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四十
沈詮期垂下眼簾,若有所思。半晌開口,是冰涼的口吻:“儘量少跟他接觸。”
池眠定定看着他,見他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抿了抿脣,將手從他掌中抽回,眼風掃過他們,目光利銳得讓沈昕只覺後背一涼。
“我不知道你們在瞞些我什麼,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可以不問。”她輕抿了一口水,眼眸迎上沈昕有些躲閃的目光,話卻是對身邊的沈詮期說的,“那麼之後我做什麼決定你也不能干涉我。”
沈詮期不明的態度在她意料之內,對方顯然有備而來,但池眠自省一番後也沒想到她和誰之間有這麼大的恩怨,需要對方如此處心積慮地抹黑她。
再想到蘇若詞被綁架一事。
“等他們看清楚了他們抓的人,會放了她的。”她還記得沈詮期當時的說辭。
那時對方的目標或許就是她,而她也不過是一個幌子,他們真正的目標在沈詮期。
他不願說就算了,隱瞞總好過欺騙,儘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她很想暴揍沈詮期一頓。他不說,不代表她不可以自己查,只要沈詮期不再額外干預她就是。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表露出她心底的執拗,沈詮期嘆了口氣,重新握住她的手,在掌中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好。”左右都有他護着。
得了想要的答案,笑意在嘴角徐徐綻開,生生晃人眼:“這次的事要想解決,得先找到將照片流出的人。我已經跟敏之說過,具體是誰,大概要麻煩你了。”
沈詮期點頭:“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兩人間氣氛稍稍有所和緩,沈昕也趁機附和:“嫂子不用擔心,結果很快就會出來的。”
她的住處回不去了,池眠本準備去徐恬那兒躲一陣的,沈詮期卻不放心,現在她只有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些。
最後池眠自然只能跟着他回了他的另一處公寓。
冰冷的房子清冷得幾乎沒有一絲人氣,連拖鞋都是嶄新的,池眠心道她還不如去徐恬那兒呢。
沈詮期也看出了池眠眼中的嫌棄,笑着大掌揉着她的頭頂:“這裏我不怎麼過來,不會有記者跟過來。房子提前讓鐘點工打掃過了,你嫌棄什麼?”
都提前準備好了,看來他一開始就沒準備讓自己走。看在他這麼細心地份上,池眠撇着嘴道:“嫌棄你太多人關注。”還是一副小傲嬌的模樣。
將揹包放在沙發上,她轉身走向窗戶邊,悄悄拉開一條縫,陽光射進來,刺得眼睛下意識地閉上。
溫暖的身體靠近,沈詮期從背後擁住她,臉頰壓着發埋進她的頸窩。
他似乎格外偏愛這個動作,針鋒相對時是如此,溫存繾綣時也是如此。
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低微平緩,池眠餘光掃向他,眼瞼已經合上,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窩下撒上圓潤的弧度。
大概他也很累吧,沈氏有事需要他處理,而她還在不斷地給他惹麻煩。
覆上他交疊在她腹部的手,池眠在他掌心撓了撓。
不同於男人手指的剛硬和粗糙,她的指骨纖細,手上即便有些肉看上去依舊是修長好看的,軟軟的指腹擦過掌心就像鵝毛掃過鼻尖,他心裏軟得像是塞進了一隻溫溫糯糯的小奶貓。
良久他睜開眼,眸中清明得彷彿方纔只是池眠的錯覺。手中的力道收緊,池眠貼得他更近,有些低啞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你去休息會,我去做晚飯。”
他鬆手要離去,池眠轉身抓住他的兩手重新放在腰上,神情很柔,像是滿身鋒芒的刺蝟對着親密的愛人毫無防備地袒露出最柔軟的腹部:“我去煮麪,你去休息?”
沈詮期愣了愣,笑意一點一點從脣角漫開,爬上心扉,他眼帶挪揄,似乎是在質疑。
和他相處這麼久,他一個眼神池眠就知道他的意思:“喂,煮麪我還是會的好嘛!收回你質疑的目光,本大爺饒你不死!”
沈詮期低笑一聲,俯着身子不輕不重地在她粉嫩的耳尖咬上一口:“你吃麪,我喫你?”
趕在池眠發作之前,又在她臉上親了口,就鑽進了房間:“期待今晚池大廚的大餐。”
沈詮期的大餐最後還是落了空,原因很簡單,池眠已經自顧不暇。
幾乎是她剛將食材準備好,池崢的電話就過來了。
“三叔。”捏着手機半天,池眠最後只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
池崢將手機換了一個拿着,慢悠悠地開口:“池小眠,你翅膀硬了啊?回國這麼久也不要回家看看?”
聽這語氣像是沒生氣,池眠抿抿脣瓣,撒着嬌討好池崢:“我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麼?”
“是挺驚喜的。”一句涼涼的話毫無縫隙地吐出。
“哈哈,是嗎?”池眠強笑,繼續撒嬌,“二叔也知道了?他現在氣不氣?有多氣?”
一連好幾個問題拋出,池崢愣愣,這丫頭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怕池珩。
“打電話過來就是告訴你,全家都知道了,怎麼處理你自己看着辦吧,到時候等家裏人出手了——”他沒說下去,池家出面還能有什麼結果,自然是以暴制暴,欺負到池家心尖寵的頭上只有絕對的強力碾壓可以泄憤。
瞥了眼一旁面沉如水的池珩,池崢意味深長道:“至於你二叔有多生氣,大概也就是你高考後跟他擡槓那幾天那麼氣吧。”
池眠回想了一下那幾天家裏持續的低氣壓,默了默,她現在回曼徹斯特還來得及麼?
“三叔,你不能見死不救!你還想不想見你可愛的池小眠了?”池眠哀嚎。
池崢不爲所動:“你二叔就在我旁邊。”
“……”好的。
掛斷電話沒兩分鐘,池眠的手機繼續歡快地響起。沈詮期衝了澡進廚房看她,就看到一臉生無可戀的池眠。
掐了把她臉上的軟肉:“怎麼了,不接電話?”
池眠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我二叔。”
沈詮期愣住幾秒,隨後反應過來。池眠二叔——池珩,早就聽說過池家只有這個人治得住池眠這個混世魔王。不過也是,池珩身爲上位者多年,旁人見了他,他只是不聲不語地坐在那,都多要被他震懾住。
這個當口打來電話,只能是爲了照片的事了。
頗爲同情地看她一眼,揉了揉她的頭:“乖,早死早超生,出去接電話吧,晚餐還是交給我。”
電話還在響,池眠再不願也得接,委屈地看了眼沈詮期,一步三回頭地踏着步子出去,沈詮期笑意不減分毫,甚至有幾分幸災樂禍:“去吧,挨完罵就有好喫的了。”
哦日,她感覺他們愛情的巨輪岌岌可危。
閉眼按下通話鍵,小心翼翼地喊了聲:“二叔。”
池珩沒有反應。她最怕的就是這樣,沒有反應纔是最可怕的反應。
掙扎了半天,池眠繼續開口:“我錯了。”
還是沒有反應。
“我不該回來了不跟你們說,也不回家,也不該在外面惹事生非丟池家的臉。”
清晰地笑聲從那頭傳來,想也不用想是池崢在偷笑她。池眠自暴自棄地捶了下沙發,還準備繼續檢討自己,池珩終於開了金口,低低的男聲中沉穩如山的氣勢隔着電話線也能輕易感覺到:“解決這件事立馬回家。”
“解決不了,就會曼徹斯頓在待幾年再回來。”
池眠像個小媳婦兒樣的,委委屈屈地應着。池珩說什麼,她都是“好好好”、“嗯嗯嗯”。
她的父母一直醉心學術,對她不是不關心,而是太放心。小時候陪她的時間到最後居然比不上池珩池崢陪她的多,而池珩和池崢又是兩個極端。
池崢永遠是最寵她的那一個,池眠受了委屈,他想的永遠是怎麼替池眠欺負回去出了這口惡氣,但池崢骨子裏也是惡劣至極的人,一如他狡詐的商人本性,每當池眠被池珩教訓時,他就只負責在一旁看戲,就差嗑着瓜子鼓掌叫好。
而池珩,待她也像他的性格,刻板、嚴肅、道理一大堆,池眠從小就被他置怕了。
沈詮期出來時,池眠正窩在沙發上,縮成一團像只被拋棄了的小動物。
“面好了,我們去喫,嗯?”沈詮期柔聲哄着她,看她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樣,也能猜測到池珩說了些什麼。
一巴掌拍下他的手,氣哼哼地瞪了他眼,她可沒忘記剛誰在嘲笑她。
“要怎樣你才高興?”沈詮期也不惱,在她身邊坐下,一把將她拉進懷裏,揉着她肚子上的軟肉。
池眠沉默半天,好半晌纔開口,不情不願地:“以後他們訓我,你得替我捱罵。”
沈詮期失笑,還真像個小孩子:“好,以後不讓他們欺負你。”
在沈詮期的家裏避了兩日風頭,也不管外面的輿論如何,跟謝笙交代好三天後她要召開記者招待會迴應此事,就在沒管了。
管得住別人的嘴巴,也管不住別人的心。倒不如等抓到人後拿出證據堂堂正正地出面迴應。
而沈詮期也沒讓她失望,流出照片的人在第二天就被抓到。
而這個人的身份,尤爲值得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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