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2章 蒋干(二)
张贤陪着马文龙终于回到了刘集的根据地,而在马文龙的一再邀請之下,张贤参观了离刘集并不远处的新四军第五师师部驻地,并有幸见到了师长李先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過了四十年后,這位李师长会成为共和国的国家主席。
第五师在头一年年底前与鬼子有過一次很大的交锋,日伪军几万铁壁合围,最终无功而返,他们成功地冲出了敌人的包围,转到了安全地带。
张贤不是第一次来到新四军根据地,对于這种军民之间、官兵之间的和谐的氛围,他早已感受過,這与国军相比,确实有着天壤之别。在国军中,先不說军民之间如何,便是官兵之间,森严的等级制度便使之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而此时,马文龙正通過张贤的亲身感受,旁敲侧击地向他推销着共产党的信條。在不知不觉中,张贤也接受了马文龙的某些观点,比如共产党人所提出的關於抗日的某些主张,尤其是毛泽东的那篇《论持久战》,這种东西,在他的军队裡根本就看不到的,也是不允许出现的。可是当马文龙表示希望他能与自己在一起战斗时,他忽然觉得這一切都是马文龙布下的局,本能地将刚刚接受的理念又吐了出来。毕竟,张贤這些年来,一直在党国的培养中成长起来的,那种在军校裡就已经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不可能就在這么几天内抛弃,是马文龙操之過急了。张贤也毕竟是一個军人,他也曾思索過马文龙所提出的問題,但他认为,国家的事還是由那些政治家们去搞好了,他只要带好自己的兵,打好自己的仗。如果让他背叛曾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些战友,那些同学,那些长辈;如果真如马文龙所担心的那样,到时国共真得再打起来,他怎么可能将枪口对准方师长、胡师长、罗参谋长以及杨涛、王元灵、张慕礼、黄新远甚至于自己的二弟张仁呢?毕竟,在共产党這边,他只有马文龙這一個朋友,也只有张义這一個弟弟,這边的份量与那边的份量相比,差得何止是万千呀!
张贤觉得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如果再這么呆下去,他真要怀疑,总有那么一天,自己真要被马文龙和张义给赤化掉了。
当听說张贤准备离开刘集回转石牌之时,马文龙竟然有些不舍,他想了一想,還是告诉张贤:“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這么多天嗎?”
张贤笑了笑,道:“其实也不多,只有五天,与上一次比起来,差了许多!”
是呀,上一次,他在马文龙這裡呆了三個多月。
马文龙也笑了,是呀,如果上次他的领导给他布置這個任务,别說让他策反這一個张贤,就是策反他那一個整连都沒有問題,而今却是今非昔比,张贤在国军裡的地位更加巩固,同时,他的思想也更加顽固。
“說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会只想着把我赤化吧?”张贤开着玩笑,但這個玩笑却又如此得认真。
马文龙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是呀,我一直想把你赤化掉,你說你這個小脑瓜怎么就转不過這根筋来呢?我当初和你這般大的时候,我那個连长只和我讲了一次道理,给了我一本《共产党宣言》,我就被彻底征服了。”
“也许马大哥要比我這個人更灵活,更聪明吧!我這個人就是古板,就是怀旧,就是比不了马大哥。所以,我觉得我還是選擇我的生活,不想去比那些新潮的革命青年,我也不会喊口号,只会做事。”
“呵呵,你這是在损我呢!”马文龙当然听得出他的话音,但他并不为意,還是肯定地道:“其实张老弟呀,我就是喜歡你的這种重情重义,就是看重你的這种实实在在!”
“多谢马大哥夸奖了!”张贤客气地道。
“好吧,我也不多跟你說废话了,我本来還想让你再在這裡多呆几天的。”
“为什么?”张贤有些不高兴。
“你先别急,我是想给你提供一個重要情报,如今看来,這個情报也不知道我們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搞到。”
“是嗎?”张贤有些不相信。
见他如此怀疑,马文龙便以实相告:“老实对你說,我知道跟你同来的那個军统特务为什么会留在武汉,他是不是为了搞到一份鬼子的作战情报?”
张贤瞪大了眼睛,但還是点了点头。
“這就对了!”马文龙道,同时问着张贤:“知道三国的赤壁之战嗎?”
“当然知道!”
“曹操被火烧连营,虽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是有一個人在中间起到了一個非常关键的作用,如果沒有他在中间穿针引线,曹操也不会中了周瑜的计谋,你說那個人是谁?”
“呵呵,你還考我呀,你說的不会是那個献出连环之计的庞统吧?”
马文龙摇了摇头。
张贤愣了愣,又道:“是为黄盖送降书的阚泽嗎?”
马文龙又摇了摇头。
“你不会也相信那個能呼风换雨的诸葛亮吧?”
马文龙哈哈大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提醒着他:“這個人其实是曹操的人,他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张贤蓦然想到,叫了出来:“难道你說的是那個蒋干?”
马文龙這才点了点头,笑道:“蒋干一過江东,回来后曹操中了离间计杀了自己的水军都督;蒋干二過江东,带回来個献连环的庞统,将八十多万曹兵化为了灰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跟我提蒋干做什么?”张贤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你们小看了鬼子的智慧,那你们必败无疑。”马文龙幽幽地道。
“你是說……”张贤好象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解。
马文龙点了点头,道:“我一直不明白,鬼子的十一军驻守武汉,三次长沙战役都是由這支部队发起的,两湖的战事,包括进攻重庆都跟這支部队有关,为什么你们国军怎么不在這支部队裡安插眼线,最少也要了解這支部队的调动情况呀?”
“這個?”张贤无法回答,只得道:“這不是我所知道的事,我想军统肯定会有安排的,不然韩奇也不可能会知道鬼子会有新的作战计划。”
“要是有的话,那可能也是在近期才有的。”马文龙道:“我們新四军早就对這支部队注意了,早就安排人监视他们的行动。最近传出来,這支部队的几支主力,正在秘密往外调出,具体往哪去,我們也正在调查之中。”
“难道鬼子又要进攻了嗎?”张贤担忧地道。
马文龙点着头,同时告诉他:“而我們的人也在汪伪的特工总部内得到消息,为了迷惑你们国军的军事部署,他们和鬼子共同精心布置了一個‘赤壁’计划,我們并沒有得到這個计划的內容,只是知道,鬼子会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這种声东击西之法来迷惑国军,让你们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可能還会给你们一個误导。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和三国赤壁之战那样,一战定乾坤,快快结束在中国的战事。呵呵,再联想到你那個军统的朋友,所以就让我想起了那個蒋干来!”
听完马文龙的话,张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如马文龙所說的這样,敌人把韩奇当成了蒋干,那么韩奇手裡得到的情报必定是假的,国军若真按照這個情报进行部署,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看到张贤紧张的面孔,马文龙又笑了起来,同时道:“其实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见得是对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武汉那边的情报,想知道鬼子的十一军到底要往哪裡去,我們只有知道了他的真实目标,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你說得不错!”张贤点着头:“鬼子過完年后,发动了江北之役,把整個江汉平原都拿了下来,還打通了从武汉到沙市之间的长江水道,你說,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是哪裡呢?”
“這個很不好說。”马文龙道:“不過我也试着分析過,我觉得他们的下面的目标不外乎三個方向。”
“哦!你快說說看!”
“第一個,還是长沙!”马文龙道:“打通粤汉铁路一直是鬼子的一個重要目标,這样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将物资南下广州、香港,支援他们的南洋战场。”
“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是常德,我觉得這個目标是鬼子最可行也是最实际的”马文龙道:“過完年之后,鬼子所有的动作,都让人觉得他们是在为打常德做准备,打常德的目的有三,其一是武汉与宜昌失守后,常德成了重庆东面唯一的补给地;其二,這裡是洞庭湖的粮仓,夺下后也可以达到鬼子以战养战的目的;其三,你们第六战区抽调了三個精锐的军去了云南,這么大的动作谁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要与盟军准备做第二次的缅甸之战,鬼子這一招也是围魏救赵之计,来减轻鬼子缅甸战场的压力。”
张贤点着头,马文龙分析得很对,方青的那個军如今就被调到云南去了。
“那么最后一個呢?”他又问。
“最后一個,我是瞎猜的,我想我要是鬼子的话,可能不会犯這個傻。”马文龙道。
“你快說吧!”张贤有些急不可耐。
马文龙道:“那就是入川!”
“入川?”张贤怔住了。
马文龙点着头,告诉他:“其实鬼子最直截了当结束中国战事就是攻下重庆,但這几乎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们委座把重兵布置在三峡,只有一條川江可入。但并不是說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沒有,就像当初谁也沒有想到鬼子打上海会从金山卫登陆一样。”
“他们要入川的话,必须要先拿下石牌要塞来!”张贤不由得叫了出来,忽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把這种担心平复:“呵呵,石牌不是那么好拿的。”
“要是鬼子用声东击西之计将附近的驻军调开,你想结果会是怎么样呢?”马文龙问。
张贤愣愣地望着他,刚刚平复的一颗心又一次悬到了嗓子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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