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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拾肆 凶邪之章 ? 殇千年 中

作者:千裡黄沙
本来天瞾要走的,奈何龙灵一听他說有了去意便大哭大闹,打死也不让他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离开。沒有办法,只好留了下来。

  一想到离开這儿之后该何去何从,天瞾就茫然起来。

  水月洞天那裡已不能回去,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一开始就不欢迎他的地方,何必回去自讨沒趣。那方天地裡充斥的思念属于赤灵君,属于伏羲,唯独不属于他。

  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

  他,是半妖,所以這便是他理所当然要承受的伤痛,這便是他理所当然被注定的天命

  笑话

  想哭,沒有泪,想笑,笑不出。

  他每时每刻都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渐渐地已经在想起与伏羲有关的一切回忆时不至于陷入癫狂。

  忍无可忍之时,天瞾默默消失了数日,几天后又回到了兄妹俩的小院子。

  始料未及的闹得很严重。

  龙灵哭得两只眼睛跟泡了水的馒头般,通红通红,整日嚷着要龙玄给她把天瞾寻回来。龙玄素来最疼妹妹,可是天瞾走得无声无息,天地茫茫,要他上哪裡寻人去但见妹妹嗓子都要哭哑了,做哥哥的心中有苦难言,也是焦灼万分,却蓦地发现天瞾的身影就伫立于门边,竟是去而复返。龙灵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眼裡泪雾朦胧,扑将上去,窝在天瞾怀裡直哭成個泪人儿。

  那天晚上,天瞾在初遇龙灵的瀑布断崖之上,吹了一夜的风。

  以后,天瞾便不再轻易离开,省得龙玄偌大一個汉子哄妹妹哄不成急出一身热汗。

  龙玄,是煅铸师。

  天瞾住的房间据說是龙玄的,虽然他完全不会因为自己鸠占鹊巢而产生“不好意思”或者是“十分感谢”的心理,但模样還是要做的。问了龙灵,得到的答案是:龙玄甚少住在這间房裡,距离小院子百来步的地方還有间小屋,那儿是龙玄打造刀剑的地方,他总是叮叮当当打了一日铁,便直接睡在铸炼房的侧屋裡。

  久而久之,原来的卧室已经沒什么人气,窗明几净的房间清清冷冷。

  时不时造访的各路仙魔,为的都是得到自龙玄手中诞生的兵器,有的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于是天瞾开始注意這個看似普通的煅铸师。

  推开门,迎面便是一阵灼人的热浪。炉火通红,龙玄抡着大铁锤一下一下打着铁砧上烧红的铁块,每一下都砸出火星子四溅,那块铁渐渐在他手裡成了型。

  龙玄以为是妹妹来,头也沒回地道:“過来帮我拉风箱。”顺手捞起火钳将几块木炭扔进炉子。

  天瞾也不言语,靠在门边细细打量龙玄。他光着膀子,只穿了條裤子,长及腰际的淡金发丝几乎接近银色,随意用布條扎成马尾,露出的肩背宽阔而厚实,肌肉贲起如山,虬结的肌理满布汗水,在高热的火光裡蒸得发亮。汗液在他的后颈凝聚,顺着背脊滑下,一路流過沒入他粗壮的腰,消失在腰际缠着的布带边缘。

  龙玄长相并不差,算得上俊朗非凡,他高大、粗犷而强壮,是男人中的男人,充满属于雄性的狂野魅力。任何女人,都会想要這么一個具有安全感的温热怀抱,想要被這么一双强而有力的健臂紧紧拥抱,想要這么一对大手的轻柔抚摸。

  “小灵”龙玄等了半天都沒有反应,心中疑惑在回過头来的一霎那皆化作怔愣白衣的妖精站在门边,细长狐眸裡灵光闪烁,宛如秋日下反射阳光的湖面,被丝丝山岚吹皱了,波光横溢,盈盈盯着自己。

  “啊,哦是你。”拿過布巾抹去满脸汗水,借以掩饰面上不自在的神情,龙玄逃也似的别开视线不看他的眼,他怕自己多看几眼便会溺在那双金眸裡,再难自已。

  “嗯是我。”天瞾挑起眼角,歪歪头道,“小灵已经睡了。”

  龙玄默然,转過头去继续打他的铁。

  天瞾走近几步,视线在墙角堆放的排排刀剑游移。

  “天色已晚,你不去睡,来這儿做什么”男人突然问,声音含糊,几乎要被呯呯嗙嗙的敲击声掩盖過去。

  一丝浅笑浮起,“怎么,我不能来”他說,执起一把匕首端详。

  “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灵睡了,我們才能好好地說会话。”天瞾淡淡道,“龙玄,老实說我对你们兄妹俩有点兴趣。你一直沒有问我的来历,却可以容忍我這么個身份不明的人住在你的屋子裡,供我吃喝,对伤者照顾得无微不至该說你们兄妹俩是太信得過我,還是,单纯過头毫无防人之心呢”

  龙玄停下手中的活,回過头来,浓眉蹙在眉心拧出個川字。火光抚在天瞾脸上,映出他举世难寻的端丽风情,那是绝不属于女子的艳潋,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带着邪魅而优雅的慵懒

  “說罢。”男人素来话不多,常常都是一副冷硬的表情,似乎只有对着妹妹之时,他才会敞开心扉显露情绪。

  天瞾却清楚,這男人只是外冷内热,对在乎以外的人事物总是保持着高度警戒。

  也许只有如此,才能维持他们兄妹俩如今這与世无争的宁静生活罢。天瞾想,不過龙玄对他倒是沒有太多的防备与隔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他救回来的缘故。

  “因为你从沒问過我,我也就沒想說出来,但是我想你心中早已有了数,是不”

  他语速缓慢,悠然自得,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

  龙玄静静听他說,沒有過多的惊讶,可见天瞾說得不错,他确实早就猜到他不是人类。

  至少他不认为普通人类在受了穿膛一剑,流了那么多血又掉下山崖,還在冰冷河水裡浸到伤口发白還能活下来的,更不提他惊人的自愈能力。剑伤之外,从高处摔落的冲击力還让他在入水时被震断了几根肋骨,然而仅仅十数日光景,即使身子仍嫌虚弱,却只剩下两道血红的疤痕留存,行动亦是完全无恙。說是命硬未免有点荒唐凡人肉身脆弱得不堪一击,性命比蝼蚁還要不值钱,哪裡来這么硬的命格。

  “直說了罢,龙玄。你早猜到天瞾不是凡人,但我還要纠正一点我当然不是人,不過也不是妖,更不算仙,而又同时属于后两种。”

  龙玄眼裡显出不解,天瞾笑了笑,冷冷道出三個字:“半妖仙。”

  短短三字,分量却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龙玄心上,他知道“半妖仙”便代表了三界最大的禁忌,代表了一种不被仙界以及妖魔接受的异端存在。

  半妖仙,带着仙体降生的妖物

  眼前的,便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禁忌之子

  男人瞠目结舌的模样让他本应刚毅俊朗的脸平添几分呆气,天瞾好笑地耸耸眉峰,道:“半妖仙很少见麽据闻,我之前的许多半妖愤世嫉俗,不屑与那群装模作样的仙人为伍,最后都成了魔我以为像我這样不伦不类的怪物,在幽冥界应该能见到不少罢”

  “对麽,尊贵的妖、帝、猊、下”

  “妖帝猊下”四個字,天瞾故意放得极重,一字一顿。然后满意地看着龙玄健硕的身子震了震。

  迎上来的眸子是深蓝色的,不细看還会以为是黑色,很深邃的一双眼睛,此刻满溢的除了震惊,再沒有其他情绪。

  金眸笑意盈盈,龙玄看不透這人的心思,他藏得太深太深。

  龙玄很快收起表露的心思,沉声道:“我已经不是妖帝了。”

  挑起眉毛,天瞾赞同似地点点头,“看来,那消息是真的呢新即位的幽冥妖帝,皇位還沒坐暖就被自己的亲弟弟废黜原来你真是那传說中的三日帝王。”

  龙玄不语,擦把汗继续抡起大锤,从火裡抽出把烧得通红的铁块放铁砧上砸,一下一下。

  蓦地伸過来只素白如玉的手,抓住他粗壮的腕臂,龙玄动作一僵,只觉冰凉的肤触如水般从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柔和了他滚烫的体温。

  “干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天晓得胸腔裡那心潮,仅因這人的碰触便掀起巨浪澎湃龙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听着自己雷响的心跳。

  天瞾的声音略为低沉,清风流水一般抚過人的脸,无形的诱惑,让人不知不觉想要随着他的思想行动。“不想拿回来麽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至高无上的权力,王位,财富难道就甘心這样失去,躲在人界蹉跎岁月,承受别人的嘲笑与屈辱终老一生”

  “幽冥帝国如此强大,强大得足以与仙界相媲,所以才能在漫长的岁月裡维持三界平衡啊她本应属于你不是麽”

  龙玄突然打断他:“哀他比起我来,弟弟他更适合那個位子”

  两人都沉默了会,铸炉的火几乎将這個小小房间的空气点燃。

  天瞾放开他,视线却仍旧停在龙玄脸上。

  “你要帮我夺回皇位”他问,目光深沉,“为何”

  “报答我的救命恩人,這個理由够不够”天瞾扁扁嘴,似乎還能见到属于少年的青涩,又带了几分仿佛在算计着什么的狡黠,顿了顿,扬起笑道:“還是你认为我有别的目的以德报德這道理天瞾還是晓得,龙玄,你不必過多揣测我的动机,那样做人多累呵。”

  龙玄干脆放下大锤,打到一半的铁块亦扔到了旁边,提起门边的木桶走了出去。经過天瞾身边,听得他低低的嗓音說了一句:“我救了你,并不是因为想要报答。”

  天瞾呆愣片刻,才想起要追出去。龙玄立在山溪边,舀起一桶水从头淋下,夜间的溪水分外清凉,满身汗腻以及疲累仿佛都随着泼下的冷水流逝,在脚下汇集,又流入溪中,被带往远方。

  然而,永远带不走那禁锢心中、生了根的愁。

  “瞾,你多大年纪”他沒有回头,却知道天瞾已经站在身后。

  迟疑的声音响起,狐狸說:“两千一百一十六岁。”

  呵,還是個孩子。

  “你应该知道,三界的時間流逝速度都不一样,幽冥最慢,仙界其次,人界最快。瞾,你的年龄,当是按照人界的時間来计算的罢。”龙玄道,无奈又好笑似的皱皱眉,转過身来面对天瞾,“三百年前我的帝位被哀废黜,那时候我已经六千九百多岁,若以人类的算法,如今我的修为早已過万岁即便打算夺回本应属于我的妖帝王座,你以为,以你這么個小孩子,能帮上我的忙麽”

  “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狐狸恶狠狠的反驳令龙玄愕然,印象中這白毛狐狸从不轻易流露感情,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爪子藏在冷漠的外表下,如此激烈的反应還是头一次见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這般怒火朝天,比起平日满身带刺、冷冰冰的模样要生动得多了。

  “去睡罢。”

  丢出短短一句话,龙玄无意再說下去,举步要走,眼前一道白影,是天瞾拦在了面前。

  “你這算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他质问,瞳仁被高涨的情绪熏得晶亮,灵光闪烁,色泽艳丽的双唇几乎能挂住一只油瓶。“不求回报别跟我来這套了龙玄,你是妖魔,就少把自己当圣人這個情我不想欠你一辈子知道麽,你婆婆妈妈的還算不算是男人啊”

  天瞾一口气吼這么多,停下之后微微喘着气,眼神還是毫不示弱的倔强。龙玄跟他对视半晌,长叹一声:“你今天說了好多话。”

  “你也一样”天瞾回答的速度极快。

  “我沒有看不起你,”龙玄道,“我也知道半妖的灵力很强,强大得恐怖。但是从幽冥出来之后,我便沒有重登帝位的打算,想也沒想過。”

  停了下,又道:“脱离了勾心斗角的权力之争,我才发现原来活着可以如此轻松,不必整日为了如何维持妖皇族的血腥统治费尽心思,如今我只为了妹妹小灵而活。也许妖帝的位子本来就不适合我,然而父皇却把它给了我。”

  论妖力,论谋略,论一国之主的君王南面术,龙玄都有得到皇位的资格,但是他偏偏少了一個帝王该具备的冷酷无情与残忍。

  “被弟弟废黜驱逐,对我来說倒是解脱了。”

  天瞾听着,突然笑了。

  “幽冥妖皇一族,乃是尊贵无比的凤凰眷族,看来金凤梵天的血竟是在你身上觉醒了麽”

  远古记忆裡的伤痛思念,凝成神鸟之尊的慈悲与无争,金凤梵天渴望远离血腥战祸的情感,却成了一個地位高贵的妖物最大的弱点。

  龙玄自嘲一笑,若有所思地打量天瞾,“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料不到你竟对我族之事了若指掌。要知道,金凤梵天与我族的联系,乃是仙界至尊天帝也不曾知晓的秘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得知這么多消息”

  天瞾瞪起眼睛,“這你别管”

  龙玄像是发起怒来,一把将天瞾拉近身,紧紧盯着他的眼,冷冷的语气狠戾道:“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麽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哥哥”

  二人循声望去,龙灵睡眼惺忪,一脸忧心地站在那边张望。

  “哥哥,瞾哥,你们在吵什么啊,都把我吵醒了。”

  “小灵晚上风大,你怎么也不多披件衫子”龙玄看她身上仅着一件单衣,柔弱的身子在风裡似乎一吹就会倒了,不禁拧起眉毛责怪,“俩爷们半夜說会话怎么了,不過一时激动了点,你便跑出来瞎凑什么热闹。”

  說着要上前将妹妹撵回房乖乖睡觉,抬头就迎上天瞾的眼,顿了顿,他低声道:

  “我要你,欠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做不到,就别再說什么报答的言语”

  說完,再不看他,牵了龙灵送她回房。

  几乎要以为刚才是自己幻听,天瞾睁大眼睛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离去,在原地站了好久。

  他刚才說了喜歡吧是喜歡的意思吧

  用沉稳低哑的声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直白。天瞾再听不出那话裡的情意,就是智商有問題了。

  “喜歡喜歡我”他這個已经沒了心的冷血怪物

  喜歡這個只剩下仇恨的躯壳

  天瞾觉得好笑,而且不可思议。

  龙玄啊龙玄喜歡一個感情残缺的半妖,代价可不小啊

  “我要的你给得起麽”

  喃喃的吟语,渐渐消散,酝酿着天瞾不择手段的计划。

  白衣的人冷冷笑了,嘲讽的,扭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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