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黛玉点头道:“老师在家无趣,不過读书写字,闲了听一回书,看两出戏,岂有不爱這個热闹的。”
“正是呢,那日我們老太太過寿,萱姐姐携小世子来吃寿酒,闲谈中說起此事,姑母忙问是谁管着,立时放下了五十两银子,說是做社中的使费。”仙云笑道。
姊妹两個复又在榻上坐了,仙云叫人将陆家才送来的朱橘黄橙盛了两盘,黛玉剥了一個,凝眉道:“味儿還不大好。”
仙云因问她:“我們老太太過寿,我請你来看戏,你怎么沒来?”
黛玉道:“快别說了,论理我该去的,只是我們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去,我哥哥偏又忙得不着家,我怎么好出来。”
仙云点点头,笑道:“你家那個难得有心,男孩子裡少有這么体贴姊妹的。”
正說着,陆姜使了一個婆子来传话,进来就笑道:“正好林姑娘在這儿,倒省了我一趟腿儿,過几日祖师要来京,請姑奶奶和姑娘预备着,到时候過去拜见祖师。”
仙云說:“知道了。”命人带她下去吃茶歇脚。
黛玉知道自己老师当日在吴素文先生座下读书,却不知這吴先生是何等样人,忙问仙云。
仙云想了想,笑道:“究竟我也沒见過本人,只约莫听姑母提起過几次,說祖师性情刚强,最喜清雅,咱们竟不要备什么针黹绣帕,只将素日得意的诗文精心誊录两篇,进给祖师才是。”
黛玉默默点头,又坐了一会儿,便說要回家去,仙云送她到门外,看着她坐上车,离了巷子,方回去。
晚间贾理到家,黛玉便将他拉到一边,将祖师要来的事說了,讨他的主意。
贾理便问:“你是怎么想的?”
黛玉道:“我想着,虽說祖师爱清雅,到底是头一回见面,只有两篇文章,似有怠慢之嫌。”
贾理颔首道:“正是這样,老话說‘礼多人不怪’,便是多些礼数又怎的,谁還不受用不成,只不要過奢就是了。”
当下商议已定,他们兄妹方到贾母面前来,贾母笑道:“每日裡定要咕唧一会子,哪裡那么多梯己话儿說。”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真個不知道,我們就更疑惑了!”
說得众人都笑起来。
贾理微觉尴尬,转眼见黛玉抿着嘴笑,也正一眼眄過来,心裡突的一下,忙转开了眼。
接着,众姊妹都回去吃饭,贾母留下贾理和凤姐来,单說迎春的事。
“這么大的事,我竟不知道!快說說,是谁家的孩子。”凤姐得知原委,连声追问道。
贾理便将卢恺的境况說了,凤姐儿听见是個举人,有些皱眉,說:“咱们家的丫头,說给個举人,似乎不大好听。”
“要不怎么說高不成低不就呢,有的人家儿,门第不高,剜到篮子裡就是菜,反倒好配对。我是想着,迎儿一日大過一日,說句不好听的,她是庶出,往高了去找也难,况且她這個性情,往那些大家子裡搅和,只怕骨头都剩不下两根,竟是找個人口简单的,有我看着,還好些。”贾理道。
凤姐儿笑道:“你们听听!這么一套话出来,竟是只有低嫁的理,沒有高攀的理,要不是我知道你素日最疼迎丫头,還当你要害她!”
贾母笑道:“這也是我的意思,只怕你那老爷有些别的想头儿,再弄坏了,拂了我的面子不要紧,误了迎丫头的终身大事,岂不是罪過。”
凤姐儿想了一想,笑道:“我知道老祖宗的意思了,這就去想法子哨探哨探,得了信儿就来回报。”
贾母笑着点点头,放她去了。
這裡凤姐儿离了贾母,一回到家,就见平儿正弯着腰叠衣服呢,便道:“你不在那边服侍你二爷,又跑回来做什么。”
平儿忙上来接着,笑道:“我心裡记挂着奶奶,就回来了,倒是奶奶怎么去了這半日沒回来,刚才茗哥儿到处找奶奶的。”
“成日家找我,连個偷懒的空儿都沒有,也不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管着给他喂奶!”凤姐儿口中說着,還是立刻叫人将儿子抱来。
茗哥儿见了母亲,哇哇大哭,莲藕似的滚圆的小胳膊小腿扑棱着要往她怀裡去,凤姐儿忙接了過来抱着,轻拍着他的背哄着。
“刚才嘴上說得那么狠,這会子见了,怎么又這么亲热上了?”平儿笑道。
凤姐儿笑道:“放你娘的屁!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他,我疼谁去?日后你自己生养一個,就知道了。”
平儿道:“奴婢不敢起這心。”說着便要跪下。
“起来!你還当我试探你呢!”凤姐儿手裡抱着茗哥儿晃着,示意平儿起来,“我从前争风吃醋,不肯叫二爷纳妾,后来得了這個小祖宗,我一下子想开了,我管着他有什么用,到头来,還不是在外头偷鸡摸狗的,与其便宜了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還不如便宜了你。”
平儿听着凤姐儿的话,心裡砰砰直跳。
“我若依旧那样,我也不叫你在那头住着了,你要能生养,趁着年轻,赶紧生养下一男半女,将来也与茗哥儿做個膀臂。”凤姐儿道。
平儿自幼服侍凤姐儿,深知凤姐儿的性情最是不让人,此时听了這一番话,竟是难辨真假。
“說這么远的事做什么,差点儿叫奶奶绕进去了,”平儿笑道,“先前那事儿還沒說完呢。”
凤姐儿见平儿如此,倒有些自愧,只得住口不說,笑道:“你再想不到的,是老三给二丫头物色了個女婿,老太太怕老爷犯拗,叫我居中传达。”
平儿笑道:“二姑娘素日不言不语的,姊妹裡不大显,不是三爷常常的提着她,谁還记得。”
“這正是老三为人的好处了,你二爷就不如他有心。”凤姐点头道。
当下主仆两個商议了一回,凤姐儿就寻了邢夫人,一番奉承,邢夫人帮着问了贾赦。
贾赦一向不大管闲事,对迎春的婚事也沒什么想头,听见是老太太做主,便哼哼哈哈的应了。
得了這话,贾理便去寻着卢恺,问他可有婚约在身。
卢恺当日在家乡,身上原有一门婚约的,定的是他舅家的一位表姐,谁知他這表姐大了,竟与来借住的母舅家的表哥对上了眼。
后来东窗事发,卢舅舅气得要打死女儿,卢恺却想着,青年男女彼此爱慕,原是常事,为這個害了人命,太過不近人情,便找到舅舅,只說君子有成人之美,愿与表姐退婚,成全表姐。
卢舅舅又羞又愧,又要将小女儿定给他为妻,卢恺想着自己只爱数学,立志探究学问,无意科举,未免耽误了表妹,便婉拒了舅舅的好意。
今日听得贾理如此询问,便知他有意做媒,因事涉表姐阴私,只将這一节隐去,說自己未有婚约。
贾理听了更喜,便說自己有個妹子,端庄温惠,正当摽梅之年,有意求配。
卢恺惊道:“兄莫要开玩笑!弟只是一個举人,怎么敢肖想公府千金!”
“什么公府千金,都是過去的老黄历了,我們家早就是破落户了,不過外头看着好,有個架子不倒。我看你为人好,才肯把妹子许你,若一味贪财求势,那我成個什么人了。”贾理道。
卢恺低头想了想,笑道:“我再扭捏,我也不是個人了,既是兄弟高谊,任凭裁夺就是。”
贾理又說上门拜贾母的话,当下商定明日拜访,卢恺自唤了家人来筹备不提。
次日,卢恺换了一身新衣裳,老仆提着礼物在后跟随,贾理引着他到后院堂上拜见贾母。
进得堂前,只见上首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左右许多穿绫裹缎的婆子媳妇捧着拂尘漱盂巾帕等侍立,一点儿声息不闻,只有碧纱橱后隐隐传来几声笑语娇呼。
卢恺越发局促,上前磕头,贾母忙命贾理搀起来,细细打量一回,笑着点头,给了他一份儿表礼,道:“带他见你父亲去。”
两人退出,卢恺摸了摸额头,說:“星辅家好大排场,刚才压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贾理笑道:“你们家也是地方望族,還怕這点场面。”
說着出门到了贾赦处,贾赦也只露了一面,說了两句场面话,推說身上不好,叫他们见邢夫人去。
到了上房见邢夫人,邢夫人正与心腹說家务,忙命丫头倒茶来吃,叫他们上坐,细问卢恺籍贯年庚等语,一时婆子来請放饭,邢夫人又殷勤留饭。
贾理推說贾母有命,叫中午過去那边吃饭,邢夫人才肯放他们去了。
两人出了门,拱手作别,贾理自回贾母那裡,却见众姊妹正围着迎春道喜,迎春被打趣得双颊通红。
“你们姐姐内敛,快别打趣她了,不然她要恼了,以后你们经這一遭儿时,她再报复回来,就不好了。”贾理进门笑道。
众姊妹哄堂大笑起来,迎春别過脸,摔帕子道:“别忙!都有這一日!”
众人益发大笑,羞得迎春跑了。
贾理赶上去,同迎春到了她房裡,笑问道:“你看着怎么样,若不喜歡,就丢开這個,再找可心的。”
迎春胀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婚姻大事,岂可轻易反复。”
贾理便知她是愿意了,和旁边竖着耳朵的司棋对视一眼,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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