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蠢货
堂中站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俞寄蓉,她料想到会发生這种场面,抿唇沒有說话。
老夫人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拍了拍姚嘉慧,“你先出去,祖母有话与她說。”
姚嘉慧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身擦掉泪又說,“祖母千万记得惩罚她…”
老夫人沒說罚,也沒說不罚,只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屋内炭盆烧的火旺,俞寄蓉穿的多,又包裹数层的纱布,直感觉整個人像是架在火上蒸般热的难受。
“祖母,這是表哥交予您的信件。”移步近前,将袖中的信递過去。
并未用蜡油封印,老夫人接過直接撕开一目两行,裴堰用词恳切,字字发自肺腑,可面对权势利益之时,怎会那般好割舍?
“這便是合安的意思?”合上信纸,敛目望向她。
俞寄蓉弯腰跪下,同表哥一样,想劝服站位一事,“祖母,蓉儿虽不懂朝廷大事,但世子他是您的孙儿,何尝有向着外人的道理?”
這话不知哪句刺痛了上位的老人,她像是被人揭开了无情的面目,骤然发怒,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掼了下去,一字一顿咬着牙說出几個字,“他是盛岚的孙儿。”
俞寄蓉快速接茬,“可现在世子管您叫祖母。”
是啊,她同盛岚斗了大半辈子,呵,最终還不是她赢了,面露得意之色,但想起信中之事,還是怒意未消,“你不该妄自揣测祖母的意思,去小佛堂抄写一夜的经书,权当祈福。”
“是。”看样子老夫人是铁了心要把裴雯嫁给太子了。
小佛堂在慈安堂的正后方,跨過月亮门便是,嬷嬷给她开了门,许是可怜她,特意挪了個炭盆,指着落地的长條香几說,“姑娘之前用的文房四宝還在,许是磨沒了,您自己研些。”
說罢落了锁,回厢房睡去了。
独留下的俞寄蓉不见仓皇之色,随意坐下,取了一方磨续上水慢慢的磨动,這王府表面瞧着风光,实际上已经四分五裂,人心难测,如世子,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了…
誊写一夜的经文,起早嬷嬷来开了锁,屋檐下又飞上了雪,雾蒙蒙的瞧不见远处的路,秋白等在月亮门下,瞧见她忙跑過来,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披给她,“姑娘,可受得住?”
“沒事,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俞寄蓉拢了下散落的发丝,问她。
“刚来。”秋白昨日一直等在慈安堂,她家姑娘被罚去抄写经书乃是常事,她提前顺了個荷包给管事嬷嬷,只求别冻着姑娘。
老夫人還沒醒,姚嘉慧看着她脸色发白,气势汹汹的走近指着她鼻子问,“快說,你到底用什么下三滥的法子勾引的世子表哥?”
俞寄蓉掀起眼皮冷淡的回看她,“姚姐姐难道真想尝尝被拔了舌头的滋味?”
姚嘉慧最讨厌她這個眼神,无欲无求的却能勾住男人的心,抬起手就欲扇她巴掌,俞寄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推开,正巧老夫人身侧的心腹嬷嬷出来,“老夫人让姑娘们进去。”
姚嘉慧收回手,尖利着嗓子道,“你莫要嚣张,日后我定剜了你這双招子。”
两人进屋,姚嘉慧仍依偎在老夫人怀裡,而俞寄蓉站在堂下,嬷嬷递過来一封信,听得老夫人慵懒的同她說,“蓉儿今日也替祖母给合安送一封信,知道该怎么說了?”
信封处用棕褐色松香火漆盖住,显然,并不想让她看。
“祖母,表哥他未必会…”
话未說完,老夫人便开口截住,“蓉儿啊,你要乖乖听话,日后祖母才能给你做主。”
這话是什么意思?
用婚事威胁她?亦或者是威胁傻表哥?
她真的太讨厌這句话了,乖乖听话?一個两個的都要她乖乖听话,都当她是蠢的…
刚上马车就将手裡的信给撕了,拿出来快速翻看,原来信中给出的诱饵是推薦他入太子府当幕僚,這就相当于不用通過科举,也能入朝为官。
老夫人将人心拿捏的精准,本家裴氏弃武从文,已是许多年不见盛势,唯有一身傲骨還可称赞,如今這等便利,换個人怕是肯定动心,但,她那個傻表哥可不会的。
想起他,心下大定,正要将信纸放回去,突然感觉马车晃动,冷风伴着雪粒子呼呼灌进来,一人掀开帘子上来,稳稳当当坐在她旁侧。
来人正是刚从京郊大院回来的裴尧。
昨日有人突袭,他派人清剿了一天一夜,今儿晨起才审完,心情极为不佳,因着程威不只說出了他想听的,還說出了他不想听的。
大狱中,男子被绑着浑身沒有一块好肉,旁侧是他的大儿子,已是昏迷不醒,毫无顾忌的說道,“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嗎?”
男子的笑声逐渐猖狂,“太子费力拉拢不成,便听信府中幕僚的奸计,买通了山贼将人截杀,這還不止,当你二叔前去救援时,发现了蛛丝马迹却全部销毁,這才换得這么多年的升官发财,還有你战场上遇袭…”
裴尧收起玉印,突然說,“我知道。”
程威這才如释重负,“下官跟随你父亲多年,临死之前就当赎罪,請世子高抬贵手,放過我儿。”
說罢,便咬舌自尽。
许久,男人坐在黑暗中挥了挥手,起身往外走,承德等在门口数雪花到底有几個瓣呢,见主子爷浑身冷戾的走来,吓的把手伸到身后拍了两下,小跑着跟上去。
马车中,承德小心翼翼的禀,“昨日太子亲自去银庄巧遇了雯姑娘,两人相谈甚欢,但随后,太子又去巧遇了御史中丞府上的嫡女徐葭,然后才回宫,并召唤了几名侍妾玩闹至半夜。”
這就是长在女人窝裡的太子,看不惯的将臣就使奸计杀之,以除后患,看的惯留下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辈,能于江山社稷有什么大用。
可叹可悲他祖辈镇守边疆数十年,为這样的人保家卫国,可怜可见他被困在腹地中万箭穿心而死…
闭上眼,血色蔓延,厮杀声漫耳…
承德還未說完,“另外,府中的老夫人让表姑娘去商丘书院寻了族长之子,估计是想劝說…”
裴尧猛地睁眼,眼中寒凉如冰,“蠢货。”
骂的不知是谁,承德闭上嘴,再不敢出声。
裴尧一席玄色长袍,劈腿坐下,直接将她手中的信纸抽出,粗略扫一眼,嘶啦撕成两半,扔了脚下。
“怎么?”男人掐住她下巴往上抬,說出口的话刻薄锋利,“在府中呆几年,就真当自己是她的亲孙女了?”
女子被迫仰着头,眼裡全是這個男人的倒影,听清他的话后,伸出手想推拒。
裴尧愈是咬牙切齿,這個女人竟然敢帮着那群蠢货,真是气煞他也,偏生她還不识好歹,竟不知死活的挣扎起来,這股郁气难舒,直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捏着下巴的手逐渐下移,俞寄蓉吓的不行,這個疯子,难受的啊啊两声,泪水滚落,“不要…”
女人被掐的呜咽起来,男人不知怎么回事,骤然低下头吻住了眼角的泪,涩的,咸的,随之是鼻尖,他的唇瓣很凉,似那马车外飞舞的雪花片儿,贴在她唇上,一個温热,一個冰凉,一個柔软,一個坚硬,這种事情总是无师自通,撬开牙关,肆意掠夺。
裴尧最厌烦的就是這個女人哭,還有带着哭腔的說话声,最开始的时候次次骂她個狗血淋头,后来间歇听着她說话,间歇忍不住骂几句,最后就是听她說话,因为,她听不见他的声音。
“刚跟你說過,要乖乖听话,为什么不?”男人咬着她下唇质问,满嘴的脏话到底過了脑子沒有一吐为快。
這個疯子,俞寄蓉得了放松一把推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震的男人耳朵嗡嗡直响,大掌捞起她腰身贴向自己,眼眶充斥着红,“你敢打我?”
這個时候俞寄蓉管不了那么多,拳打脚踢的欲让他松开自己,嘴裡也不停歇,“你個混账放开我…”
“呵…”裴尧嘴裡嚼着這两個字,反锁住她双手将人整個抵在车壁上,盯着她丰润的唇瓣道,“总要对得起你這混账二字。”
再次吻了下去,与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两個完全不服输相对立的人在互相撕咬,一個施加的撕破,一個抗拒的反咬,不大会儿,血腥气就充满了整個口腔,亦是不知谁是谁的,舌尖卷着舔着,令男人愈来愈兴奋。
承德站在车辕旁假装赏着雪景,实则在偷听车裡的动静,不禁深思,表姑娘到底是怎么让清心寡欲的主子爷开窍的呢?
這简直太让人好奇了,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家主子爷怎么就如狼似虎的扑上去了呢?
难不成把表姑娘想成了一道荤菜,看见她就想上去舔一口尝尝味儿?那是個什么味儿的呢?
哎,等会儿让厨子送来個烀的特软烂的猪肘子吧,他想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