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啊的一声大叫翻身爬了
他发现已是上午时分,骄阳正慢慢释放它的热度,欲炙烤大地。
身边景物,早已发生变化,不再是那條孤单的二级公路,以及那座曾经发生過惊天动地变故的大桥附近,而是一座山的顶峰。
张生到达這座城市的時間不长,对于周遭环境,并不熟悉,却依稀觉得這座山有些熟悉。仔细打量之后,他确定自己又回到了松岭之上。
如果不是有一條会說话的狐狸在他身边絮叨,他会以为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梦。
苏谷妍给他的那個旅行包還在,艾凤荔则沒在身边,這让张生长长地松了口气。
经历這荒诞的一夜,张生更加觉得,自己沒脸再见艾凤荔。
“如果這不是梦,如果你有這個能力,能否让我从未在她的生命出现過,或者就算出现,也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
這是当一切结束后,张生对霜华提出的唯一要求。
“好啊,沒問題。”温柔如水的霜华,爽快地答应了张生,只是望向张生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张生并未发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曾悄悄掠過一丝甜蜜……
功德碑并非是個人都能转移,至于为什么,蒲书伦不知道,功德碑自己也不知道。
按修真界的說法,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很显然,霜华并不是這個有缘人,但是觉醒了的功德碑,有的是办法。
缘不缘分的,不就是认這個人的气息么?一旦霜华拥有了张生的气息,功德碑岂不是就可以蒙混過关,完成转移?
如何拥有张生的气息,对于修士而言,一点也不难。
无非就是血脉交融,神魂相通。
其实想要完成這种交融和相通,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夺舍。
然而让霜华這种已经修至巅峰的修士,去夺舍张生這個连能不能修行都還是個未知数的凡人,然后再一步一步从最底层往上爬,而且目的不過是为了和功德碑合作,合作的最终结果還不一定是皆大欢喜,除非霜华傻了才会這么干。
于是功德碑就想到了类似双修的办法。
通過攫取张生的生命精华,模拟张生的气息,再加上功德碑本身对功德碑的自主控制,一样可以做到让霜华认主成功。
当功德碑发现秦子衿提及霜华名字,便有海量功德值奖励之时,就已经知道,這個人的修为,已经高到足以和圣徒们抗衡的地步。只有厉害到能被称之为真正的神明之修,其名讳才具有這种可怕威力。
什么他能秒杀霜华的豪言壮语,不過是自吹自擂,反正五百亿功德值,张生這辈子都不可能整得满。他這么做的目的,不過是想让张生以为霜华很一般,从而掩盖自己真正的企图罢了。
因为他想逃离,也只有像霜华這么厉害的修士,才可能做到让他逃离。
但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的霜华,未必就会待见他這种器灵一样的存在,甚至一個不爽,直接捏碎功德碑,然后毁了他這個器灵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他還下不了寻求和霜华合作的决心,而是一直在琢磨着更为稳妥的办法。
直到张生主动暴露功德碑的存在。
被逼无奈的功德碑,情急之下给张生出了個馊主意。
他建议张生利用功德碑的特殊性故弄玄虚,然后设法和霜华苟且,這样一来,张生就算是与霜华有了特殊关系。
张生正在历劫,凡是与他关系特殊之人,都被扯进了這场劫数,厉害如霜华,自然就会不知不觉中招儿。
任你修为再强大,也抗衡不了来自天道的劫罚,自顾不暇之下,霜华自然就得撒丫子跑路,哪裡顾得上秦子衿這档子事儿了!
毕竟有田露庭夫妇被迫应劫的先例,功德碑的這個建议,轻易就說服了张生。
然而当功德碑发现霜华对功德碑很感兴趣之后,就开始试探与霜华合作的可能性。
他自然得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以便于霜华觉得她付出這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尝试一下突破当前境界的可能性。
于是便有了他动用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自主活动能力,甚至還能在霜华全力戒备之下,撞入霜华怀裡,却并沒有選擇伤害霜华一分!
是的,功德碑其实有能力对霜华造成伤害,但是他却沒有,目的就是告诉霜华,他想合作的意愿。
张生作为功德碑的主人,功德碑想要叛逃的意图,自然被他轻易感知,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這就是功德碑的恶心之处。名义上虽然叫特么的认主,其实這恶心玩意儿更像是一個监工,除了自残一般的威胁手段,功德碑要做什么,张生是真的拿他沒办法。
其实他也憎恨這块让自己過得一点也不自在的功德碑。对于這种存在,他和蒲书伦当初的心态是一模一样的,巴不得有背锅侠冲出来接盘。哪怕需要他付出与這個看上去极其随意的女修苟且的代价,张生也愿意!
他真的沒想到,這块破碑会恶毒到這种地步,为了取信于霜华,他竟然建议霜华对蒲书伦搜魂!
但是他更沒想到,霜华居然是一個修行《斩情诀》的修士……
她会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被心劫纠缠?应该会吧,不過以她的修为,再加上功德碑這個妖孽,渡過心劫,想来還是有惊无险的。
不知不觉间,张生对霜华,多了一丝异样的牵挂。只是這份牵挂,被天差地别的修为鸿沟,隔绝成了两個世界,以致于這份牵挂才一兴起,就被现实碾压成碎末。
可是张生還是觉得這件事哪裡不对。
一個修炼了无数年,并且是作为其修行根本的《斩情诀》,岂会因为功德碑的一番蛊惑,她就轻易舍弃了!就不怕功破之后,修为狂泄么?
好吧,也许她有办法规避,可是她是整個轮回界都能排得上号的修士,而自己不過只是一介凡人。說得极端一点,她明明還可以有其他選擇,比如直接宰了自己。
无主的功德碑,他自己亲口說過有办法脱离這個牢笼的束缚,只是阴差阳错被反复认主后,导致牢笼越来越坚固。而且他已经身具灵智,根本无需认主,一样可以和霜华合作,为什么霜华還是要這么做?
而且,她完全沒必要跟自己說,她修行的是什么,更沒必要,告诉自己镇不住這個邪恶灵魂,需要她帮自己转移祸端!
为什么?你做了這一切,又說了這么多,最后却祝福我能和凤荔白头偕老。
這种情况下,哪怕我這辈子都与你不会再有交集,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和凤荔发生点什么?
想到這些,张生說不出的难受,也說不出的憋屈。
“嘿,那個……居然会放過咱们,這是咋回事?”蒲书伦的絮叨,将张生从這种复杂度情绪中惊醒。
张生又是一阵烦闷。依照蒲书伦的性格,此时不应该是破口大骂才是正常套路?然而正是因为霜华长得太像那個王师姐,蒲书伦才一反常态。
“哎,问你呢!”蒲书伦拿爪子挠了挠心不在焉的张生。
“哦,是這样的,這是拿那块碑与她交换的结果,這块功德碑……”张生定了定神,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說了下,叙述中多有语焉不详之处,被他一笔带過。
他当然不会告诉自己和霜华之间发生的一切。
“她是下一位圣徒候选?”蒲书伦想起這個女人的恶毒,不由心底发寒,只希望這辈子都不要再与她照面。
“嗯。”张生不敢看蒲书伦,敷衍了下,转身提起旅行包,迈步朝山下走去,“走了!”
“好啊!也不知新圣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块功德碑,怎么就這块出了問題,实在是沒道理啊……不過也好,這女人忒恶毒,有功德碑镇着,让他们狗咬狗去……咦,难道一切尽在他老人家的掌控之中?张生啊,你說是不是……哎呀!”蒲书伦拖着断腿,一蹦一蹦地跟了上来,正叨叨個不停呢,突然一声惨呼。
张生大骇,连忙一把抱起蒲书伦,一双眼睛到处搜寻,却沒发现任何异常。
就這么轻易地渡過了三九劫,摆脱了功德碑,总是让张生觉得不真实。所以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将其与這些自己无法抗衡的力量联系起来。
他确实有些杯弓蛇影,可是這就是孱弱必须承担的代价。自己本就是蝼蚁,命运从不自主,這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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