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想占便宜,沒门(捉虫)
因为现在猪油渣的生意好啊。从7月中旬开始,她们每天能够卖掉1500斤猪油渣,加上知了猴,一天进账可以高达1800块钱。
周高氏都忍不住膨胀了,感觉那18万的债务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100天的买卖嘛,算下来還不到4個月呢。
然而她们不急,有人急呀。
被单厂的侯厂长就找上门来了,开门见山就问:“周老板,你被单卖完了嗎?要是销售不顺利,不如我来找门路卖吧。”
周秋萍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一本正经地拒绝:“那可不成,既然我答应给你们卖了,那就得言而有信。你放心,我已经托关系找到门路,卖掉一部分货了。”
她拿出新办的存折,笑眯眯地指给侯厂长看,“這是刚拿到的货款,2万块。侯厂长,你先拿回去给大家结工资,绝对不耽误工人家的孩子上学。”
侯东平一噎,他哪裡是冲着這三瓜两枣来的。
他是因为先前省城的客户找上他家门,开口要货,還放话价钱随便他开,他才猛然发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原本各家滞销的产品都成了香饽饽。不管是生产什么的,都有人上门要货。
可惜他的货都已经清仓了,還是三文不值两文跳楼大甩卖。现在他哪有货给人啊?
他不甘心,所以才叭叭地找上周秋萍,希望有机会能捡漏。
可惜這女老师說话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伸手的机会。
“侯厂长的心意我领了。你放心,对方都答应好了,8月底货款全部结清。剩下的16万,我肯定一分不少的交到你手上。来,咱们重新写個欠條吧,這2万块钱你拿走。”
侯东平嘴巴张了张,到底找不出话回,只能悻悻地重新写收條欠條,签字画押。
最后走的时候,他還不甘心地回头,试图挽回:“要是货不好卖,你可千万别勉强。周老师,我好歹开了這么长時間的厂,总有些销售门路的。”
周秋萍笑容满面,嘴上敷衍:“一定一定。可惜你们厂不开了,不然我還跟给你们长长久久的做生意呢。”
待到把人送出校园,周高氏看着人走远了,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不要脸的东西。先头把人当傻子,晓得被单不好卖,還硬塞给你這么多货。哦,现在情况不对了,還想回来摘桃子,想的美哦!”
青青听了外婆的话,立刻强调:“我要吃桃子,吃水蜜桃!”
周高氏一把抱起了大外孙女儿,难得不嫌弃她嘴馋,豪气地答应:“好,咱们马上去买水蜜桃。”
夜市摊子上,各种瓜果可不少,都新鲜的很。有钱就能买。
等到洗漱完毕,祖孙三代重新躺回床上,周高氏還野心勃勃:“我看你不要急,再压一压,等9月份再卖。大不了8月份挣的钱我們也给他,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要10万了。反正秀琴已经给我們找了房子,七夕节人家就出国了。到时候我們把东西搬過去就是了。”
周秋萍心花怒放,阿妈沒再說赶紧回老家的话,阿妈主动要留在城裡,继续做生意。
所以說什么老辈人乡土观念重,城裡再好都沒乡下香的鬼话。
你让老人在城裡无所事事,找不到自己的社会存在价值。她当然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
可要是老人在城裡過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的,他们干嘛不能开启人生新篇章?据說肯德基的创始人可是80岁才创业的。阿妈才50呢,年轻的很。
周秋萍倒是想重重地点头,百分百地支持阿妈的决定。只不過凡事過犹不及,既然答应8月底就把货款全部结给人家,那他在拖欠,說不定会横生枝节。
财帛动人心,1988年的社会治安,当真谈不上多好。而能在這個时代开這么长時間工厂的人,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关系。
他之所以還客客气气的,一方面是20万清理了仓库的存货,他沒真的亏本。另一方面,估计跟他误以为周秋萍是卫校老师有关。
端公家饭碗的人不好惹。即便不是领导,那這個人家裡也基本都是公家饭碗圈子裡的。一旦得罪他们,麻烦的事情多了去。
再說這么多被单放在学校裡,万一冯三强跑過来呢?這人坏的流脓,却绝对谈不上蠢,对占便宜软饭硬吃无师
自通。到时候18万的欠條不仅沒办法吓得他赶紧签下离婚协议书,他反而会先抢被单。
毕竟18万的欠條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为什么有這张欠條?又是欠了谁的钱?18万啊,又不是18块。放眼全国,能有资格欠下18万的,那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冯三强只要拿着欠條去找侯东平一对质就一清三楚。
而只要這人跑去找侯东平露脸闹事,那便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這时代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侯东平绝对不会替她在冯三强面前隐瞒双方交易的细节。到时候,2万块钱定金的事瞒不住冯三强了,而她不是卫校老师的事也糊弄不了侯东平了。
麻烦,太麻烦。
只有把东西换成钱,存进银行,藏起存单,才能瞒天過海。
所以,趁着夏天還沒走完,计划生育巡回组還在乡下,冯三强不敢招人眼跑来找自己前,赶紧把被单换成钱吧。
把這钱藏好了,她才能从容地去找冯三强离婚。即便這人躲着,跟她拉锯战,她也有财力把人找出来,跟对方耗。
离婚是场艰难卓绝的战争,尤其当你的对手是人渣时,谁经历谁知道。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冯三强跟上辈子一样怂,别人的脚不踢到他屁股上,他就不会动一下,能躲就躲能藏就藏。
而冯老太也不会逼着儿子過来找她。因为现在已经過了农忙时节,大夏天的,她们娘儿仨在娘家多吃几碗饭,不是给冯家省了口粮嗎?
她都能猜到冯家人的打算,将她一直晾在娘家,晾到秋收时再過来接她们母女。
如此一来,村裡人一個夏天的闲言碎语和娘家嫂子几個月的冷嘲热讽以及阿妈的眼泪和抱怨,就足够让一個可怜的女人心惊肉跳,充分明白娘家不是自己的家,再也不敢对婆家龇牙。往后余生,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冯家。
算盘珠子打的多精呀。冯家人的脑袋瓜子都用在這种事情上了。
后面的话,她沒跟阿妈說。省得老太太被离婚话题刺激了,临时撂挑子不帮她一块挣钱了,那可是雪上加霜。
“這
样吧。”周秋萍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等床单涨到20块一條,咱们就出手卖,先把剩下的货款给结了。”
周高氏虽然惋惜,但也晓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们得罪不起侯厂长。何况她们也算不上什么强龙。
“行吧,過两天我去供销社问问床单的价格。”
沒想到不等周秋萍再去供销商厦兜售猪油渣,宿管先跑過来问:“周老板,你那床单還有嗎?多少钱一條啊?我多拿点行不?”周秋萍不动声色:“你想买床单啊?要多的话,你恐怕得去供销社了。我现在的货可不多。”
宿管开口就露了底:“哎呦,供销社哪裡還有的卖。昨天晚上我排了一宿,一大早开门卖了沒两個小时就說沒货了,這不是逗人玩嗎?”
周秋萍惊讶:“這么夸张啊,前两天我问的时候,他们還說货充足的很呢。”
“呵!吹牛!我們排队的时候也說不要急,所有人都能买到的。结果哩,结果前面的人一买就是10條,一下子就买光了。我看就不该取消布票,沒票都不能买。”
周秋萍笑了:“那還不如提高价钱,价钱贵了人家就舍不得一下买10條了。”
舍管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還不贵呀,都已经18块钱了。拿出来就加价,20都买不到。”
真20呀?
周秋萍的心脏砰砰直跳。
這才几天功夫,价钱涨得真是吓死人。一個多月前她包圆仓库的时候,每條被单的进价是8块钱。
她当机立断,为难道:“20就20吧,但我最多只能给你三條。多了我也不方便调货。”
宿管虽然奇怪,她也沒看见车进车出,這母女俩到底怎么出的货呀。但她沒细想,因为人家天天大包小包地骑着三轮车出去呢,說不定跟蚂蚁搬家似的,就用三轮车交货呢。
“三條也行,都有什么花色呀?四菜一汤我不要啊,太土气了,大牡丹花的那种我比较喜歡。”
周秋萍笑眯眯地点头,直接拿了床单下来交给宿管:“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进一批货。如果有的话,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宿管大喜過望,连连点头:“好!那我家侄子侄女儿還有外甥外甥女儿的床单,
我都指望你了。”
周秋萍笑着告辞走人。
她卖完一车猪油渣了,马上要去再进第三车。
待去小区销售的时候,她就趁机开始推销。
床单被面要不要?還有少量窗帘和沙发套。量少质优,欲购从速。
你问东西在哪儿?你看我怎么方便带出来。货都摆在卫校呢。晚上6:00开卖,先到者先得。
周秋萍一直将第三次猪油渣也卖得一干三净,才匆匆忙忙赶到托儿所,接了两個姑娘回去,甚至来不及等阿妈,就赶紧吃晚饭。
吴老师過来跟她打听:“周老板,听說你在卖床单?都有什么货呀?”
周秋萍赶紧咽下嘴裡的粥,笑眯眯道:“等会儿啊,等我吃過饭带你去看货。质量保证好,20块钱一條。”
吴老师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這么贵呀?”
“哎呦,還贵呢。现在手裡抓着钱都拿不到货。”她說的跟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你去被单厂门口看看,多少车子等在那裡,沒日沒夜的,全都等着提货呢。”
吴老师微微蹙眉,還是下定了决心:“那我先看看吧,看合不合适。”
他跟着周秋萍进宿舍,仔细看了打开了屋子裡头的几种花色,最后還是摇摇头:“我再找找看吧,不是我要的。”
宿管刚好上楼检查水龙头,一见满屋子的床单背面直接两眼放光,一個劲儿嚷嚷周秋萍不厚道:“周老板你有這么多,你怎么才卖给我三條啊?”
周秋萍苦笑:“已经订出去好多了,一会儿人家上门来提货。”
然而宿管阿姨不管不顾,坚决表示见者有份!再說就她们的交情,怎么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呢?
周秋萍在心中吐槽,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跟宿管有什么交情。得亏她不在乎输.卵管,完全不想再生。否则按照现在的社会主流观点,她一刀捅死宿管的心估计都有了。
谁让宿管把计生办的人领来了,還阴差阳错给她做了结扎。
不過送上门来的买卖,她還是要做的:“好吧好吧,我再给你5條。多的真的不行了。”
她话音才刚落下呢,宿舍管理员就赶紧数了10张10块钱的钞票塞给她,生怕
她会反悔一样,抱着牡丹花图案的床单就跑了。
周高氏刚好进宿舍,见状莫名其妙:“她干嘛呢?”
“买床单,20块钱一條便宜,她一口气要了8條。”
周秋萍說完就转头看吴老师,“你要嗎?你要的话,吴老师我直接给你拿10條。但你可别跟其他人讲,不然我后面不好做。”
吴老师犹豫了一下,伸手掏兜,数了10张大团结:“那先给我5條吧。”
顾客一走,周高氏就眨巴眼睛看被单:“這么快就卖到20了?涨得也太快了。”
“商场标的价格是18,但根本就沒货。现在大家都愿意加价在外面买。”周秋萍叮嘱母亲,“阿妈,我带她们吃過了。你自己去食堂吃饭吧。我要去一趟校门口,引人過来买床单。”
她跑到卫校大门时,花150块钱买来的手表,指针還不到五点三刻,但门口已经徘徊了好些人。
瞧见周秋萍,他们迫不及待地追问:“真有床单?质量好不好呀?”
“保准好,都是往省城還有上海卖的货。要不是有门路,我根本就弄不到這些。在他们厂门口,提货单都能卖到几千块。”
众人咋舌,庆幸自己来得早。果不其然啊,商场和供销社就只会吹牛,說什么货物绝对不缺,结果呢?卖着卖着就沒了。也不晓得他们那么大的仓库是用来干嘛的,当摆设嗎?
周秋萍在心中替商场点蜡,感觉他们好冤枉。人家的备货量都是应对正常销售。正常情况下,谁大夏天的买毛衣毛裤,還一买就是一堆呀。
她引着人往宿舍去,嘴上强调规则:“我丑话說在前面,一人三條,就是再喜歡也沒多的。我现在手上只有這一屋子的货。”
等她到了刚才打开的宿舍门口,才发现阿妈根本沒去食堂吃饭,而是正在招待组团過来买被单的女教师们。
刚拿到被单的宿管阿姨就是最好的推销员,她第一時間将自己的购货渠道分享给了住在卫校家属区的老师,還积极强调:“三條啊,三條,每個人只能拿三條。”
這些老师原本還在挑挑拣拣,看到周秋萍又领了新顾客上门,她们立刻急了,赶紧抓了床单就付账。
大家
实在是被這些天的架势吓怕了。好像要让世界大战或者□□一样,所有人都在囤货。你晚到一步,东西就卖得一干三净,钱在你手上完全变成了纸,根本派不上用场。
周高氏又要照顾两個外孙女儿,又要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周秋萍赶紧接手帮忙:“都到這边来结账。一人三條啊,可以搭一條窗帘或者沙发套,但床单跟被面加在一起只能拿三條。”
有人抱怨床单和被面得成套,周秋萍被迫答应买两條床单就可以搭配两條被面,這才让客人满意地拎着东西走。
他们得赶紧出去晃一圈,然后再折回来。說是一人只能拿三條,人這么多,谁晓得他们买過沒买過,又不要票的。
嘿!他们可真机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