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可他是师尊
但当时叶清澜如何心思，昏過去的薛寒一无所觉。
而此时炼魂谷中饱受业火烧魂折磨的薛寒，脑中闪過的尽都是那些痛，那些苦，和叶清澜的那些残忍。
“师尊，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残忍！那次沒将徒儿打死，如今更是心狠手辣，竟将徒儿逼至這般死境！”
熊熊业火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怨恨，更加壮大了几分，灼烧他的肉体与神魂，共同沉沦。
“师尊，叶清澜！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极度怨恨中，本来已经快要被业火烧的扭曲的神魂竟然重新凝实了一分。
而那早已经焦黑一片的肉身，竟也跟着恢复了指甲大的一片碎肉。
…
万绮宗。
让万裡云怎么都沒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师徒之情，依旧让叶清澜备受打击，从往日的清冷却不失温和，变得越发寡言少语，且总是闭门不出。
等到叶清澜终于第一次主动出门，已经過去整整一年。
看到叶清澜走出来的万裡云脸上一喜，匆忙迎了上来，“叶师叔哪裡去？可是要出宗门，是否需要我陪叶师叔一同前往？”
叶清澜却只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我去去就回。”
万裡云一怔，竟然丝毫沒有感觉到叶清澜的情绪好转，反而觉得今天的叶清澜情绪似乎比往日更冷郁。
直到叶清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面前，万裡云才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对了！
他怎么這么糊涂！
去年的今天，薛寒身死炼魂谷，魂灯灭掉，那今天可不是薛寒的祭日么！
他怎么那么沒眼色，居然還上前打扰。
可是……叶师叔一個人出宗门，会不会有事？
算了，還是安心等待叶师叔自己回来吧。
叶清澜有些麻木地一步一步朝着万绮宗山门下不远处的小镇上走去，仿佛脚下踏着的不是土地，而是万古哀愁。
“卖糖葫芦的在哪？”
踏进小镇兜兜转转两三圈后，他终于拦住了一個买菜的妇女。
中年妇女呆呆地看着這個突然拦住自己的好看的像神仙一样的男人，說话都结巴了许多，“這，這條街上，好像沒有卖糖，糖葫芦的。前些年有過，這几年真的沒看到。”
仙人也吃糖葫芦嗎？
妇女的眼睛似乎都被叶清澜锁住了一样。
沒有？
叶清澜本就灰暗无光的眸子這下变得更加黯淡无光，“那哪裡有山楂？”
妇女颤颤地抬手，朝着某個方向指了指，“那边有個摊子，有山楂卖。”
“买山楂嗎？酸酸甜甜，吃過不忘的！”
看到有人在摊子前面停下，卖山楂的小贩赶紧挂起笑容，热情招呼。
抬头，却看到一個一身白袍凛冽，仙风道骨的俊美男人。
小贩心中一叹，心中热情和期待顿时消减，這种肯定不是来买他山楂的了。
“别卖山楂了。”
他突然听面前的男人道。
小贩浑身一震，连忙挂了一副讨好表情，急迫开口道，“這位公子，小贩我小本生意，若有哪裡不周到，您宽宥则個，别——”
他在這裡摆摊一两年，不是第一次遇到来找他麻烦，甚至驱赶他不让再摆摊的人。
“卖糖葫芦。”
不等小贩求饶的话說完，叶清澜便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了第二句话。
“…哎！？”
正着急說好话的小贩一愣，差点沒反应過来。
“卖糖葫芦。我每年都会来，所以我要你，一直卖下去。”
小贩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愣怔渐渐变成了怀疑，這，怕不是個神经病？
就为了他一句话，就让自己改卖糖葫芦？
他疯了吧他。
還每年都会来，咋的，你一年来一次，我還得为了你一個买客的這么一次生意，干一辈子呗？
能說出這种话，這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叶清澜慢慢从袖口摸出来一颗延寿丹，“這颗丹药，可以让你益寿延年三百年。答不答应，你自己考虑。”
山楂小贩的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颗被纤长玉指捏在指间的丹药，那丹药看起来是那样的不起眼，好像只是一颗再普通不過的药丸。
身在修真界，谁不想步入仙途，益寿延年？
可這等机缘，并不是人人都会有的。
山楂小贩也曾奢望過。
他不远千裡从山村一步步走到万绮宗，想要拜师修道，可只是第一关的灵根测验，便将他挡在了山门外。
他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灵根，毕生都无缘踏入仙途的凡夫俗子。
但他也不想在一步一步走回去。
便在這万绮宗外的小镇，经营起了山楂花生之类的小营生。
可，日日看着别人呼风唤雨，容颜不老，他又何曾真的甘心放下過心中的祈愿呢？
“我答应，仙君。”
小贩思忖只片刻，便正正站起身来，认真的应了下来。
他不识得那丹药是真是假。
也许，這只是仙君无聊时戏弄“蝼蚁”的一個玩笑。
但他愿意一试。
“下午，還在這裡，我要见到第一串冰糖葫芦。”
叶清澜将丹药递给了他，“别做蠢事。”
一個毫无修为的凡人，還想拿了丹药就消失？
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小贩不傻，重重点了点头，“明白！”
…
终于将费尽周折的一串糖葫芦攥进手中时，已经是暮色将沉。
叶清澜将它一点一点举到面前，就那么慢慢发了怔。
薛寒他……那么想吃糖葫芦，可到底，总是沒吃到。
叶清澜后悔了。
他其实，在那时薛寒昏過去迷迷糊糊认错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他当时气恼薛寒太過执拗，可他又何尝不是？
拧劲上来，便一定要一句认错才能消气，气头上活生生把薛寒打的皮开肉绽，气息奄奄。
事后想想，也许他真的是過了。
薛寒還只是個七八岁的孩子。
哪裡经得住糖葫芦的诱惑。
他唯一的大错，也不過就是因为那串糖葫芦，竟然愚蠢的拿价值不菲的兽皮去换，违背他這個师尊的吩咐。
但喜歡冰糖葫芦這件事本身，哪裡就有什么错呢？
可他是师尊。
他始终无法拉下脸来，去道歉，或者，再买一串糖葫芦，去哄他。
尝试過多次，依旧拉不下脸。
他那时便想着，過阵子吧，再過阵子……
如此，那句为师也有错，和那串糖葫芦，竟這么被他拖了一年又一年。
而薛寒，似乎也真的被他打怕了，从那以后，提也沒再提過糖葫芦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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