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屠老大虽是青石村人,不過在十年前,他去服兵役离开了青石村,直到去年回到村裡。
屠家原是山裡的猎户,屠老大的父亲在他年幼时,在一次打猎中死在山林裡,留下屠老大和他娘。
后来在屠老大被征兵不久,他娘也跟着去了。
屠老大回到青石村后,变成孤家寡人一個,他也選擇成为一名猎户。
因屠老大一直住在山上,村裡人对他并不熟悉,更不用說像郁离這样的年轻姑娘,与屠老大很少打照面。
倒是屠老大回来后,在村长的带领下特地认了一遍村人,他的记性好,见過的人大多都能认出来。
郁离见他们是认识的,便将断腿的宣怀卿交给屠老大。
屠老大還有些反应不過来,愣愣地扶住宣怀卿,问道:“离娘,你怎会在此?”
“我进山看看。”郁离如实說,她今天是进山来巡视地盘的。
屠老大又瞅了瞅她,哪有人两手空空进山的?也不怕遇到什么毒蛇猛兽。
這一带已经偏离大山的外围,平时村人很少会靠近,更不用說她一個年轻姑娘,居然跑到這边。
更沒想到,她還背着受伤的宣怀卿。
屠老大虽然有很多话想问,然而郁离已经接過她的鱼,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径自离去了。
她走得并不算快,但也不慢,比很多姑娘家走得都要快,更不用說在這路不平坦的山林。
不過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
屠老大收回目光,先给宣怀卿查看身体,发现除了腿摔断外,倒是沒有其他的伤,不由松口气。
“宣少爷,你怎么自個进山?”他叹道,“要不是你的小厮来找我,我還不知你居然进山。”
這片大山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是不熟悉的,很容易在山裡迷路。
宣怀卿的脸色有些冷,“我是追着南诏的探子来的,昨晚光线太黑,沒想到将人追丢了……”
反而自己倒霉地栽在夜晚的山中。
屠老大了然。
他是宣老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士,去年因伤回乡休养。
宣怀卿作为宣老将军唯一的孙子,他们应该称他一声小将军的,但宣家只得這么一個独苗苗,并不想让他走上這條路,他们平时都叫他一声宣少爷。
青石村位于大庆朝的东南,与百夷、南诏等地相邻。
最近几年,南诏国那边生出不少小心思,蠢蠢欲动,时常有南诏的探子进入大庆,令人不得不防。
只是他沒想到,宣怀卿居然亲自過来探查這事,還追着南诏的探子进入山林,差点出事。
這么想着,屠老大又问:“宣少爷,你是在哪裡遇到离娘?”
对于郁离的身份,他倒是沒有怀疑,屠老大看着人虽粗莽,却是個心细的,对刚才的事還是有些疑惑。
宣怀卿便将郁离救自己的事和他說了說。
屠老大闻言,面露愕然之色。
“屠叔,你们村的姑娘力气都這么大的嗎?”宣怀卿忍不住问。
“這……這倒沒有。”屠老大迟疑地道,“可能只有离娘是力气比较大的,农忙时,她還能帮着一起扛谷子、舂米,力气确实大着。”
他是在去年秋收时回乡的,当时正好看到郁离独自一人扛着晒好的谷子去舂米,這一幕令他印象深刻,是以先前一眼就认出郁离。
宣怀卿想到自己被人背着走了一路,有些不自在,說道:“這次多亏她,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在那坑裡躺多久,我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屠老大道:“這事交给我,我……”
“不用!”宣怀卿摆手,“等我的脚伤养好再說,我亲自去谢她,你别去,以免给她添麻烦。”
想到這次的事,他就有些担心,怕给郁离招来麻烦。
南诏国的探子在這一带出沒,要是郁离因为自己被盯上,這就是他的過失了。
郁离拎着四條鱼回到村裡时,天色已经不早,天边只剩下浅浅的余辉。
此时她又累又饿,先前在山裡吃的那些野果早就消化完,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村民们大多数都已经回家吃饭,這一路走来,沒遇到什么人,自然也沒人看到她手裡拎着的鱼。
回到傅家,郁离刚敲门,這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傅燕回兄妹俩,他们就在院子裡玩耍,听到敲门声便跑過来开门。
看到郁离,他们欢喜地叫道:“小婶婶,你回来啦。”
兄妹俩眼尖地看到她手裡的鱼,欢呼起来,“有鱼!奶奶,小婶婶带鱼回来啦!”
周氏见到郁离手裡的鱼,有些惊讶:“离娘,這鱼哪来的?”
“我在山裡的水潭捉的。”郁离将鱼递给周氏,“娘,我想吃鱼。”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带了鱼回来,当然就想马上吃,留是不可能留的。
周氏道:“行,我這将它们都做了。”
虽然已经很晚,不過這鱼都是死的,沒办法养着,天气热是留不住的,不如直接做了吃掉。
将鱼递给周氏后,郁离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实在不舒服,决定先去洗個澡。
回房拿衣服时,发现傅闻宵并未睡。
和昨天一样,他坐在那裡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神色倦怠。
见他睁眼望過来,郁离說道:“我带了鱼回来,娘說要做鱼汤,等会儿你也喝一些,听說鱼汤很补身体。”
身体不好,那就努力食补。
郁离现在就是這种感受,她身体不舒服,肯定是吃得不够多,等她吃饱了,身体就沒那么难受。
所以她觉得傅闻宵应该也要像自己一样多吃点,身体才会好得快。
望着她真诚的眉眼,傅闻宵再次哑然。
她好像真的是這么认为的……
“我知道。”他轻声开口。
郁离忙着去洗澡,拿了衣服就出门。
天气闷热,今儿在山林裡转了将近一天,衣服還是不透气的粗布麻衣,要說舒服是不可能的。
水已经晒好,温度合适,往身上冲十分舒服。
洗完澡,郁离披着一头湿嗒嗒的头发,急急忙忙地往灶房跑。
因为她闻到香味了。
灶房裡点着一盏油灯,周氏正在煮鱼,傅燕回兄妹俩帮着烧火。
乡下的孩子都早熟,虽然两個孩子只有四岁,烧火這种事却做得像模像样,显然平时应该沒少帮着干活。
相比之下,六岁的郁敬义居然還不会烧火,果然是平时干得少了。
周氏将這四條鱼都处理了,两條做鱼汤,两條红烧。
鱼汤奶白,上面洒了小葱,汤鲜味美,红烧鱼酱鲜扑鼻,汤汁拌饭更是一绝。
郁离吃得头也不抬,甚至都不怕烫,端着鱼汤一边吹一边喝。
“离娘,慢慢吃,别烫着。”周氏叮嘱,见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显然饿坏了,不由问道,“你中午沒吃嗎?”
“沒有。”郁离如实說,“我今天上山去了。”
周氏闻言,马上道:“那你多吃点,你的午饭我留着,你一起吃了吧。”知道她的食量大,都给她留着。
乡下人家农忙时都是一日三餐,只有农闲是一日两餐。
最近這段時間村民们都忙着拔花生,要有力气干活,村裡人都選擇吃三餐。
傅家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不過周氏早已经习惯一日三餐,加上两個孩子還小,饿不得,所以他们家一年到头都是吃三餐的。
周氏和两個孩子都已经吃過晚饭,因为有鱼,也陪着吃了些,剩下的大部分還是进了郁离的肚子。
郁离吃饱喝足,端着特地留出来的鱼汤回房。
鱼汤的温度正好合适,不冷不热,不会烫口。
傅闻宵见她端着鱼汤进来,虽然沒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要我喂你嗎?”郁离问道,担心他沒力气拿调羹。
“不用。”傅闻宵无奈地說,觉得自己在她心裡的形象,可能真的是個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郁离在床上支了個小桌子,将鱼汤放到桌上,让他自己喝。
周氏的手艺很不错,将鱼汤做得一点也不腥。
傅闻宵慢慢地喝着,优雅而斯文,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昏暗简陋的居室,似乎都变得高雅亮堂。
郁离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晓是傅闻宵早已习惯旁人的注目,被她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還是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想到這人是他的妻子……
“看什么?”他问了一声。
郁离如实道:“看你喝鱼汤。”不等他开口,她又說,“鱼汤很好喝吧?”
傅闻宵:“……确实不错。”
“這是我在山裡水潭捉的鱼,娘說這鱼嚼的是泉水,沒有土腥味儿,肉质细腻,比河裡的鱼要好吃。”郁离高兴地說,双眼微微眯起,像月牙一般。
傅闻宵這才注意到,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特别是当她笑起来时,這双眼睛弯弯的,整個人变得生动起来,让人忽略了她過分干瘦的脸蛋,看着也不是那么丑。
她的五官轮廓很秀致,如果她的脸多长点肉,应该是個很标致的姑娘。
“……山裡好吃的东西真多呢。”郁离双眼发亮,像碎落了星辰,“可惜今天沒带什么工具,后来又要背人,都沒办法带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傅闻宵愣了下,敏锐地问:“为何要背人?”
郁离如实道:“我在山裡遇到一個摔断腿的人,将他从坑裡拉出来,他走不了,就背他下山。”
傅闻宵用调羹轻搅碗裡的鱼汤,故作不经意地问:“是村裡的人嗎?”
“不是。”郁离歪首,“他說他叫宣怀卿,村裡沒有姓宣的,看着倒像是县城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
她虽然对這個世界不怎么了解,但也能分辩得出衣物的好坏。
宣怀卿身上的衣服看着挺脏的,那布料摸起来非常好,光滑柔顺,经纬细密,看着就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