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8章 等一起 作者:未知 沈繁星蹙眉。 厉庭深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扯了扯唇。 “你应该很明白,我不会伤害他。” 她应该很明白...... 她应该很明白,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不会伤害他。 沈繁星掀眸,带着明显的防备,“难道你当初有想過伤害叶清秋嗎?” 厉庭深的胸膛突然震了震。 沈繁星不想八卦别人的当年,也不想插手别人家的私事。 可是临临牵引着她不能对他袖手旁观。 当年的事情有多轰轰烈烈她只是稍微一打听,就有太多人提及,想知道個大概简直轻而易举。 再加上身边的薄景川就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 她目光如炬,气场肆意轻易让人差觉得压迫。 “为了出来能够跟叶清秋過中秋,发烧忍到现在,一声不吭,生怕因为自己生病出现什么变故。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谁嗎?” 厉庭深放在口袋裡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薄唇紧抿着,沈繁星能看得出来他压抑紧绷的脸色和身体。 可她得把话說清楚,临临還是個孩子。 “你觉得你不会伤害,可是伤害已经发生了。让人如何相信你,厉庭深?” 厉庭深整個人犹如一根紧绷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這個世界上最深的伤害,往往都是最爱的人给的。倘若有更深的伤害,那就是彼此相爱的人以爱厮杀。” “而那個孩子,就出生在你们互相搏斗的战场上。伤害早就在了,之于他,你们都不值得被原谅。别用你自以为是的爱去伤害他们,如果做不到,就离他们远一点!” 沈繁星的声音冷静寒凉,带着严谨的深责和沉重。 良久,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喉结滚动了几下,开口是沙哑透了的两個字。 “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再伤害他们? 不满十個字呢一句话,他就只能吐出两個字来。 沈繁星望着他眸子裡浓稠的要溢出来的情绪,强迫自己将视线冷漠移开。 “最好是。” 薄景川将她紧紧揽在怀裡,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嫂子說得对。” 厉庭深:“......” 等到薄景川带着沈繁星离开很久,厉庭深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慢慢走到病房门前,抬手缓缓搭上了门把手,然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他想都沒有想過,她和他之间,在现在或者未来,還会拥有一個孩子。 如果她一直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她。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孩子...... 叶清秋居然给他生了孩子。 门把手被他紧握出了咯吱声。 良久,“咔嚓”一声声响,病房门缓缓被打开。 从一條缝隙渐渐扩大到一人之宽。 病床边有护工在守着,看到他,疑惑又防备。 “先生,您是......” 厉庭深的视线紧紧放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褥中间,那一团小小的身子就安静地躺在那裡。 厉庭深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刚的問題。 他是谁...... 那两個字,他沒有资格和勇气說出口。 靠近病床,视线触及到孩子睡脸的瞬间,心脏停顿半秒,紧接着就是重如擂鼓的跳动。 怪不得叶清秋想尽办法藏着他。 怪不得沈繁星刚刚会那么坦然。 他不可能一辈子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但凡见一面,答案就不言而喻。 “您是孩子的爸爸吧?”一旁的护工轻声笑道: “宝宝跟您简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来的。” 厉庭深沒說话。 如此。 他站在床边看了临临良久。 那眉那鼻,统统都是他的模样。 伸手缓缓探向临临的额头。 额头還在发烫,红彤彤的脸上覆着一层汗水。 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要将那张小小的脸包在掌心。 儿子。 指腹轻轻点在临临微蹙的眉心,也许是指腹的微凉缓解了一直发烫的难受,一直蹙起的眉心渐渐舒缓开来。 手掌最后落在孩子的发顶,看着他渐渐恬静的睡脸,厉庭深的眸子沁上一层他未曾察觉的温和。 厉庭深一直维持着一個姿势,在床前站了良久。 身后的护工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走到了跟前,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微微松了一口气。 “先生,宝宝正在退烧,我得帮他把汗湿的衣服换了,您看......” 厉庭深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目光紧紧锁着面前孩子的脸,嗓音低沉沙哑。 “我来。” 护工愣了一下,然后又赶紧点了点头。 她找来了衣服,在一旁指导着厉庭深给孩子脱衣服。 一开始动作還很生疏,因为怕惊扰孩子,太過于小心翼翼,后来马上就熟练了。 看着差不多,她又打来一盆热水,洗干了毛巾打算给孩子擦身子,厉庭深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又将毛巾拿了過来,弯身给孩子擦身体。 略微有些年长的护工在一旁看的笑意吟吟,“我還沒见過几個爸爸像您這样事事亲为的,這些事情不是奶奶姥姥,就是妈妈的事情。” 尤其還是這样一個矜贵英俊的男人,果然人真是不可貌相。 厉庭深面无表情,擦完身体,又拿起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给孩子套上,過程中需要把临临抱起来,将后背的衣服扯平,几次翻动,临临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肩头地呜咽了一声。 厉庭深身形蓦地一僵,又感觉到一只小手伸手抓住了他胸口的衣领。 “妈妈......”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一声迷迷糊糊本能地呓语让厉庭深心头涌上一阵言不明的心悸感。 将衣服整理好,厉庭深将临临重新放到床上,孩子似乎已经又睡着了。 只不過那双一手,一直攥着他的衣领沒有松开。 厉庭深沒动,一直保持着這個别扭又难受的姿势沒有动。 什么都不說,他甚至看不到孩子的表情,可他却能感觉得到,来自這個孩子内心深处的无助和匮乏的安全感。 轻轻将额头抵上临临的额头,厉庭深喉头微哽。 沈繁星說的沒错,伤害已经发生了。 * 薄景川带着沈繁星回来的时候,厉庭深在门口等着。 看到他们,厉庭深只說了两句话。 “他叫什么名字?” 沈繁星面色冷漠,心头却因为這個从他嘴裡问出来的問題觉得心酸。 “临临。” 厉庭深漆黑的眸仁微微下移,落到了眼下的瓷砖缝隙上,平静幽深。 “谢谢。” “厉庭深。” 在他抬脚与他们擦身而過的瞬间,沈繁星突然喊住了他。 厉庭深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在她开口之前,淡淡开口道: “我不会拿孩子当筹码。” 沈繁星果然沒再說话。 * 叶清秋的手机电已经耗完了。 跟肖楚借了充电器已经近十点了。 厉庭深从被她赶出去已经两個多小时了。 她不相信,他会自己一個人跑回家去休息。 肖楚眼观鼻鼻观心,看得出频繁看向窗外的叶清秋是在等人,心念一动。 “叶小姐,要不要我去帮忙找一找厉总?” 叶清秋微微蹙了蹙眉,神情漠然,“你找不找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楚一噎,面上也确实有几分实实在在的担忧。 “......厉总也沒跟我說他去哪儿,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医院裡的哪個角落裡待着。” 叶清秋抿了抿唇,面色冷凝。 “肖特助,谁都知道你对他衷心,你不用一有机会就在我面前耳提面命,搞得他有多悲苦可怜,你觉得他是那种想让别人同情可怜他的人嗎?” 被拆穿意图的肖楚一時間沒有說话。 “出去,我要睡了。” 刚刚进来只是为了给叶清秋准备热牛奶,已经十点了,肖楚自然也不敢多留。 而此刻的厉庭深,也的确如肖楚所說。 坐在医院公园的木制长椅上,外套解开,西装衣摆搭在椅面上,旁边随意扔着一盒已经打开的香烟盒和一只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掉一半的香烟,脚下散落的是已经掐灭的烟蒂。 他神情看起来格外的平静,眉眼凝淡,沒有丝毫表情,整個人完全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可是再仔细看去,那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被夹的变了形,地上的每一根也毫无例外。 香烟一根接一根,一直等到盒子彻底空了,他才靠上椅背,将盒子一点点捏扁,扔掉,然后就是长時間的沉默。 十月底的深夜,冷的骨头麻木。 黑夜之中透弥漫着暗沉的死寂。 等到他回到叶清秋病房的时候,人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倒了床上。 他走到床前,垂着眸平静地看着那张娇美温静的脸。 睡着跟醒来像是两個人。 所有的骄矜傲慢,讽刺冰冷,漫不经心,沒心沒肺,透彻的恨,肆意的爱...... 都在那双微阖的眸子裡。 叶清秋的眉心缓缓蹙了起来,厉庭深眸中动了动,脚步往后移了半步,但叶清秋還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他,裡面全是冷漠和排斥。 “你身上的烟草味很讨厌。”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像是熟睡中被吵醒的样子。 “抱歉。” 厉庭深低低哑哑的开口道歉,然后快速走进了浴室。 叶清秋敛着眸子,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庭深洗完澡出来,叶清秋還是刚刚那個姿势。 他掀开被子上了床,动作很轻,上床后也沒有向以前那样将她霸道的捞到怀裡抱着。 叶清秋一直绷着神经等着他将她扯进怀裡或者凑過来抱她。 可是五分钟,十分钟過去,他沒有任何动静。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被厉庭深穿衣服的声音吵醒的。 因为心裡挂记着今天的手术,她睡的也不算很踏实。 她洗漱穿戴好后,肖楚已经布置好了早餐。 她脸色有些苍白,心系爷爷的手术,心不在焉。 厉庭深神色淡漠地喊她吃早餐,她也沒拒绝。 吃完饭打开充了一夜电的手机,裡面来自沈繁星的未接电话有四五個。 她心理一慌,首先想到的就是临临。 想要回电话過去,可是看到面前的厉庭深,她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厉庭深自始至终都未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吃着早餐。 一系列的检查和等待结果都出来,手术安排在下午。 叶清秋一個上午一直守在老爷子身边,不敢出声說话,近距离看着老人更显憔悴苍老的脸,昨日的情绪又开始在心头弥漫。 她默默无声地一路陪着老爷子进了手术室,纤瘦的身体搭上脸上那无限担忧的表情,看起来更显得病态羸弱。 厉庭深将圈上她的肩膀,“沒事的,医生很有经验了。” 叶清秋紧张的浑身无力,整個人浑身都在发冷。 昨晚强装的沒心沒肺在今天這临门一脚前悉数崩塌。 她就剩下爷爷了,這三年她沒尽過半分孝,如果這次手术出了意外...... 叶清秋,你罪不可恕。 凉絮儿被几個保镖围着,捉着双臂走了過来。 她身上穿着无菌服,脸色平静又苍白。 在手术室门口看到被厉庭深揽在怀裡的叶清秋,停下,又扯起了唇。 叶清秋顿了顿,从厉庭深的怀裡挺直了身体,“如果你不愿意,我来。” 凉絮儿脸上的讽刺更明显,“那你来啊。” 叶清秋還沒有动作,扣在她肩头的手就压下来几分力道。 “叶清秋,我說了,不行。” 男人低沉霸道的声音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凉絮儿转眸冷冷看着他,最后突然笑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怎么說到现在我也在配合,**了三年,最后一次,你装都懒得装了?” 厉庭深却沒有看他,将视线落到手术室门口穿着无菌服的,两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 “带进去。” 看到這两個人,凉絮儿的眸子颤了颤。 這两個人是她前两次沒有遇到過的。 显然...... 厉庭深是多不放心她,才会在手术的时候刻意安排這两個人来看着她。 呵。 真是...... 把她的恶毒想的极致又全面。 绝望和无尽的讽刺席卷全身,他越是這样防备她,越是让她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一件事。 她在他的心裡到底有多不堪。 她该从三年前就知道的,可是却一直自欺欺人,以至于轻而易举相信了他的欺骗。 手术很漫长。 排血的同时又要注入新鲜的血,各种精细的数据容不得一点差错。 叶清秋的手脚一直都很冰凉,即使被厉庭深紧紧握着,也只是握出了一手心的凉汗。 她始终不肯坐下,就守在手术室门口,挺着最后一些力气站在那裡,一颗心几次都突然停滞半秒,又惶惶地快速跳动。 不安,凌乱,无助,紧张...... 手术进行了四個多小时。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听到医生“手术成功”四個字,叶清秋的身子倏然一软。 厉庭深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几分,又马上将叶清秋托住,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头,声音低沉温和。 “沒事了。” 叶清秋含着泪点头,一直点头。 天知道她刚刚在担心什么。 担心爷爷挺不過去,担心凉絮儿中途会突然发难。 幸好...... 凉絮儿率先被推出来,输血不经麻醉,超量血液输出,人已经昏迷了,脸色白的透明,连唇都失去了颜色。 叶清秋看了她一眼,被厉庭深带到了一边。 老爷子也被推了出来。 * 临临后半夜退了烧,第二天就出了院。 当薄景川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叶老爷子手术成功时,家裡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薄老太太捂着胸口,一阵庆幸。 “终于又挺過来了。” 临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靠着沈繁星,手裡拿着一個月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正前方。 昨天夜裡发了一场高烧,今天睡了一個上午,中午起来吃了饭,跟晚晚玩了一会儿,晚晚去睡了,他一直不肯再睡。 从中午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家裡的气氛不大对,沈阿姨的话很少,偶尔說句话,情绪也不高,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姨父也哄,但是好像沒什么大作用,老奶奶唉声叹气的声音也有好多次。 這会儿的气氛突然就变了,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姨,是不是......有一件事让......大家很开心?” 沈繁星伸手摸了摸临临的小脑袋,话音裡带着浓浓的笑意。 “是啊,很开心。” 临临眉眼突然亮了亮,“能告诉临临嗎?等妈妈回来,临临也說给妈妈听,让妈妈也开心起来。” 沈繁星的喉咙裡猝不及防涌上一股酸涩,脸抑制的机会都沒给她,直接烫红了眼眶。 一個两周岁的孩童,最不该懂事的年纪,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薄老太太也沒忍住,“這孩子......真是会往人心窝子裡戳......” “老夫人......”来容无奈,连忙给老夫人递去了帕子。 老太太擦擦眼角,看着临临手中捧着的月饼,转移话题。 “临临,快吃月饼啊,不喜歡嗎?” 临临摇头,“喜歡的......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老太太顿了顿,连忙拿起了帕子直接捂住了眼睛。 沈繁星将临临搂到了怀裡,“還有很多,你可以先吃。” 临临倔强的摇头。 【临临在性格上一直有厉庭深的影子,察言观色,心思敏感,還有隐忍的那股子劲儿,我觉得剩下不多了,坑也填完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