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海島戀愛日常 第248節 作者:未知 病患私下都有小羣,跟舒安常有聯繫。 聽說她有靜脈曲張的毛病,幫她找了不少偏方,還有運動治療的方法,也有一些熟識的病人提着東西去家裏看望她。 一來二去,門診從醫院挪到了家裏。 偶爾會有病人帶家屬來找舒安診斷。 有的人去醫院拍了片子,覺得不放心又來問舒安。 陳竹青端着兩杯熱茶送上樓,“要不要休息一下?” 病人看了眼時間,這才意識到在舒安房裏已經待了快兩小時,她起身向陳竹青道謝,又朝舒安鞠躬道謝,提着包下樓離開。 陳竹青從旁邊拿來一條長圍脖披到她肩上,“我們把房間搬到一樓吧?每天這樣上下樓梯對你來說是不是不方便?” 舒安應了聲‘嗯’。 週末,陳竹青找來江斌,讓他幫着收拾一樓的客房。 這裏原來是給舒平住的,他離開後就一直空着。 舒夢欣也回來幫忙。 陳竹青把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有時間你勸勸姑姑,別讓她再看病了。今年筇洲不是又建了兩家醫院,這麼多醫生還缺她一個嗎?” “有經驗的醫生少嘛。”舒夢欣理解陳竹青的擔心,連聲應下。 而後,她上樓幫舒安收拾細軟時,把這事跟她說了。 舒安嘆氣,“姑父讓你來說的?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但我有分寸。我就是放不下這些事,工作這麼多年,一下子賦閒了,感覺怪怪的。” 舒夢欣拿出手機,點開一個醫療問答平臺。 她在上面給舒安註冊了一個賬號,並教她使用,“姑姑,你可以在上面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這樣也能幫到一些人。至於那些病人,就別讓他們來家裏了。姑父愛乾淨,家裏每次來人,他都要打掃好幾遍。” 舒安不愛走動,一直待在樓上,都沒注意到陳竹青在樓下打掃衛生有多辛苦,聽舒夢欣這麼一說,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點頭,“嗯。我知道了。” ** 舒安走的那年是一個暖冬。 筇洲電視臺在播氣象預報,“今年氣溫同比往年偏高,街心公園新春主題花卉展於明日開幕……” 舒安一直很怕冷,即使是現在屋裏開着暖風機,陳竹青還是從旁邊拿來一件毛毯,壓在她腿上,“要是覺得冷,就自己披上。” “明天我帶你去花卉展走走?”陳竹青攏着她的手,一點點搓熱。 舒安身子虛,再加上有靜脈曲張的毛病,現在基本靠輪椅出行。 街心公園離家有好幾站,不太方便,倒是小區離海灣公園很近,出門左轉就到。 她捏住陳竹青的手:“我想去海邊走走。” 海邊風大,陳竹青有些猶豫。 舒安握着他的手加緊力道,柔軟的聲音染上一股嬌勁,“想去。” “行吧。”對於她的示弱,陳竹青向來沒辦法,笑着答應了。 — 次日午後,是一天最暖和的時候,陳竹青推着舒安出門。 雖然是週末,但大家都被花卉展吸引,海灣公園人很少。 陳竹青推着她沿着白色的石頭圍欄走。 舒安心情很好,看到前面有對年輕的小情侶在玩鬧,突發奇想地想要陳竹青揹她。 由於工作需要,陳竹青一直有鍛鍊,力氣不小,即使是退休後,他也每天堅持去晨練。 舒安很輕,他一背就起來了。 不過,畢竟年紀在那擺着,他沒猶豫像年輕時候那樣猛地起身,結果眼前黑了幾秒,腦袋也一陣暈,還好兩次深呼吸,及時調整好狀態。 舒安抓牢他的背,擔憂的問:“對不起。是不是很爲難?那放我下來吧。” “纔不是。就是起來得着急了。”陳竹青輕笑一聲,兩手抓緊她的腿,以防她掉下去,“你看我現在不是走得好好的?” 因爲還有個輪椅拖後腿。 陳竹青沒法走遠,揹着她來回走了十幾米,哄到舒安笑開,就把她放回輪椅上了。 這幾年,舒安身子不好,哪都去不了。 而梁飛燕和向文傑從退休後,就滿世界旅遊,從國|內玩到國|外,又從國|外游回來。有自駕遊,也有跟團遊,什麼形式的都有。 陳竹青這輩子沒什麼遺憾,唯一後悔的事,就是沒聽舒平的趁還有餘力去考個駕照。 如果他現在有駕照,就可以帶舒安出去玩了。 舒安看出他的心思,擡起手落在他手背輕輕拍了拍,“現在這樣就很好。” — 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舒安很瞭解,尤其是到這種時候,她越發敏感。 每天晚上,她總是在陳竹青睡着後,悄悄睜眼,仔細地看他。 他臉上的每一處,她都覺得看不夠,都想記到心裏。 陳竹青其實也知道,只是一直在裝睡。 今天,他也有種奇怪的預感。 具體什麼感覺形容不出來,就是覺得心裏空了一大塊,即使是抱着她的時候,還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惆悵。 時間還早,舒安沒什麼睡意。 她從牀上坐起,靠在牀頭,又從牀頭櫃裏拿出相冊,要陳竹青給她講過去的事。 這是她最喜歡的哄睡節目。 陳竹青的聲音低沉有磁性,他的懷抱溫暖、安全感極強,在熟悉的味道里,她鼻尖微微發紅,像小兔子一樣輕顫,抽嗒兩下,發出嬌弱的鼻音。 陳竹青以爲她是要擤鼻涕,從旁邊抽來幾張面紙。 舒安扭頭躲開,自己拿過面紙抹眼淚。 陳竹青翻到的正好是丁玉芬的相片。 去年丁玉芬和王政委相繼離開。 陳竹青本不想讓她去參加葬|禮,但舒安堅持要去。 她比陳竹青預料得要堅強些,沒哭沒鬧,很安靜地坐在角落聽完所有送別詞,回家後,也沒什麼情緒,整個人都出乎意料地平靜。 陳竹青怕她憋着,關切了幾句。 舒安淡淡地回:“生|死有命,都是人之常情。我沒事。” 誰知過了一年,她卻突然傷感起來。 陳竹青趕緊翻過那頁,繼續講以前在西珊島的生活。 聽着聽着,睡意和倦乏感從四肢末端迅速席捲全身。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睏倦裏還有一種沉重無力感。 舒安想抱緊陳竹青,但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她靠在他肩頭,喃喃低語:“陳竹青。謝謝你……” 聽着這麼氣若游絲的聲音,陳竹青眼眶一熱,眼淚撲簌簌地落下,豆大的淚珠砸在手背,洇出深色印記。 “安安。我還沒說完呢……” 故事講了很久,只是他再沒聽到舒安的迴應。 陳竹青一直講到聲音喑啞,發不出聲音才停下。 他合上相冊,摟着舒安,小心地把她放到牀上,又給她蓋上被子。 這兩年,舒安生病,舒夢欣和梁向軍就搬過來和他們住,方便照顧他們。 每天晚上她都會給舒安做按摩和艾灸。 今天舒夢欣醫院有事,回來得晚。 她拿着工具來敲門,“姑父,姑姑睡了嗎?” 陳竹青開門出來,“睡着了。今天就不用做按摩了。” “嗯。好。那你也早點休息。” “等等……” 舒夢欣趕緊走過來,“什麼事?” 陳竹青抿緊脣,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舒夢欣心跳加快,又追問了一句,“到底怎麼了?” 陳竹青嘴角漾出一抹苦澀的笑,他拉着舒夢欣去二樓的書房。 他從書櫃裏拿出一份文件,“這裏有家裏的房產證和存摺,我給你、懿行、嘉言都留了一份。斌斌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給他也留了一點東西。” “爸,你這說什麼呢!”舒夢欣最聽不得這種事,口不擇言地喊他‘爸’。 其實這兩年,她常有叫錯的時候。 陳竹青總會彈她腦門一下,催她改口叫‘姑父’,還說她這麼混着叫,不僅亂了身份,回頭他要是去那邊了,也不好跟舒平交代,舒平會喫他的醋。 舒夢欣也笑,他越是讓她改口,她就越愛這麼喊他。 今日陳竹青破天荒地沒讓她改口。 就任由她這麼一路錯着叫下去。 “安安希望跟她媽媽一樣,不要葬在小盒子裏,要海|葬,跟着洋流去旅行。我也是。如果我以後……”陳竹青越說越離譜了,舒夢欣趕緊喊停,“爸,你這亂說什麼呢。不是,姑父和姑姑的日子還長着呢。不要說這些。” 陳竹青沒理她,繼續說自己的,“聽我說完。” 舒夢欣沒辦法了,只得硬着頭皮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