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卖人 作者:未知 花雨侧目,這丫头以往沒少偷奸耍滑的,当然不傻,更不是胆小的。她竟然怕?怕什么? “你怕啥?” 花香儿只低头看包子,半晌不语。 花雨不耐烦道:“不說就不說,当我稀罕知道呢。” 花香儿捏了捏肉包子,真白,真软。 “我怕…祖母把我卖了。” “啥?”這可真是莫名其妙,花雨觉得荒谬,怪笑道:“你可是她亲孙女,她怎么可能卖你?要是我家還沒分出去,卖我倒是——”花雨面色一变:“不对,你這话什么意思?” 花香儿抽抽搭搭,不敢抬头看她,只盯着肉包子:“以前…那個…祖母…說過…卖…卖…” “卖谁?”花雨心裡一股不详的预感。 “卖,卖,卖…你…” “啥?”花雨炸了毛。 花香儿說出那個“你”字后,松了口气,觉得沒那么难开口了,索性全說了出来。 “就是,那次…你姐偷,不是,你姐被关了几天的那次…我听祖母和小姑商量,說是把你姐扔到野地裡,就,就,就把你卖到县城当丫鬟…” 花雨咬的牙齿咯噔响:“真是好打算,我有爹有娘,老太婆敢?” 花香儿瞟她眼,你爹娘,能反抗? 花雨突然泄气,爹娘肯定不愿意,可要是老太婆撺掇着花老头同意,可真說不准。 可是—— “卖孙女,她就不嫌丢人了?” “可你姐偷盗在先…” 花雨立即明白了,這是把她家名声都搞臭了,随便怎么折腾,村裡人也只会說自家风气不好,却牵连不到李氏头上? 想得美! 她要真敢那样做,自己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如了她的愿。 花雨眼睛转了转:“好端端的,老太婆干啥要卖我?” 花香儿迟疑了下:“說是给小姑攒嫁妆。” 花雨那個气,卖了后孙女嫁亲闺女,這笔买卖真不陪。 “对了,我忘了,早该问你的,我姐怎么会跑到上房偷东西?這不可能。這裡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花香儿目光躲闪起来。 花雨眯起了眼。 “你,你姐,你姐饿呗,听說上房有吃的,還有能换好吃的银子,就,就,就去了…” 花雨更眯了眯眼:“這是给我姐做了套?” 花香儿不說话。 “是不是你跟我姐說的?” 花香儿仍是不语。 花雨又逼问了几次,仍沒得到回复。花香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還用问嗎?肯定有她的事儿。 气得花雨劈头盖脸夺過包子:“亏我還惦记着你。” 花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說我要不去,她就让祖母卖了我。” “你——”花雨跺脚,再不理她,往家裡跑去。临跑之前,却又把包子塞了回去。 花香儿捧着包子傻了眼,她怎么全說出来了?要是花雨跑回家一說,一家子再来找李氏算账,把自己說出去怎么办?李氏還不得打死自己呀。 打了個冷战,捂着包子忙跑回家。 张氏刚给花长光拿凉水汗巾擦了把头脸,花长光舒服的嘶了口气。 哐当一声,花香儿跑进来,一头扎进张氏怀裡,张着大嘴直哭,只是怕李氏听见来问,又不敢发出声儿来。眼泪哗啦啦跟暴雨似的掉,却沒一丝动静,看得人那個诡异。 张氏慌了,忙板正她的身子:“香儿,香儿,你這是咋了?嗓子咋了?咋不能出声了?” 花长光也吓得身子前伸。不能說话了?這可是大事。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怎么又出事了? 花香儿哭的太猛,猛的打了個嗝,呃的一声。 张氏脸白了,真哑巴了?要掰开她的嘴巴看舌头。 花香儿抽泣道:“娘,娘,我,我沒,沒,呃,事儿,呃。” 气得张氏一巴掌拍她背上,“沒事儿吓死你娘。” 花长光也瞪眼。 花香儿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娘,我怕,我害怕,不想被卖当丫鬟。” 张氏听得莫名其妙:“丫鬟?你說啥呢?娘怎么听不懂?别哭了,說清楚。”說着脸色落了下来,不是自家又被算计了吧? 花香儿努力稳住气,把事情交代了。 张氏和花长光听得一愣,当初他们倒不知道這裡头還有這些事儿。 张氏恨得咬牙:“你听见了沒?你娘心心念念的把那家逼得妻离子散不得好死呢,怪不得咱家闹了這么些事。人家亲娘能放過她?沒得连累了你们爷几個。” 花长光脸上不好看,也不知道是为李氏還是为自己。 “娘,你說,花雨会不会带她爹娘来算账?你不知道花云可吓人了,单手就把二哥扔河裡了。” 花长光和张氏也怵花云,沉吟半晌,花长光道:“不会。毕竟事情都過去了,都分宗了,看他家那样子,是不想再跟這儿有半点牵连的…” 說着說着,花长光都不知道啥滋味儿。当初得看着他们脸色才能吃饱的人突然就挣脱绳子飞了出去,還越過越好,再看自家整日鸡飞狗跳破事儿一大堆,說不清是后悔還是嫉恨,复杂的很。 张氏拿手指戳了花香儿一下,训道:“你有什么怕的,怎么沒学到娘一丁半点儿?這关你什么事儿?啊?是你祖母和小姑的馊主意,沒得连累咱们遭殃。好呀,来找才好呢,报官才更好。让官老爷把那些黑肠子烂肝的抓起来。” 因着二房的人接连出事,张氏脾气嗖嗖见涨,以前這些话只敢在心裡嘀咕,哪敢让花长光听到。 花长光觉得不好,毕竟那是他亲娘亲妹妹,不得不维护下:“行了啊,說话留着点儿。” 张氏冷笑:“人家给你留了?沒听见香儿說嗎,人家是要卖了老爷子的亲孙女,你亲侄女,给她自己的小闺女换嫁妆。花长光,你不是得意你才是你娘的大儿子嗎?這事你怎么不知道?她咋不是得了银子贴补你,给你大儿子娶媳妇?” 花长光无言。 张氏接着冷笑:“你還护着。你娘心裡可只有小儿子,排着队也是三儿子,二儿子,那两房的几個孙子。咱家的,儿子不是儿子,孙子不是孙子,人家不心疼。你不能动,顺风老受伤,见她给過你几個银子?” 也不能說沒给啥,家裡鸡蛋好粮,李氏可沒对花长光拦着不让吃的。可是,对那几房也是一样,這一比较下,自觉自家遭了大罪的张氏理所当然觉得李氏心裡沒大房。 “都是你那個不省心的妹子闹的,咋還不嫁出去,沒得祸害娘家。我生生为了她担了坏名声,可见她对我說一声好?好嘛,怪不道呢,小白眼狼,竟是背着我早早让咱家香儿给她背黑锅。哼,自己作恶還想落個好名声,真是当了…” 张氏骂着骂着,忽然看见花香儿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瞧呢,及时刹住了。心裡却是越想越气,再想到花长念家,忽然气冲冲道:“大不了分家,我還不伺候了。” 啥?花长光懵了。 “分家?你想都别想。” 张氏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就是一說,咱家俩儿子都沒成亲呢,就算要分家,也得等儿媳妇进门。” 花长光想的却是别的:“哼,分?想都别想,家裡出了這么多事儿,你看见四房的有什么损失?烧了几本破书,他转头就买了更多。家裡這些年年年卖地,都给谁了?還不是都扔进了四房的无底窟窿裡。那些地,可该着我這個长子分多少?分家,以后這裡头可就沒咱家什么事了。” 张氏挤吧挤吧眼,犹豫问道:“這读书的事我不懂,你给我說說,他四叔到底能不能中?” 要是考中個秀才,好歹不用交粮赋,一年能留下多少粮食呀,還是好粮食。 花长光思忖:“我也摸不清。不過老四定是比谁都急,考上了自然好,考不上…也总得让他吐出来。反正顺风顺水都要寻摸亲事了,聘礼当然得公裡出,咱家不耽误事儿。” 张氏寻思半天,還是弄不懂读书的事,但也抛开不管了,先把儿媳妇娶进来再說。 花香儿旁听半天,也听懂了不少,见两人都不再說话,犹豫再三,想到自己中暑时候的事儿,把包子拿了出来。 “爹,娘,這是花雨给我的,给哥哥和弟弟们吃吧。” 两人面面相觑,這么大两只包子,能顶的上俩拳头了。還是白面的,其中一個已经咬了几口。 张氏拿過被咬的那只,狐疑道:“她不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吧?”掰开一点儿看了看,惊道:“裡头都是肉的,這么些,他家真是发达了呀。” 花长光心裡酸的不行:“能不发达嗎?那么大块地。” 张氏忽然沒头沒脑道:“是不是你家风水不好,咋他家一分出就過好了?” 气得花长光瞪眼:“你要是有那把力气去打两只大虎来,咱也立马分出去,要啥有啥。” 张氏不服气的嘀咕,也听不清是什么。低头看见花香儿還盯着包子裡的肉看,想了想道:“等你兄弟都回来,你们一起吃。” 花香儿吞了口口水,点点头,便要出去。 花长光突然吩咐道:“以后花雨要是找你玩,你便去。” 花香儿有些不懂,仍是乖乖的点头。 张氏疑惑:“你啥意思?” 花长光摸着下巴:“别看花雨平日裡跟個炮仗似的,竟跟了她爹心软的性子,還知道来看香儿。唉,老话說,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有求着人家的时候呢。” 张氏立即苦了脸:“都闹成那样了,我可沒脸去…”求。 花长光笑了声:“孩子的事大人不掺和。”意思是,大人的事儿也牵连不到孩子。 张氏不怎么乐观,自己孩子也沒少欺负人家那四個,尤其是傻子花云。 “好了,别发呆了,赶紧打凉水给我擦擦背,這一顿說又是一层汗。” 张氏沒好气的白了他眼,一边给他擦背,一边教训他:“看你跟你娘亲,动不了還不是我這個媳妇伺候你,她倒是来喂你一口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