢,月光支离破碎地投在她冷白肌肤上,又似流水般地滑下, 卫隐情不自禁又靠近些:“长清, 我对你……” 一道凌厉劲力猝然而至, 卫隐怔忪着一躲, 脸颊已经被她掷過来的残页划出了几道细小的血口子, 一丝丝向外渗着血,卫隐心中一阵锐疼:“长清,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嗎?” 灰衣的影子一晃, 纪长清飞身离开, 卫隐急急跟上几步:“长清, 我待会儿就要出发去洛阳,宫中可能有变,贺兰浑是皇后的心腹,别让他再缠着你,会连累你的……” 话沒說完,纪长清已经消失在围墙之内,卫隐颓然站住,眼前蓦地闪過数年前至清河畔的情形,彼时他与那只蛟精激战三天三夜,力气即将耗尽时,宽阔水面上突然鼓荡起层层涟漪,漫天水雾中,见她仗剑踏波而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从前他自负天下无双,目中从不曾有過别人,那次之后却执念丛生,从此她成了他的心魔。 卫隐望着眼前不高不矮一段围墙,心中绞痛。分明轻轻一跃就能进去,然而终其一生,他大约是再也无法跨過去了。 洛阳,北市。 贺兰浑叫开坊门,纵马走进来。 丝竹管弦和歌舞欢笑的声音一下子灌进耳朵裡,抬眼一望,歌楼舞坊虽然都依着宵禁的规矩紧闭大门,然而处处灯火通明,比起上元夜金吾不禁的热闹劲儿也不差什么。 這是知道了十五夜杀人的案子已经解决,前面大半年裡沒敢出门玩乐的那帮人都发狠来找补了?贺兰浑咧嘴一笑,正好,人多嘴杂,打听消息最是方便。 拍马来到十字路口,扯开了嗓门:“卖馄饨的!” 夜裡空气清冽,声音也传得格外远,沒多会儿就见朱獠一道烟地奔過来,闷着一张黑胖脸:“深更半夜的,還让不让人睡了?” 這是看她不在,胆子肥了?贺兰浑照他脑门上丢一颗金花生:“算卦的呢?” 金花生砸得脑门生疼,朱獠却欢喜起来,眯着一双绿豆眼:“他在后头,一会儿就来。” “长安那边的事都完了?”贺兰浑问道。 “不知道,青娘子把那些人带回长安就上山寻上师去了,她不让我們跟着,我跟老乾就回来了。” 贺兰浑猜着也是這個结果,以纪长清的性子,不可能让他们进山:“你去玄真观一趟,就說宫裡出了点急事,跟玄门有关,问问上师要不要過来一趟。” “我才刚回来几天又让我走?”朱獠揉了揉脑门上砸出来的包,有些不满,“囫囵觉都沒睡几個……” 啪,又一颗金花生丢過来,朱獠张着手接住了,顿时眉开眼笑:“成成成,都听你的,我這就去!” 扭身化成一道黑烟,霎时沒了踪影,不多时周乾不紧不慢走過来:“郎君深夜见召,所为何事?” “帮我打听打听,最近洛阳城有沒有新来什么奇人异士。”贺兰浑跳下马,“僧道奇门,或者像你们這样的。” 周乾犹豫了一下:“我們這些人看见他们都是躲着走。” “那就更得打听清楚了早点避开,免得撞见了倒霉,”贺兰浑笑着往路口处的酒楼一拐,“要跟我一起进去嗎?” 這是张家酒楼,凌波宅式微之后北市最热闹的所在,周乾见他扬着马鞭往门上砸了几下,门开了,一個男人满脸堆笑地迎出来:“贺兰郎君好久沒来了!今儿有空?” 贺兰浑笑着往裡走:“裡头都有谁?” “韦校尉、小张参军、高仓曹……” 男人一口气报了七八個名字,都是城中有名的纨绔,贺兰浑大步流星走进去,满座中全都是认识他的,七嘴八舌打招呼: “哎哟贺兰,好阵子沒见你了!” “什么时候从长安回来的?差事办完了?” “来来這裡坐,咱们哥几個好好喝一杯!” 服侍的婢女早抬了坐塌放在中间,贺兰浑大刀金马往上一坐,笑嘻嘻地支起了一條腿:“我有好些天沒在城裡了,最近都有什么新鲜事?” “這裡新来了一個高昌国的舞姬,跳的绝新奇几支舞,這算不算新鲜事?”旁边坐着的一個纨绔笑道。 “算,”贺兰浑一仰脖饮干一杯酒,“還有什么?” 众纨绔你一言我一语地說了起来,教坊司新出了一個戴竿的高手,比从前的童凌波舞得還好;六十多岁的中书侍郎新纳了一房妾室,今年才刚十六;圣人近来接连召见了许多出身世家的官员,据說是为了给太子重新选妃…… 贺兰浑心中一动。卫隐是仁孝帝的人,仁孝帝早早就笼络了這么個高手在身边,难說不是为了防备武皇后身边的张公远,如今仁孝帝又接连召见世家,世家中一大半都是不满武皇后掌权的,难道只是为了给李瀛选妃? “听說你近来一直跟那個天下第一女道士混着,到手了不曾?”左卫仓曹参军高崇搂着個舞姬,嘿嘿地笑了起来,“要說還是你会玩,我們這些人左不過是歌儿舞女玩玩罢了,你這一上手就是個绝色道姑,口味挺野呀!” 众纨绔顿时都哄笑起来,贺兰浑拎着酒壶斟满一杯酒,笑吟吟地站起身来:“高崇。” 高崇下意识抬头,啪!酒壶当头砸来,高崇眼前一黑,模糊中就见贺兰浑一跃而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吣,耶耶拔了你的舌头!” 众纨绔都吓了一跳,那些相熟的连忙上来劝解,贺兰浑松开高崇拍拍手,带笑的目光依次看過在场的纨绔:“再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她的舌头,嘿嘿。” 四周有一霎时寂静,乐师停了管弦,歌儿不唱舞姬不敢再舞,贺兰浑的声音不高不低:“跟我生冷不忌无所谓,谁再不干不净地拉扯她,耶耶的拳头可不认人!” 高崇咳嗽着爬起来:“贺兰浑,耶耶今儿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