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蝙蝠 第十四章
花容月貌露的折磨,使白少情在極短的時間內瘦了一圈。頎長的身子,比平日更加單薄。這些日來,粒米未沾而只進點味道不佳的湯藥,即使沒有受傷,也早餓得手腳發軟。
每日不停的痛楚,卻一天比一天加劇。
“嗚……”連日來的遭遇,再倔強的人也會意志渙散。咬着脣想拔去插在下身的瑪瑙瓶,顫抖的手卻被另一隻充滿力量的大手輕輕握住。
“徒勞無功的事,你不是從來不做嗎?”
被眩暈的痛楚逼得半閉的星眸閃過恨意,瞬間又被無助淹沒。顫抖的不止是修長白皙的手,還有無力再與折磨對抗的身軀。
出道幾年,會這麼狠心對自己折磨的人還是第一次碰到。
崆峒派的李維天,明地裏是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暗地裏卻變態得叫人齒寒。但白少情只花了兩天,就從他處學會了崆峒九拳。第三天,李維天死在白少情的拳下。
“你一定覺得我太狠心,”優雅的微笑浮現在脣邊,封龍解開少情的穴道,把一旦得到自由就開始掙扎的人兒禁錮在懷裏:“看見你這模樣的人,一定都不忍心繼續下去。”
悠然地,撫摸細膩的大腿肌膚。
白少情知道他要幹什麼,激烈地掙扎起來。
他頑固的掙扎,在封龍看來卻不值一曬。
翹臀被堅定地擡起,藥液如前幾日般,再度涌到身體深處。雖已不是第一次領教這種滋味,嘶啞的悲鳴還是從牙關逸了出來。
絲一般的黑髮,沾在被汗水溼透的臉上。
“殺了我吧。”
封龍輕笑,挑起他的下巴:“我若要殺你,何必浪費花容月貌露?”
白少情咬牙:“你不殺我,我終有一天會殺你。”
“哦?”封龍神情如常,聲音卻顯得有點低沉:“原來你如此恨我。”他凝視少情,忽然問:“你恨我,難道只爲這花容月貌露?”
一股比藥液侵蝕更錐心的痛楚從心窩處繃裂出來。
白少情幾乎要在這天崩地裂的雙重蹂躪下失去神智。他皺眉,不安地扭動,封龍的手輕輕按着他,看似毫不在意,卻將他禁錮得不能動彈。可渾身冰冷之際,唯一的熱量,卻是從那手掌傳遞過來的。
溫暖得,就如當日握着碧綠劍的感覺。
爲何只有他的手,會如斯溫暖?
白少情恨極,卻沙啞地大叫起來:“大哥,大哥,你爲何如此待我?”他絕望瘋狂,反抓住封龍的手。朝天仰望的眼睛,卻沒有望向封龍。
他望着天,窗外烈日晴天,爲何獨我一人冰冷至此?
不斷顫抖的身軀忽然被人抱緊,緊到彷彿要把空氣從肺中全部擠出。
“少情,你要我怎麼待你?”封龍沉聲問道:“你對誰不是任意迎送?你對誰不是棄若敝屣?”
“我不任意迎送,怎能得到武功祕笈?我不棄若敝屣,難道要我一生都被他們壓在身下欺凌?”白少情神色淒厲,睜大眼睛:“你是堂堂封家公子,人人都奉承你仰慕你。你可知我小時,他們如何欺負我和娘?”
厚實的胸膛彷彿有點僵硬,封龍心頭哽了一塊石頭。
“不知悔改。”過了片刻,才冷冷說出四字。封龍道:“任你受再多的苦,也不是這般荒唐行事的藉口。”
雖然俊臉疼得扭曲,白少情還是哈哈大笑起來:“荒唐?我能比封大教主你更荒唐?我不過是想掙扎求存,你身爲武林盟主,卻當江湖第一邪教的教主。這世界真是什麼都顛倒過來,黑白不分。”
封龍臉色漸沉,白少情卻豁了出去般越笑越暢快,就如他心中的酸楚悲憤,越來越濃。他邊笑邊咳,舉手擦擦脣邊的鮮血,似乎已將下身的劇痛完全忘記。
封龍驟然出手,點中白少情穴道,變調的狂笑遏然而止。
“你累了。”
墮入黑暗前,聽見封龍淡淡的三個字。
白少情安逸地閉上眼睛。
不錯,我累。
太累了。
再醒來的時候,感覺明顯異樣。無時無刻不在叫囂的痛楚似乎已經遁去,一直持續的迷迷糊糊,全身無力的狀況,似乎也有所好轉。
熟悉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白少情陡然一震,視線轉向房門。
封龍出現在門前,手中卻沒有拿着那可恐的瑪瑙瓶。白少情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又立即眯起眼睛,冷冷問道:“封大教主是否又想出什麼新鮮法子折騰我?”
“你說呢?”
“本來,以你的本性,一個招數連用三十四次也太膩味了。”
“我的本性?”封龍踱步進來,坐在牀邊:“我本想告訴你,看在我唯一徒兒身體不濟的份上,那剩下的二十二次暫且記在名上。”
白少情做出恍然樣子:“哦,原來師父待徒兒這樣體貼。也對,花容月貌露用在我身上,本就十分可惜。”
“若你再讓別人碰你,不但要受罰,還要把這些暫且記下的次數全部領回去。”封龍低聲警告。
白少情此刻怎會逞強,立即低頭垂眉:“是,徒兒知道。”
封龍覺得有點好笑:“這下又立即變成好徒兒了?你怎知我要開始教你武功?”
“徒兒現在身上內力全無,師父又停止對徒兒用花容月貌露。”白少情揚脣微笑:“從這兩點,徒兒妄自猜測出來。”
封龍懾人的視線盯着白少情,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你那些內功亂七八糟,要廢容易,要廢而不傷根基,卻耗我不少心思。”兩指搭在少情脈搏處靜心聽了半晌。“這幾天喝的湯藥都顯出工夫了,你現在內力雖然一絲也無,血脈都暢通更勝從前。”
“多謝師父。”
封龍冷笑:“昨日有人說,終有一天要殺我。”
“我若能殺師父,說明青出於藍。”白少情也冷笑:“後繼有人,師父應該高興纔是。”
兩人目光驟然對撞,火花四濺。
“纔好一點就無法無天。”封龍點頭,向前一抓,把白少情從絲被堆簇中扯起來,邪笑道:“我這師父,可是要收學資的。”
白少情臉上的微笑,忽然充滿媚惑:“徒兒對能教自己東西的師父,一向是百依百順的。”
啪!狠狠一巴掌,打得白少情歪在一邊。
封龍臉色陰沉:“少情,不要太過分。”
“師父,少情哪裏過分了?百依百順,難道不好?”白少情從牀上慢慢坐起,左臉已經腫了起來。血絲蜿蜒而下,滴淌在潔白的絲被上。
“再提及你和那些男人的事,我立即把剩下的二十二瓶花容月貌露都用在你身上。”凌厲的視線在白少情臉上黢巡片刻,封龍緩緩收斂怒色,恢復常態。把白少情再度扯到身邊,摸着滑膩的下巴:“百依百順,聽來不錯。嗯,我不喜歡你叫我師父,少情,叫一聲大哥來聽聽。”
懷裏的身軀驀然一僵,臉上一直掛着的微笑陡然不見。
封龍卻笑得更有魅力:“不肯?”
“不是,”白少情抿脣,恨恨看着封龍,隔了許久,才扭頭低低喊了一聲:“大哥……”
“爲何不看着我?”擰着下巴迫他把臉對着自己,封龍道:“你以前喊大哥時,眼睛都看着我。”
拳,在身側攥緊。
白少情咬牙,彷彿想把自己的牙全部咬碎般用力。
“再叫一聲。”
“大哥。”雖然下巴被挑起,臉對着封龍的方向。視線卻總不自覺地逃避開去,垂得低低。
“再叫。”
“大哥。”
“再叫。”
就如繃緊的弦猛然斷開,白少情無法容忍地將視線霍然轉回封龍臉上,直視封龍雙眼。
“我恨你。”他一字一頓,聲音又輕又慢。
封龍苦笑:“所以你發誓要殺我?”
白少情沉默。
沉默,有時就等於默認。
“無妨,”封龍忽然幽幽嘆氣,將白少情擁入懷中:“對所有一切都棄若敝屣的蝙蝠兒,這世上你最恨的人是我。那你便將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吧。”
因爲恨,永遠比愛更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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