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体一瞬间猛地被推开。
淡青色长袍之下,李延玺胸口慢慢渗出些许艳色来。
有些疼,但他强行咽下喉间一丝沉闷的声音。
李延玺看着她崩溃含泪的眼睛,“我們以前难道见過?”
她眼裡的恨意不似作假。
就好像他是什么负心之人。
可李延玺不记得有做過辜负某個女子的事情。
他鲜少跟女子有纠缠牵扯。
或许,她将他当作了旁人那般痛恨。
若是她真的将他当成了旁人……
李延玺本该不愉的。
但,见她哭成這般,心裡竟奇异般的生出了一丝不忍。
他想,就算她将他当成了旁人,但如果她愿意将辜负了她的人告知,他也很愿意为她做一回主的。
沈骊珠却只觉得讽刺。
她多么像個笑话!
他竟然问她,我們以前是不是见過?
他不记得。
不记得,曾经有過一位少女,满怀期待地接下帝王那道令她选妃的圣旨,盛装出席了他的选妃宴,结果却是被他一句话毁掉了半生!
哈哈哈……
是不是這些天潢贵胄永远都是這般高高在上,视人卑微如蝼蚁?!
自从在江南见到太子起,她心中所有压抑着的悲愤、丛生的怨恨、都在這一刻像杂草在荒原上疯长。
“不。”沈骊珠缓缓摇头,淡色轻纱下的唇角露出個讽刺的笑,“我們从未见過。”
“只是,你跟我从前认识的一個人,长得很像,我差点嫁予他,做他的妻子……”
“那现在呢?”李延玺蹙眉,声音一紧,只觉胸口還沒完全愈合,如今被撕裂又添新伤的地方,有些轻微的疼痛。
沈骊珠冷漠道,“他死了。”
曾经少女的春闺梦裡事以及少女心裡的那個人,早已死在三年前,随着时光掩埋。
听到那人死了,就连李延玺自己不曾注意到,他原本蹙起的眉,竟然微微舒展开来。
“他辜负了你?”
“辜负?谈不上。”沈骊珠嗓音越发的冷淡,像是由自己的口在說着别人的事情,“只是昔年的一厢情愿罢了。”
這样的崩溃,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
特别是在小佛堂裡被关禁闭的那一年,只需一年,那個爱笑爱俏的少女就再也不见,她已经学会将因崩溃、破碎掉的自己,一片一片捡起来,缝补成眼前這個沈骊珠。
沈骊珠抬了抬眉。
“你和他……”她冷淡的眼神,从李延玺脸上寸寸划過,慢声說,“长得真的很像。”
李延玺神色微僵。
沈骊珠唇瓣轻启,一字一顿地道:“所以,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她语调冷冰冰的,述說着自己的厌恶,“一见到你,我就忍不住心生怨恨。”
“意不能平,夜不能寐。”
“我在想啊,天底下生着這样面孔的男子,是不是大都如此?”
她忽地轻轻笑了下。
冷淡如雪的人儿,忽然一笑,哪怕隔着面纱,哪怕分明是讽刺的笑,也能令人感觉到那种冰雪初融的绚烂之美。
李延玺晃了晃神,随之心头微怒,生恼,“沈姮,我不是他,不是你心中死了的那人,你怎可……”
将孤与那人混为一谈?!
李延玺觉得沈骊珠的迁怒好沒道理。
“不能嗎?”沈骊珠声音复又冰冷下来,仿佛刚才的一笑不過是昙花一现,“难道你就不曾欺负過我?”
“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夜晚闯入药庐,以毒药的手段逼迫我给你治伤,为你上药,在這裡一住便是多日,惹得四邻误会,不得不以表兄妹相称……”
“难道只因为我恰好是個大夫,這便不算欺负?”
哪怕在金銮殿上与他父皇对峙都不落下风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无言以对。
女子蓝衣清冷,此时却言语灼灼,光华耀目,令人不能逼视。
“不是毒药,只是糖丸罢了。”李延玺凝眉片刻,抿唇,“你若是介意名声……”
他取下一枚贴身玉佩赠予骊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在下李扶渊,愿娶姑娘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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