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前世番外14
其實初挽一直知道,此時的中國古玩界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初挽沒想到,事情竟然鬧到這個地步。
幾輪□□掃非,數次打擊文物非法交易,竟然都沒能挖出關敞這個毒瘤。
初挽和關敞打過幾次交道,此人看似憨厚,卻眼力毒辣,誰能想到,他竟然是國內最大非法文物販賣組織的首領。
甚至連自己拿到的九龍杯,竟然都和他有莫大瓜葛。
如今,關敞被繩之以法,非法交易組織轟然倒塌,而隨之牽扯而來的,果然是國際藝術品公司,以及那一樁陳年舊案。
初挽趕赴美國,陸建晨也趕來,一直陪着她料理諸般事宜。
而聶南圭隨之出現,卻由此揭開了一個驚天祕密。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美國,一直都是在追尋他三伯的下落,甚至因此容貌被毀。
如今彭樹林從國內非法文物組織案開始,以關敞爲線索,終於牽扯到了,也因此牽扯出了五十年前那一樁舊案。
在這其中,初挽更是經歷了畢生從未有過的震撼,姑奶奶尚且活在人世,而刀鶴兮竟然是自己姑奶奶的親生兒子。
不過一兩個月時間,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初挽見到了自己的姑奶奶,她不願回國,卻將大批財產贈送給初挽,並捐贈了多年收藏的中國文物。
當那些文物終於隨着初挽聶南圭回國,並安頓妥當後,初挽才稍微鬆了口氣。
一下子太多人事變動,她有些目不暇接,也需要一些時間適應。
刀鶴兮一直陪着她。
那天,當溫榆河畔飄起了第一朵雪花,刀鶴兮伸手接在掌心。
他垂眸看着那剔透的雪瓣,道:“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之後,一直掛念,不曾忘記。
初挽聽着,抿脣笑了。
她想起廬山之上,他們走在雲海之中,他曾經俯首下來的那一瞬間。
她知道,他想吻自己,她其實也想被吻。
但是他停在了最後一刻。
他停下來,她也沒有太多失落。
如今想來,這一切都剛剛好。
當真相大白,他們可以默契地忘記過去,重新以全新的關係相處。
初挽看着那飄飄灑灑的雪花:“你以爲自己忘了,其實一直記得,記得小時候姑奶奶的樣子。”
刀鶴兮笑了:“也許吧,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要喊我表叔了。”
初挽乍聽這話,微怔了下,之後便忍不住笑起來:“別這麼欺負我行嗎,我喊不出來。”
刀鶴兮握住她的手,和她指尖相搭:“不想喊就算了,不過我以後要學着做一個負責任的表叔。”
初挽笑道:“我也確實沒想到,現在,你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當然還有姑奶奶,只是姑奶奶不會回來了。
刀鶴兮眸中泛起難言的溫柔,他低聲說:“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大批文物迴歸,轟轟烈烈的表彰儀式,刀鶴兮要認祖歸宗,發生了這麼多事後,初挽準備帶着刀鶴兮造一起去拜祭太爺爺。
她早和陸建時離婚了,不過陸家到底和她牽絆太大,不可能就這麼生分了,這次刀鶴兮認祖歸宗,她還是得帶着刀鶴兮去見陸家人。
陸家人對這件事也是重視,這天家裏人都到了,陸守儉陸守信等幾個兄弟都在,陸守儼自然也在。
自從上次後,初挽和陸守儼再無聯繫,就算因爲這次海外案件涉及的事情,他也是通過他人轉達,總之把姿態做得足足的。初挽也明白,她上次把話說到那份上,陸守儼那麼驕傲的人,自然絕對不會再正眼多看她一眼。
過去陸家老宅的時候,汽車一進衚衕,便看到了幾輛車子,紅旗轎車是陸守儼的,另外有一輛進口豪車顯然是陸建晨的,目前除了陸建晨,好像陸家其它人都不開這樣的車。
刀鶴兮看到那輛紅旗轎車,也猜到了,他側首看初挽:“今天陸家估計都到了。”
他說這話什麼意思,初挽明白。
他是在說陸守儼也在。
初挽和陸守儼的關係,刀鶴兮估計多少猜到了,但是他沒點透。
初挽笑了笑:“那又怎麼了,我又不至於怕了誰?”
刀鶴兮擡起手,握住她的:“你不在意就好,到時候我也會和他打個招呼。”
初挽:“嗯。”
衚衕裏狹窄,等開到大門前停車的時候,就見陸建晨出來了。
天冷了,他穿着厚重的羊絨大衣,戴着圍巾,整個人頎長英俊,他見到初挽,便揮手,示意他們的車子往前停。
下車後,陸建晨迎過來。
之前處理美國的種種,陸建晨一直抽工夫陪着,他已經和刀鶴兮見過,如今略打了個招呼,便迎着他們進去。
邊走邊低聲說:“大家都到齊了,不過建時不在,他有事忙。”
初挽笑着點頭,她自然明白,這是爲了避免尷尬,乾脆把陸建時打發了。
刀鶴兮聽此,淡掃了一眼陸建晨。
他多少能感覺到,陸建晨對初挽有些殷勤,那些殷勤比起一般人來說不算什麼,彷彿只是很小的事,但是放在陸建晨身上,卻是不同尋常了。
陸建晨察覺到了,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好在這個時候進院子了,他們一到家,便瞬間被圍住了,大家主要是對刀鶴兮好奇。
一時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陸建昭更是讚歎連連,說刀鶴兮很適合當明星,可以去拍戲,他這樣的氣質好,一定能大紅。
這話惹得陸建靜笑起來:“什麼刀鶴兮,這是你能叫的嗎,你得叫表叔!”
初挽也從旁幫腔:“對,長輩,表叔,你得跟着叫,不然我就去和伯父們告狀了!”
陸建昭苦笑連連,叫刀鶴兮表叔?
人家看着比他更顯年輕呢!
從旁一直沉默的陸建晨突然道:“犯不着這麼扭扭捏捏的,其實論資排輩,我覺得該叫就叫。”
說着,他望向刀鶴兮,道:“表叔,以後你是長輩,還得請你多多關照。”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驚到了。
一向自命不凡的陸建晨,竟然這麼積極主動叫刀鶴兮表叔?要知道人家刀鶴兮長得比他還顯年輕呢!
問題是陸建晨叫了,那他們叫不叫呢?
陸建靜聽着更是忍不住道:“建晨,你可真行,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特特要討好表叔呢!”
她這麼說,大家都笑起來,陸建晨很無奈地瞥了陸建靜一眼:“不該叫嗎?我只是懂禮貌。”
大家起着哄時,就見陸守儉和陸守儼過來了。
此時的陸守儉已經六十多歲,威嚴派頭自不必提,他聽到這話,便微皺眉:“建昭建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輩分不能亂,鶴兮現在認祖歸宗了,初老太爺比你們爺爺都長了一輩,這麼論下來,你們就是該叫鶴兮叔叔。”
陸守儉發話了,陸建昭等人也沒法,少不得都低着頭叫了。
看他們那無可奈何的樣子,初挽從旁笑。
陸建昭一眼看到了,便指着道:“挽挽你叫了嗎?”
初挽臉不紅心不跳:“我叫了,你沒聽到而已。”
陸建昭:“不對,我聽到你剛纔喊鶴兮了,你直接喊長輩名字,你亂來,挽挽,你不敬長輩啊!”
初挽:“那怎麼了?我就直呼長輩名字,我表叔也不會說我,但是你們不敬長輩,你們就得挨訓!”
陸守儉從旁笑着頷首,滿臉慈愛:“挽挽說的是,挽挽可以不叫,但你們不能不叫。”
初挽衝陸建昭挑眉,很有些得意。
陸建昭一時無言以對。
陸建靜從旁笑道:“挽挽就是膽大包天,不過你也就是衝着表叔了,你看你衝着幾個伯伯,還有七叔,你看你敢在七叔面前放肆————”
她話說到一半,陡然間,便覺陸守儼的視線掃過來。
她心裏一頓,沒聲了。
不知道爲什麼,只覺七叔那目光看得人後背發冷。
其它幾個兄弟姐妹也注意到了,感覺七叔神情好像不對,臉色過於冷漠了。
刀鶴兮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緩緩地落在陸守儼身上。
陸守儼也恰好在看着他。
視線交鋒間,一個幽冷中帶着審視研判,一個是面無表情的寡淡,空氣中彷彿有電光炸開。
客廳內氣氛瞬間異樣起來。
陸守儉微皺眉,吩咐道:“守儼,鶴兮現在認祖歸宗了,說起來,你們年紀差不多,也是一個輩分的,你有時間多和鶴兮聊聊。”
一時又道:“守儼好像和鶴兮同歲的,守儼只大十幾天,那鶴兮得叫七哥了。”
初挽聽這話,下意識看了眼陸守儼,卻覺他神情冷漠。
她正要收回視線,他卻一眼掃過來,那眼神更是陌生得很,就像不認識她一樣。
初挽微抿脣,只當沒看到。
兩個人已經走到這一步,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不然還能怎麼着。
下午時候,由陸家人陪着初挽和刀鶴兮,準備過去永陵村爲初老太爺掃墓,同時爲刀鶴兮舉辦認祖歸宗的儀式。
刀鶴兮和初挽在保鏢祕書的擁簇下,正要上車,這時候,恰好陸守儼的車子也停在一旁,顯然陸守儼也正要上車。
街巷狹窄,陸守儼見此便道:“鶴兮,挽挽,你們的車先走。”
刀鶴兮微頷首,對初挽道:“挽挽先上車,我和你七叔有話要說。”
初挽聽着,疑惑,看着刀鶴兮。
刀鶴兮輕握了下她的手,溫聲笑道:“挽挽聽話。”
初挽便覺,刀鶴兮好像是故意的,他故意在陸守儼面前表現出兩個人的親暱。
不過她還是笑着道:“嗯,我知道,那我在車上等你,你快點。”
刀鶴兮笑道:“好。”
初挽可以感覺到,當自己和刀鶴兮這麼說話的時候,旁邊一道黑沉沉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不過她連看都沒看,也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徑自上了車。
一直到上了車後,她才轉首。
她的視線精準地落在陸守儼臉上。
玻璃是單面的,外面看不到裏面,所以她可以沒什麼顧忌地看他。
他微抿着脣,側影格外寡淡,就那麼看着刀鶴兮。
而此時的刀鶴兮望着陸守儼的目光自然盡是研判審視。
其實距離美術館一幕也纔不到三個月,但是三個月的時間世事可以恣意改變,如今兩個人易地而處,彼此的心思自然都心知肚明。
在足足幾十秒的靜默對峙後,先開口的是刀鶴兮:“這些年我侄女多虧了七哥照拂,在這裏,我說一聲謝謝。”
陸守儼聽此,眸中情緒不顯,聲音卻是極淡:“鶴兮,客氣了。”
刀鶴兮卻顯然不想輕易放過他,神情幽涼:“七哥,挽挽往日不太懂事,如果有得罪七哥的地方,還請海涵。”
陸守儼微扯脣:“鶴兮說這話見外了,挽挽父親臨終前,曾經託孤於我,我也曾經抱着她哄着她,這麼多年了,風風雨雨,我是看着她長大的。”
他說這話,顯然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刀鶴兮才當了人家幾天叔叔,倒是來這裏說現成話。
刀鶴兮:“往日種種,是我失職,正因爲以前不曾盡過半分責任,所以以後,對這表侄女,我更得盡心盡力照料她,不至於讓她孤苦無依遭人欺凌。”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很慢。
陸守儼垂下眼簾,笑得輕淡:“說得也是,你們叔侄親人相認,現在感情好,她也有了長輩照料,這都是好事。”
刀鶴兮微頷首:“七哥,挽挽還等着,我先上車了。”
陸守儼視線不着痕跡地劃過車窗,微頷首:“好。”
這一日,在陸家易家兩家人的陪同下,初挽帶着刀鶴兮祭拜祖墳,從此刀鶴兮認祖歸宗。
這對初挽自然是一樁大事,從此後,她不再孤身一人,這個世上有一個刀鶴兮,是初家的後人,無論做什麼,他都會支持自己陪伴自己。
跪在墳前看着那飄飛的灰燼,她也曾經想過,如果早早和刀鶴兮相認,自己會是怎麼樣的人生,是不是自己將活成另一個模樣。
當她這麼想着的時候,她視線無意識地掃過不遠處,便看到了陸守儼的側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看上去凝重而削瘦。
這麼想着的時候,刀鶴兮輕握了下她的手:“挽挽。”
初挽這纔回神。
回家時候,刀鶴兮本來說要陪着初挽過去溫榆河住,不過臨時有事,他去處理了,初挽一個人回家。
刀鶴兮囑咐初挽:“回到家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
他擡起手,幫她順了下她的發:“以後,天塌下來,有我幫你撐着。”
初挽擡起手,抱住了刀鶴兮。
刀鶴兮的身影略顯單薄,不過她抱起來卻很暖:“我知道。”
刀鶴兮反抱住她,下巴抵着她柔軟的發,以一種輕而危險的語調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誰也不行。”
初挽明白他的意思。
她雖然從不提,但他應該感覺到了,甚至那天他問起藍寶石,可能就已經知道了。
她埋在他懷中,汲取着他清冽的氣息:“我知道,我也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
刀鶴兮放開她,低頭凝視她半晌,才道:“回去吧,我派人陪你回去。”
初挽:“不用,我也不喜歡一羣人跟着,溫榆河那邊也挺安全的。”
外籍人員多,安保做得好。
刀鶴兮微頷首:“嗯,也行,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紅旗轎車緩緩地停在大院外,陸守儼揉了揉額,下車。
下車後,便看到了一個身影,穿着白色襯衫,搭配着手工織的毛衣。
纔剛上大三的小姑娘,長得清雋別緻,眼神也很單純清澈的樣子。
她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見到陸守儼,咬咬脣,到底是走過來。
她是陳小麥。
陸守儼眼神冷漠。
陳小麥低着頭,過了一會,纔有些侷促地說:“陸同志,我等你等了一下午。”
陸守儼面無表情,也沒說話。
不說話的陸守儼散發着強大的威壓和距離感,這讓陳小麥越發不自在起來。
不過她到底是道:“你先不要趕我,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說了後,我就走。”
陸守儼只有一個字:“說。”
陳小麥:“我一直記得你說的話,你鼓勵我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從那個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考上大學,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我要到北京去,我要見到你,要讓你知道,我足夠優秀。”
陸守儼眼神依然沒有半點情緒。
陳小麥在這種窒息的沉默中,幾乎喪失了勇氣,不過她到底是開口道:“我知道你爲什麼資助我,因爲那個時候的我很像一個人,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
陸守儼神情寡淡。
陳小麥深吸口氣:“我以爲進城後我就能見到你,就能報答你,但是我沒想到,我連見都見不到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我已經足夠優秀了。”
她猶豫了下,終於道:“我小時候像她,現在呢?我是不是像她一樣了?”
陸守儼微擰眉,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開口:“你可能有些誤會。”
陳小麥眼神微顫。
陸守儼:“當年我陪着領導過去貧困區視察,看到你,確實想起一樁讓我遺憾的往事,所以才資助了你,但同時除了你,我還資助了另外兩個孩子,我一直把你們一視同仁,寄的學習用品都是一樣的。”
陳小麥自然沒想到,她茫然地看着陸守儼。
陸守儼面無表情地道:“一切的開始確實源於我一樁遺憾,但是你和她並不像,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她,你這麼說,是在羞辱我,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陳小麥瞬間臉紅耳赤。
她確實存着一些隱祕的心思。
陸守儼聲音漠然:“如果不是我,你不可能走出大山,不可能考上大學,你應該感激我。但是你現在的行徑,就是恩將仇報,給我惹麻煩,我是上輩子殺人放火了竟然資助你上學,讓你這時候來找我麻煩。”
陳小麥感覺到了它語氣中的不耐煩,忙道:“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守儼:“我希望你記住,你考上大學,是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不是要去模仿誰成爲誰。”
他淡看着她,薄脣吐出殘忍的字眼:“在我這裏,你也遠遠不配。”
陳小麥聽得這話,自是臉色煞白。
陸守儼纔不管這些,他徑自往前走。
洛祕書也是嚇到了,連忙吩咐了一聲,讓人去查這陳小麥。
之前陳小麥的行徑還能說是小姑娘年輕單純,但是現在找到這,還說出這種話,這目的就不好說,說不得背後有人指使了。
他匆忙追過去,誰知道已經走進大院的陸守儼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疑惑:“先生?”
陸守儼突然一個冷笑:“我怎麼能甘心?我憑什麼就這麼放棄,我活了這麼多年就看着別人牽着她的手對我耀武揚威嗎?我錯過了十年,還要再錯過二十年三十年嗎!我怎麼能讓她和別人高高興興生孩子!”
洛祕書嚇傻了,他不敢回聲。
陸守儼:“去,給我安排,我要去溫榆河。”
二十多年前,通往永陵的那段路荒草蔓蔓,寒風瑟瑟,他看着她一步一回頭。
老爺子的鞭子抽下來那麼疼,他都沒有低頭說一聲我錯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早已不是那個無能爲力的青澀少年,他憑什麼不能逆轉乾坤!
這一次,就算用搶的,他也要把她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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