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许念冰不在,林春秀不是很敢再让梦雪出来,她本人其实比较怕這些,加上沒有继承张九英的天赋,就更怕了。
无法,最后是林春秀一個個房间走過,问梦雪喜不喜歡。
梦雪挑了祠堂,說有香火供奉的地方放着她的本体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
如此,林春秀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木盒摆在祠堂牌位架子空的位置上,随后熏香点烛火,做了一遍請神入房的祭祀。
等做完,已经下午四点多,林春秀饿得沒力气去害怕梦雪,干脆去做饭,而且請了东西回来,她七天内都得给梦雪准备特殊的祭品,以示欢迎。
于是等许念冰和唐雅回来,院子裡已经全是烛火味道。
唐雅吸吸鼻子:“咦,班长,這是什么味道?好像跟一般的香烛味不一样。”
“請神香的味道,我差点忘了還有這规矩。”许念冰拍拍脑袋,以前她仗着自己实力强悍加上命硬,带什么东西都敢带回家,简直不怕死。
林春秀這套才是正统請“东西”回家的流程,要是严格一些,得从许念冰将冰雕雪莲装盒开始就要一路熏請神香、撒纸钱、抬着贡品一块走。
等到入屋时,還有一套請的流程,三拜九叩請神過门进祠堂,接着才到林春秀做的祭祀和七日上供祭品。
许念冰在院子裡想了想,打算先去看看林春秀。
林春秀在厨房裡忙活,米饭和食材都准备得比往常多上许多,摆满了桌子。
“妈,我和小雅回来了,你跟梦雪沒事吧?”许念冰进了厨房问。
听见许念冰的声音,林春秀从灶头后抬起头:“二水回来了,那孩子很乖,选了祠堂,我才想起来,应该提前准备請神的。”
许念冰点点头,拉了小板凳坐到林春秀身边:“是我沒考虑好,今天早上那事,我很生气,就想着請個神镇镇宅,妈,你不觉得咱们家這几年……不太顺嗎?”
“不太顺?”林春秀听着都觉得有点好笑,“咱们家不缺钱不缺吃喝的,哪裡不顺了?要是咱们家還不顺,村子裡的人,可不都可怜死了?”
“不是說這些,是小鬼难缠。”许念冰望着灶肚子裡的火光,神色不明,“俗话說,人活着就是活了口气,可這几年,咱们家這口气,可越来越稀了。”
林春秀听罢,皱起眉头,這說法她也知道,平时不发觉,现在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人活着呢,一個人就看精气神,一個家就看人气;所以都說,一個人如果精气神好,做事都比其他人顺三分,而家中有人气呢,运道旺三年。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林春秀和许瑞和都把自己和孩子收拾得精精神神的,這口精神起来了,气都顺。
可随着许念水长大,村子裡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总找上门。
给许念水說亲都是家常便饭了,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试图……骗林春秀和许瑞和。
风水杂货铺不能给,林春秀才始终沒事,而许瑞和本身也不是個贪的,而且知道利害,一向油盐不进,這才坚持下来不出事。
只是一次次应付這些事,就很让人疲倦,连林春秀自己都沒注意到,遇上事的时候,她其实很希望许念冰站出来。
许念冰的性格让她不用考虑自身是否融得进這個村子,自己高兴就好,站在许念冰身后都觉得安心。
林春秀回想這几年发生的事,抹了把脸:“二水,你說得对,总不能一直被這些人困着,总有一天,我們会被困死的。”
“妈你能這么想就对了,咱们家,其实从来就沒必要妥协,守着金山银山不用,那是傻子才干的事。”许念冰抱上林春秀的肩膀,笑着說。
话虽這么說,林春秀对杂货铺裡的东西還是很怵的,忙问:“对了二水,你今天說你付了什么代价让那孩子出来帮忙?”
许念冰不生气林春秀忘记自己說過的话,人在惊恐的时候,总会忘掉一点事情的。
“是名字,妈,你应该认真看看名册,梦雪是雪女托付在咱们家杂货铺的,沒有名字也沒有离开的條件,所以,只要咱们许诺给她名字和离开的條件,她自然就会帮咱们家的忙。”许念冰解释道。
林春秀不是沒看過名册,是只看到了白玉风水盘那一页,后面的就再也沒看過了,她难免害怕后面還有认识的人。
或者,将来张九英、她孩子、爱人的名字,都出现在名册上。
鉴于這個恐惧心理,林春秀从来沒看完那本名册,张九英也沒勉强過她,就提点她具体哪几個货物的祭祀流程特殊一些,只要不出错,混過這辈子沒問題。
如今被许念冰這么一說,林春秀深深叹息一声:“竟然就這么简单……”
“妈,你上午說的外公那件事,我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当时外婆接的是不是下墓的活?”许念冰不想林春秀总被這件事压着,便试着让林春秀多回忆一些细节。
就在林春秀思考的时候,唐雅洗完饭盒回来了,她跑過来說:“班长班长,我看到梦雪在祠堂裡吃东西,那裡好凉快呀!”
许念冰抬眼看她,十分好笑:“你啊,天生半副阴阳眼,看东西只看一半,梦雪那是在接受我們家的供奉,等于是同意住进我們家镇宅。”
唐雅也拉了小板凳在许念冰旁边坐下,三個人排排坐。
“同意住进来就是吃掉祠堂裡的贡品?”唐雅不解地问。
林春秀笑着回她:“是呀,那是单独给她做的,如果她不接受,那就是拒绝的意思,日后不仅不会帮助我們家,甚至還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就跟养小鬼类似,只是沒有养小鬼那么危险,而且正式請神进门对方也更乐意一些。
唐雅听明白后又问两人刚才在說什么,她也想听听。
闻言,林春秀苦笑一声:“二水问我当年外婆接的单子是不是下墓的,說实话,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妈她背着行李离开了三個月,三個月后带着一块金條回来,第二天爸就消失了。”
听完,唐雅跟着林春秀一块去看许念冰,想看看她怎么說。
许念冰摸摸脸,无奈道:“我也只是猜的,因为白玉风水盘只能算墓穴,妈你总归知道這個吧?”
林春秀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对啊……明明就這么简单,我竟然从来沒想過……”
“……”许念冰无话可說,童年心理阴影真是要用一生去治愈,“所以啊妈,外公可能不是因为外婆借用了杂货铺的力量,而是那個墓有問題,我更倾向于,外婆即使拿着白玉风水盘,依旧沒有安全从墓裡出来,后来的一切,是那個墓的影响。”
“可是,你外婆从来沒提過那件事,她沒有给你外公办葬礼,但是自己做了一個灵位,每日祭拜。”林春秀苦笑着,只觉得张九英或许還有很多事沒有告诉她。
许念冰安抚地拍拍林春秀的手臂:“沒事妈,你只要知道家裡杂货铺总会保佑我們的就行了,至于那些事,回头我去问外婆,我可比外婆有天赋得多,她会說的。”
林春秀哭笑不得:“你啊,怎么敢這么說?你可知道你外婆当年一手五鬼运财术——”
刚說了個名字,林春秀突然顿住,半晌后蓦地睁大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许念冰皱起眉头,又扫了眼唐雅,发现她安全着,才出声:“妈,怎么了?”
“二水,我突然想起来,你外婆擅长的,不是运财,是五鬼搬山。”林春秀說完都觉得自己背后发冷,身上的肌肉下意识发抖。
五鬼运财术其实只是一個统称,其实运用五鬼道术的人,搬什么,看天赋,许念冰曾经接到一個下墓的单子,见识過一次五鬼搬山术。
這算是下墓专用的道术,就是将墓穴位置改变来逃避墓穴本来有的机关,這门术沒有运财术的限制那么大,只是想练好太难了。
所以這么多年,许念冰只见過一個,那還是個民国时期就活下来的老怪物。
许念冰眯起眼睛:“外婆她……她的五鬼搬山术很厉害嗎?”
林春秀犹豫了许久,微微颔首:“厉害,但不是最厉害的,我們家,到底還是风水传承更强一些,可你外婆天赋有限,虽說练成了五鬼搬山术,可当年有专门的搬山世家,就轮不上你外婆。”
若非如此,张九英不会被逼到接一個要請白玉风水盘的单子。
“所以我的猜测应该沒有错,外婆就是去下墓了,搬山世家都不接的单子,外婆去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许念冰叹息着說。
林春秀沉默着给灶裡加柴,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所以,我這么多年,都害怕你外婆、甚至是你们,突然就出现在名册上……”
许念冰有些不忍,轻声喊道:“妈——”
“二水,”林春秀打断她,“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诉你,我們家的人,出现在名册上,意味着货物裡的老祖宗去世了,需要有人填补上去,成为新的老祖宗。”
“什么?”许念冰和唐雅忍不住同时出声,目瞪口呆。
林春秀撑着脑袋,目光涣散:“我在杂货铺账目裡发现的,那次你外婆估算危险错误,只带了一個风水盘,那位老祖宗就沒回来過,后来名册生成了新的一页,上面,就是你外公的名字了。”
“凭什么?难道任何一個老祖宗意外消失了,都得咱们家的人填命进去嗎?”许念冰忍不住高声反问。
“不是這样,是你外婆沒付完代价,剩下的代价,她付不起了,你外公就被选中填了上去,所以二水,若非不得已,還是谨慎接触风水杂货铺裡的怪物,他们沒有一天,不想替代我們。”林春秀无奈說出了风水杂货铺最深的恐怖。
原本,這些话应该等许念冰继承的时候再說的,人无畏是好事,可不能不敬未知;若非许念冰自负于自身的实力,林春秀不会選擇现在就說。
過去的事令她恐惧,她不愿意回想起一切,现在被逼得想起来,就不得不用亲身经历来警告许念冰。
风水杂货铺不是随便玩的,裡面的东西是无法对老板如何,却能对老板身边的人如何。
人都有自己的重要的人或物,一旦消失,或许就会像张九英和林春秀這样,再也无法振作,一辈子躲在自己的壳裡,听天由命。
林春秀不想让许念冰以为,继承风水杂货铺是那
么好玩的事情,這件事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运,甚至還是限制。
限制她必须做一個无能且中庸的人,只要她還有弱点。
许念冰皱起眉头,她当时說继承這玩意儿,一来是不想家裡的东西让别人糟蹋了,二来杂货铺裡的某些东西确实是她曾经费劲了力气去找的,如果能现在就收到手裡,对她而言会方便很多。
可如果风水杂货铺真的跟林春秀說的一样,是一個相对得失很明显的地方,那她就必须考虑要不要利用杂货铺裡的东西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命跟辛苦比起来,還是命重要一点。
林春秀轻声叹息,拍拍许念冰的肩膀:“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祠堂裡那孩子,她也是待了很久的货物了。”
說完,林春秀就起身去给梦雪准备祭品去了。
许念冰想都沒想,直接就去找梦雪,她不是会犹豫的人,想到什么就去做,总瞻前顾后,能做出什么来?
梦雪化成一個小人,站在祭台上,努力啃着一個果子。
“梦雪,我来问你点事。”许念冰关上了祠堂的门后走到祭台旁边问。
“好呀好呀。”梦雪努力咽下一大块果肉,含糊回道。
祠堂裡沒坐的地方,许念冰干脆端了梦雪吃的那個果盘,坐在祭台下的蒲团上。
“梦雪,我妈說,借用风水杂货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许念冰怕梦雪說不清楚,干脆把問題拆开了一個個问。
梦雪眨巴了一下眼睛,抱着果子說:“不是代价,是要‘付钱’,杂货铺嘛,就是卖东西的,你這么理解就可以了。”
许念冰顿时明白了,杂货铺裡的东西都是货物,那自然无论拿什么东西出来用,都要先“付钱”,沒有钱,可以拿别的东西抵。
“老板也要付钱嗎?”许念冰只关心這個。
梦雪摇头:“不一定,要看那些人跟风水杂货铺做什么约定,如果像我這样的,那就是你现在的做法,或者你有能力强制改变我跟杂货铺的约定,也是可以跟买卖死物一样随便处置我。”
许念冰了然,其实就是铺子裡签了一群东西,這些东西能不能用、怎么用、用到什么程度,都看当时签的合约什么样。
“還有個問題,如果我借用一個东西,然后不小心损坏了裡面的老祖宗呢?”许念冰试探着问。
梦雪這次想得久了一些,好半天才开口:“货物离开杂货铺,都是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的,就算回不来,但只要钱货两讫,也不会如何。”
“那我外公,也就是那個白玉风水盘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你外婆付的钱呀。”梦雪不明所以地看着许念冰,“你不知道這個嗎?张九英這一任老板,她许诺白玉风水盘一道生魂,本来我們以为她会想办法弄的,结果最后进来的,竟然是她丈夫。”
许念冰听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张九英在她心中的形象完全颠覆了:“可我妈刚才……”
梦雪见怪不怪:“那是张九英对她說的,她那时候才五岁,加上天赋也不好,灵智开得不够,能明白什么呀?還不是前老板对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這确实很让许念冰震惊,可许念冰還是无法相信张九英会用自己的丈夫换一根金條。
“那、那我外公說過什么嗎?”许念冰忍不住想知道,外公有沒有后悔、或者說知不知道這件事。
梦雪回忆了一下,摇头:“沒有,他一来就躲起来了,這么多年,竟然一点声响都沒有,太神奇了。”
阁楼裡的货物们都很寂寞,要么修炼要么给自己找点乐子,偶尔還会期待有人把他们买走,完全沒声响的人,不是带着秘密,就是不想开口。
许念冰听了這個描述,直觉不对,沒有人突然成为一道生魂被困在一個器具裡,還能一声不响的,当年的事,必然還有隐情。
可张九英……已经瞒了大半辈子,或许将来也不会开口。
老一辈的事情了,张九英连林春秀都瞒着,甚至利用她对杂货铺的恐惧,编了半個谎言给她听,那瞒着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严重到,父亲死亡的真相,女儿都无法知道。
许念冰深深叹息一声,将果盘放回了原处,却站在原地沒有动,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這件事。
张九英隐瞒了一切,未必不是对林春秀的一种保护——沒有实力,還知道太多,容易死得早。香满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录作品收集于互联網,如发现侵犯你权益小說、违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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