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半
卢瑟两股战战，慌忙扶住门框在稳住身形。
那块碎肉该不会就是汤姆森医生吧？
舒绿用手背捂住了鼻子，走向那块碎肉。
“太太你……”
“汤姆森医生還活着。”
马灯暖融融的光刺透了黑暗，随着舒绿的前进，照亮了一地法兰西玫瑰的断枝残叶。
如同飓风席卷過的现场中，躺着一個出气多进气少的人，這人正是断了一只腿的汤姆森医生。
大腿几乎齐根而断，血肉横飞，根本不是冀生安口中那种暴雨梨花针能够产生的效果。
這应该是炸药。
冀生平想要汤姆森医生的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汤姆森医生留下了一條残命呢？
舒绿一边快速思考着，一边脱下披肩捆住汤姆森医生的断腿处。
血若是一直流下去，汤姆森医生這條残命迟早也会流沒。
“太太，我們，我們要不要搜索一下屋顶花园，万一……他在這裡呢？”
“他不在這裡。”
卢瑟缩着脖子，紧张地看着四周，“万一呢？他這么凶残……”
“会急救嗎？”
“啊？”卢瑟眨眨眼，傻愣愣了片刻才反应過来，“会一点儿，不過汤姆森医生這种伤我处理不了，我那一点儿急救知识都是做义工的时候学的。”
舒绿撑着膝盖站起身，說：“会多少用多少吧。”
汤姆森医生還沒有死，要是让卢瑟等着汤姆森医生死，他想到汤姆森医生那一对可爱的儿女，又觉得于心不忍，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急救。
舒绿帮不上忙，便开口给卢瑟解惑，“我們来的时候，屋顶花园的门被人从外面拴上了，冀生平岂会让他的同伙把他自己困在這裡等我們来抓？”
卢瑟异乎寻常敏锐地抓住了舒绿话中的关键点。
“你确定大冀先生有同伙了？”
“不确定，我只是猜想，毕竟要一一击破我們，他一個人太难了。”
有句话舒绿沒說，如果冀生平亲自多次进出南楼，他那么大個活人，总会弄出点儿动静，不可能沒人察觉，所以一定有一個在所有人面前露過面的人帮他，才会那么容易让這些人中了圈套。
抱手看了一会儿卢瑟施救，舒绿状似无意地问：“你真了不起，会這么多东西，還去做义工，你是想……赎清心中的罪孽吧。”
“是啊……”
卢瑟顿住手，身体绷得笔直。
刚才他全副心神都在急救上，听到舒绿问话，下意识做出回答，沒想到說出了实话。
“卢瑟先生，到了這种境地，再将真相捂着，于你更加不利。我只是個局外人，大冀先生未必会对我下手，而你……”舒绿故意拖长了尾音。
卢瑟懊恼地揉了揉头发，低垂着眼眸，继续救护汤姆森医生。
就当舒绿以为卢瑟不会开口之时，卢瑟低沉的声音传进了舒绿的耳朵。
“其实我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我只是一個拿钱办事的人。三年多前，我還是一個穷小子，我想娶青梅竹马的姑娘，她家裡怎么都不肯同意，還要将她嫁给一個六十多岁的老鳏夫，我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有一天镇上的混混波普找到了我，我和他打小认识，知道他是個怎样的无赖性子，怕被他粘上，并不想理会他，可他一开口就拿住了我的七寸，他问我想不想挣快钱。
“我实在太需要钱了，就问他可以拿到多少钱，他說事情办成之后有五千英镑，我們一人一半。他說，要不是他跟我有点交情，又知道我需要钱，不然也不会找我。二千五百英镑啊，老天，买一艘海船也只需要八百英镑，有了這笔钱我就能结婚了。
“当时我想，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立马答应了波普。等到了那天，我才知道波普让我和他一起去杀個人。我犹豫了，波普却說，其实也许并不需要我們亲自动手，有另一拨人会先动手，我們只用去確認一遍，如果目标命大真沒死，再去补一刀。
“我也是被鬼迷了心窍，答应陪波普一起去崖下等。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时吧，一辆黑色小轿车失控地从盘山公路上冲了下来。小轿车的车门沒有反锁，车门在汽车连续撞击蜿蜒的公路时弹开了，两個人从车上甩了下来，一個是强尼，另一個就是大冀先生。
“强尼挂在了树上，而我們的目标大冀先生则跌落到另一边的树林裡。我們根本沒管强尼，追着大冀先生掉落的方向跑去。那时是初秋，树林浓密并不好找人，我們找了一大圈，只找到了大冀先生的戒指，那是一颗蓝宝石订婚戒指，波普說有戒指就够了。
“刚开始我沒懂波普的意思，直到他抓着我的手，把戒指往上套时，才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等我质问，波普又把戒指取了下来，那时我的手太细了，根本不像戒指的主人。戒指套住波普的中指，刚好合适，他二话不說就把自己的指头宰了下来。
“他把指头塞进我的手裡，让我赶紧到山上的曼茵庄园找小冀先生要钱，免得夜长梦多。不過他牺牲了一根指头，钱要拿大头，我自然沒有意见……”
卢瑟說到這裡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要是我沒有参与這件事情，要是我沒有拿那笔钱就好了。钱到手之后，我虽然娶到了心爱的姑娘，却开始做噩梦，我不敢跟任何人讲，我的良心一直受到折磨。
“我总不停地想，要是当初我們找到了大冀先生，救一救他，他或许就能活下来。這么多年了，无论我帮助過多少人，都不能让良心安稳，你知道嗎，這种日子太难熬了。”
原来是這样。
冀生安竟然狼心狗肺到买凶杀害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舒绿摸摸下巴，汤姆森医生又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舒绿眉角沒来由地一跳。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冀老先生治疗精神恍惚、产生幻觉的记录。
一向康健的冀老先生忽然出现了這样的病症，汤姆森医生到底是在治病，還是在要命呢？
恐怕后一项的可能性更大。
舒绿又将目光移向了约翰律师，這位又在三年前的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卢瑟先生，麻烦你把门板拆下来。”
嗯？
沒看到别人正在伤心懊悔嗎？
好吧，现在沒有伤心懊悔的時間。
卢瑟說出了压在心中多年的心事，整個人轻松不少，胡乱抹了把脸，重新振作精神，走過去拆下了门板。
“臭女人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害人！”
搅屎棍冀怒气七米三地出现在了屋顶花园入口，并毫不停留地扑倒了舒绿，将舒绿的双手反剪在了背后。
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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