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最起码,他看不清跟他对视的那個女孩的长相。
看個大概是沒有問題的,柳东升不是冲动的人,這件事是由爸妈决定的。
柳东升過来看看沈盼睇是什么模样的,是怎样一個人,他有点好奇,又沒有那么好奇。這件事,爸妈会决定的。
過去的十七年裡,柳如玉是他唯一的妹妹。
妹妹是可爱的、干净的,作为哥哥他应该宠着让着妹妹。实际上妹妹确实能够满足哥哥男子汉的梦,对一個突然间多出来的妹妹,却不再能填补那种感情。
柳东升很理智地看着這個沈盼睇,沒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非要說什么,就是想起母亲伤心的模样,她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跟母亲分离了那样久。整個家裡,最难過的大概就是母亲了。
他们都沒有跟她相处過,母亲却是与她实实在在相处過。
柳东升不是女性,不明白一個母亲对一個胎儿的感情,他是看着妹妹长大的,看着茹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理智上知道,她是自己的妹妹。
感情却是不能够立即转移的。
其实心裡头应该对她有愧疚、怜惜,可是沈盼睇跟他想象中的小可怜模样相差甚远。
她過得一点儿也不差,看上去過得很好。
等人走近了,柳东升发现她甚至是结合了父母好的五官长着的,一眼看上去不太像,再细看去却是能在她脸上找到父母的影子。
特别是柳东升带着這样的目的,自然就能找到相似之处。
這段时日家裡還未告诉茹茹這件事,事情发生的时候,柳如玉還是個婴儿,对這件事是一无所知的。
要是被茹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知道要哭多久。
家裡不是不能多养一個孩子。
但看着已经大三的她,柳东升不觉得是柳家要多养一個孩子,反而像是要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
柳东升的眼神,他打量的目光,沈盼睇可以感受到。
其实她对他不算一无所知。
他对她更不能說是一无所知,只是按照常理,她现在是不认识她的。
沈盼睇沒有回头,柳东升都過来了,那家人也快找過来了。她现在确定答案,她的亲生父母也沒有迫不及待想见她。
算不算一样理智,从明槿那儿知道柳东升去南林,从明槿那裡知道柳东升的身份,其实是九成确定了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是她可以等到柳东升从南林回来,再等柳家找過来。
而不是自己飞奔過去。
顾敏找過来已经是一個礼拜后,开门见山說自己是沈盼睇的母亲。
相拥而泪的场面沒有出现。
沈盼睇从顾敏的怀抱裡出来,其实這是個温暖的怀抱,只是沈盼睇沒能伸出回抱的手。
她看着顾敏摇了摇头,說自己不认识她。
這是個温柔的女性,却也是個强势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却在落泪,本该是美丽的女子却因哭笑不得变得有些僵硬。
“现在有亲子鉴定。”她听到自己說。
一個礼拜的或者是更长的時間,他们已经想好了怎么对待她。
不是毫无准备的等待他们的出现,沒有在等救世主的出现。
而是陈述一個事实。
顾敏還真的拿出来亲子鉴定的报告。
在沈盼睇认真看着报告的时候,顾敏感受到一丝怪异,她是被眼前人牵着鼻子走了。
应该說她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在這时候拿出亲子鉴定。
顾敏观察着沈盼睇的表情,她很平静,平静到顾敏有些心虚。
很多的情绪因为沈盼睇的平静,沒有了开口。說想念么,但在過去的十七年裡,她根本不知道沈盼睇的存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自己的女儿。
“你……過得好么?”顾敏几乎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她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
是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
或许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让顾敏感受到安慰的。
相隔十几年的时光,在那些岁月中,她从未扮演過沈盼睇生命中母亲的角色。
眼前的人与她血脉相连,她感受她一点点长大直到落地。
可是在落地之后,自己沒有见過她一眼。
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为沈盼睇难眠的夜晚不到一個月,還要分神在茹茹的事上。一边想着亲生女儿的模样、生活,另一边也愁着以后怎么跟茹茹說。
一個是亲生女儿,一個是当亲生女儿养了十七年的茹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从一個皱巴巴婴儿到牙牙学语再到花季少女。
顾敏参与了柳如玉成长的每一個阶段,也在照顾柳如玉之间学会如何更好的做一個母亲,女儿跟儿子不同,她一开始就是自己带着的。這么些年,沒有托别人手過。
她将女儿看成自己生命的延续,教导她也尊重她。
少女将报告還给她,她看得认真,是信了這样一件事,顾敏任由她注视着自己的五官。
像等待检阅士兵。
過得好么?
這個問題很笼统。
她很自然的浅笑,称得上轻盈:“挺好的。”
有好好的长大,有脱离别人的掌控,突破那捆绑在身的束缚。
成为破茧的蝴蝶。
有什么模糊了顾敏的视线。
沈盼睇想让她不用哭,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她說错话了么。
顾敏跟盛丽是完全不同的人,看上去就要年轻许多,岁月几乎沒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肯定不会张口說出赔钱货、贱皮子這样的话,看上去就是有文化的,不会說着那样的脏话,更不像是会拿起棍子打人的。
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能够养活自己、养活儿女,不是那种以男人为天的女人。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牺牲一個孩子去供养另外一個孩子……
她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不应在顾敏身上找盛丽的共同点的,唯一的共同点大抵是,她们对那個人都是有爱的。
盛丽为了自己的女儿活下来,冒着风险调换了孩子。
說什么第三個女儿让她丢尽脸面的话,让她抬不起头的话,或许有一分真但是九分都是假。就算是觉得第三個還是女儿,很难受,却也想保住孩子的性命。
沈盼睇听到的,盛丽怕婆婆掐死、饿死女儿。
盛丽恨不争气的第三個女儿,却也想让女儿活着,而不是死去。
跟别人的孩子比起来,她对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有一分爱的。
而沈盼睇不幸被她选中。
成为盛丽母爱中的牺牲品。
沈盼睇:“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說出的话,让女人为难了么,怎么沉默了這样久。
她问:“花了多久?”
沈盼睇說出口的問題,让顾敏沒有躲避的地方,花了多久……其实沒有多久。
不是不来找你,而是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這样简单的問題,顾敏却不知道怎么答。
“对不起,妈妈把你弄丢了。”
顾敏有很多的对不起要說,心裡头盛满了歉意。
本该是最亲近的母女,却是相对无言,她们之间隔了太漫长的岁月。女儿对她更是沒有一分半毫的了解,难道要她突然对自己生出孺慕之情?顾敏太清楚不可能,甚至是永远都不再有這個可能。心裡有太多的苦,沈盼睇是她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她承载着自己的希望。当她還在自己肚子裡的时候,顾敏就想着她会是什么模样。
本该是承载爱意诞生的,不该拥有這样一個随意的名。
盼睇、盼睇,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顾敏的心都被撕碎了。
不用去问,就无意识落泪。
爱人的安慰完全不能走进她的心裡,无论這样的名字是多么常见,這都不该是她女儿的名字。唯一的女儿,如珠如宝,是掌中宝是心头肉。
却带着這样一個名字,一個沒有任何意义的名字从出生到长大,整整十七年。
她很聪明,她很坚强,她有着好脾气。
顾敏有些不愿多想,却不能不想。
在家裡为柳如玉规划未来时,在为她還未开始的远行担忧时。沈盼睇孤身一人来到首都,她是沒有依靠的,在這個城市裡。
顾敏知道自己不能够体会沈盼睇那种心情。
她永远无法体会,却不妨碍她心酸。
对不起,還要你安慰我。
对不起……
太多的对不起,不知道从哪裡开始說。
顾敏后悔了,后悔他们商议過的决定,后悔让柳如玉继续以他们女儿生活的决定。在沈盼睇的柔声安慰中,顾敏的愧疚达到了巅峰。說不出口,怎么可以开口就是欺骗。說柳如玉跟她是同胞姐妹,那是不是還得說寻了她十七年。
不是的、在那十七年裡,沒有人想她。
沈盼睇少了父母的关爱,在過去的十七年,可柳家女儿的身份沒有缺位。
柳如玉在那個位置上,与柳家人相伴了十七年。
从未、有人想過沈盼睇。
寻十七年的话,是一戳就破的谎言。
顾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過欺骗沈盼睇的荒唐念头。
“你愿意跟妈妈回家么?”
顾敏還是选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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