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羊肉
西厢一支红梅越過窗棂,花苞未放,却在寒风中亭亭玉立,展现着妖娆身姿。
俞寄蓉素着一张脸,站在风口处,耳边发丝被吹的拂在脸颊上,嘴唇紧抿,已然沒了血色。
她的面前是個长方形的匣子,约摸一尺宽一丈长,上边密密麻麻叠层花样的宝石耳坠子,且皆是红色。
男人身姿慵懒的倚靠在圈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抬手随意指了指,“喜歡哪個?”
俞寄蓉低头捏起一对,不用他吩咐便自发的戴上,选的是对嵌红宝石花形吊金穗子的耳坠,配她头上這只赤金钗正好。
但裴尧不满意,舔了下后槽牙,摇摇头,“不好看,换一個…”
女子痛快卸下来换另外一对,這個是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的耳坠,亦是贵气逼人。
男人再次摇摇头,這回不用他說,俞寄蓉就主动换,這般折腾了两刻钟,裴尧始终不满意,烦躁的摆弄起腰间的玉印…
楼下承德可算能喘息片刻,却见皇帝身侧的大太监亲自前来,赶紧上楼去禀。
“让他上二楼。”裴尧起身离开。
自裴雯做太子侧妃以来,皇帝便疑神疑鬼,毕竟如今朝中两足鼎立,即便他已让族长将二叔一家逐出族谱,但上位者仍旧心存疑虑,如裴堰所說,同姓之人,日后必会手下留情。
大太监直接问起为何御案上沒有一封边疆寄来的奏折,裴尧不慌不忙,握拳咳嗽几声,眉尖蹙紧,他這幅模样委实能唬人,“下官近日头疼病常发,可能是疏漏了,你去回禀陛下,便說下官自請告假几日吧。”
“行,那咱家就告辞了。”大太监什么东西也沒得,回去了定然往坏裡說,反正皇帝那人谁也不信,连自己亲儿子都算计,還能对别人怀有仁慈之心?
真是笑话。
听见他上楼的声音,俞寄蓉才回過神,敛去悲切的情绪,抬起眼看向他,女子的眼睛非常好看,双瞳剪水,楚楚可怜…
男人几步逼近,手指拨着她耳垂后翻看,因来回勾卸,已然有些肿了,顺着耳垂往下看,脖颈上的伤痕异常显眼,指腹慢慢抚上去,见她毫无退缩,来了兴致…
“怎的這么乖?”裴尧挑起她脸蛋,明明寡淡的要命,偏生在他眼裡,就是仙姿迭貌。
真他奶奶的邪门…
俞寄蓉不知怎么回应這句话,听得他继续用浑厚的嗓音說,“罢了,今日放過你。”
俯身吻了上去,经历几次深吻,他已然技艺醇熟,手掌拖住她后脑狠命压向自己,放肆的含住女子不断退缩的舌尖吸裹挑逗,两人分开时,唇瓣皆是亮晶晶的像涂了层蜜,厮磨婉转之时,听得她低低的喘息声,愈发心痒难耐,像破土而出了一根草,勃勃生机下是根深蒂固的根。
既然說了告假,便唤承德上来,“我身体不适,這几日关门谢客,一律不见。”
“是。”
“另外,盘個首饰铺子,放在她名下。”裴尧瞥了眼她,眼尾微挑,邪裡邪气,“啧,弄坏你一对耳坠子,却要赔個铺子,可算你得了便宜。”
俞寄蓉被吻的腾腾冒着热乎气,那扇窗子不知何时关上了,屋内无风,燥的很。
闹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這跟承德說的不一样…
承德痛快的哎一声,也不知道在兴奋個什么劲儿。
他可糟老了心啊,可算知道這一大匣子的红宝石耳坠子从何而来,原来主子爷弄坏了别人的东西還知道赔呢?
“我不要。”女子轻轻的說了一句,却惹的男人骤然回头阴翳的看向她。
怕他发狂,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這赔礼太大了,我受之有愧。”
“给你就收着,磨叽什么。”一脚踹承德后腿弯上,“办去吧…”
哎哟,忍着疼痛快跑下去,怪不得這位表姑娘得了爷青眼,一般姑娘听說首饰铺子必定高兴的前仰后合,想方设法傍上這條粗壮的大腿…
为了表示赞赏表姑娘的這份心性,他决定挑個京城中最大最全最赚钱的首饰铺子。
“拿本书,坐我旁边念。”裴尧实在累极,在边疆打仗拼的是真刀实剑,回京后却是处处用脑,心计策略,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想再堕入深渊。
掀袍躺在窗边雕花细木的贵妃榻上,抬起手背遮着散落进来的阳光,身上暖暖的,但他嫌刺眼。
俞寄蓉记得上次念過的那本书,寻了一圈后才找到,在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抽出来后,坐贵妃榻旁侧的圆形杌子上,从头低声念起来。
只是念着念着,女子嗓音就嘶哑喑涩,如飞沙走砾时的沙沙声,刺的耳朵疼。
裴尧刚觉得自己沉入湖底,便听得岸上传来的呼喊声,是谁在喊他?
猛然睁开眼,移开手背,任由暖阳倾泄,随后偏头看向左下方坐着的女人,她对着窗口,耳边遗留的那对耳坠子发出红色耀眼的光,像极了自水中往外看的模样,伸出手去拉她,“别念了,忒难听…”
兵书啪的落地,俞寄蓉被扯的一趔趄,差点倒栽葱在男人身上,還好胳膊支撑在榻上,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
裴尧惯是爱摆弄她的耳垂,這会儿揉捏着深浅适宜,呼吸交织,越发暧昧。
有些奇怪她今日为何如此听话,该是那日教训的太重,真畏惧了…
他還在得意洋洋之时,女子弓起后背离他越发远,站稳脚跟就要站起身来,却被男人提前发现她的意图,一手扯住领口再次让人跌了下来,逼问道,“想跑?”
男人劲儿大,领口霎时蹦开一粒扣子,椭圆的花形盘扣顺着贵妃榻滚啊滚,落至脚下沒了踪迹…
俞寄蓉一直想开口问他乳母的事情,却不知从何问起,听他這话的起因,怕是又要沒正形了,赶紧板起脸道,“我有事想问你。”
酝酿了一下,刚要說,被男人截住话,“陪我睡觉,睡醒了再說。”
啊?
裴尧左手推她肩膀,右手顺势搂住她圈在自己怀中,侧身合上眼睛,难得心裡平静下来,被囚禁在长生灯裡的那些年,唯有這個女人,才会让他确定自己還活着,自己還有意识,自己沒有被人忘记。
“不,不行…”這么窄的榻,怎能躺下两個人?
试图挣扎时,被男人揽的更紧,他下巴抵在她头顶,重重的压了下,威胁道,“你若再出声,我就开窗把你从這儿扔下去…”
窗外是梅林,三楼正好能望见连片的□□相间,显然位置很高,打這儿摔下去,定会折條腿,亦或者被树枝穿個透心凉。
她可不想,還要好好活着回到故乡生活呢…
遂把另外一只脚也叠上来,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盯着男人胸膛处的繁华扣子发愣。
要是早知道会這样,她该提前一天就离开的…
若真走了這些罗乱事情她也不必计较,反正得了自由,那该多好…
如今时今日,背负着姨父姨母的大恩大德,她却如缩头乌龟一般软弱无能,委实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是啊,即便走了,她果真就能忘却這恩怨是非嗎?她果真能心安理得的逃之夭夭无所顾忌嗎?
她不能的…
昨夜想了一宿,怎么都绕不過自己的心结…
男人的胸膛好暖和啊,让她有点困,倦意浓郁,周围太安静了,好想睡…
日落西山,最后的阳光一点点消退,裴尧先醒過来,混沌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儿,望着熟悉的桌椅才反应過来,对,他重生了…
低头望着怀裡的女子,轻轻一吻,吻在发丝上,极致温柔。
俞寄蓉睡的比他要久,直至夜幕初起,才微微睁开眼,乏的浑身上下都酸疼酸疼的,撑着坐起身来,见身后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男人沒在。
裴尧正在二楼喂鱼,有個灰衣小厮在旁边侯着,俞寄蓉站在楼梯上听他语气平和的问,“以前都在宫中养什么鱼?”
“金鱼和银鱼偏多。”
“哦。”裴尧捻一块干饵投进去,继续說道,“每日都要這個时辰喂食,莫要多,也莫要少,五日需换水,每次倒一半留一半,水草不要动,還有鱼缸也不要挪动,若是它哪日沒有吃食,或是沒有排便,你就要禀报给我,明白嗎?”
“是。”
灰衣小厮是他重金从宫中求来的,只为了他高超的养鱼技术。
“若是养的好了,重重有赏。”话落,寒下面容冷飕飕道,“若是养不好,爷就把你剁成肉泥喂狗。”
小厮砰的跪地,“奴才定不负世子爷所望。”
“嗯,出去吧。”回身看见她站在那儿,冲着招了招手,像唤狗一般,“下来,陪我用膳。”
花厅裡,承德依次上菜,中央是個巨大的铜锅,裡头不知放的什么特别香,旁侧是腌好的牛羊肉,以及各色蔬菜,其中還有黄條粉,和一堆不知名的海味珍品,反正她是认不全的。
秋白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她身后伺候着布菜,对于姑娘的口味儿,她最是知道,反正要吃,何须吃個矜持,反正不能亏了。
承德在后面伺候裴尧,他這边可是难上加难,因着主子爷从来不吃羊肉,嫌膻气重,還有這热热乎乎需要涮着吃的东西,忒费劲儿,一般都是直接上来随意吃两口便都原封不动撤下去,今個儿有表姑娘陪着,又特意从人家丫鬟嘴裡套出来晚上想吃的东西,這才置办起来,只是,這一排排的海物是真腥啊…
一顿膳用下来是安安静静的,等全撤下去,上来茶水后,裴尧才一派了然的问,“憋了一天,你想问我什么?”
如此乖巧讨好他,为的是另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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