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垂死的鹤
怎么形容呢?這是一個极为痛苦的過程。
像是刚刚脚踏实地,却被一把拽回漆黑无望的深渊。
阳光照不亮這间房,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道压抑的、难過的低吟。
沈鹤清轻咳着坐起身,像是摇摇欲坠的程序被强行启动。
今天還有班。
沈鹤清不太舒服,可他找不到人顶,這些年来也习惯了不麻烦别人。
刷牙时连带着沉重的血腥味一并吐了,他如同沒看见池水中的血色,抬起头,镜中的自己苍白枯瘦,片刻后,沈鹤清挤出一個难看的笑。
刘醒听到开门的动静,看到沈鹤清时吓了一跳,他沒忍住:“喂!你沒事吧?”
沈鹤清耳鸣阵阵,听东西总是雾蒙蒙的,神色茫然:“嗯?”
“我說你沒事吧?!”刘醒扯高嗓门,他看到沈鹤清嘴角青了大片,明显是跟人干架了。
沈鹤清摇头:“我很好。”
睁眼說瞎话啊,刘醒心想。
刘醒看得出来,昨天接待的那批大客户跟沈鹤清有些牵扯,字裡行间提及他曾经是a大的高材生,a大啊……這对刘醒来說简直是天方夜谭中的东西,沈鹤清既然那么厉害,怎么沦落到這步田地?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的出现,像是从沈鹤清身上抽走了什么,他如同迅速枯竭的植物,连刘醒這种不喜歡他的人都隐隐担忧起来。
“你行不行啊?不行今天我替你上一天。”刘醒干巴巴說。
他只是性格执拗,攻击性比较强,但心肠不坏。
沈鹤清正要說话,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经理站在门口:“鹤清啊,011包间,去吧。”
刘醒下意识:“经理,不然我……”
“客人点名要的。”经理打断,說完就走了。
沈鹤清冲刘醒笑了笑:“多谢。”
刘醒将柜门“哐”一声摔上,“又沒帮上忙,谢個屁啊,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
沈鹤清一怔,似懂非懂,想了想說:“对不起。”
刘醒深吸一口气:“你去忙吧。”
看着沈鹤清過分削瘦的背影,刘醒心裡一阵拧巴,他有时候真烦這人,对身边一切、包括对他自己都毫不在意。
一般能在011包间的都是大客户。
沈鹤清敲了敲房门,“咔哒”一下门开了,却沒什么声。
這是朝阳的房间,装修明朗大气,站在阳台就能看见海,光有钱订不到。
就在沈鹤清思考是谁的时候,一人从隔壁卧室出来。
看着男人,沈鹤清的脑海有瞬间的空白。
熟悉的绝望扼住喉咙,沈鹤清不明白。
秦照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桌下的笔记本,直到打开连網,整個過程沈鹤清都一动不动。
秦照心底涌现烦躁,指尖在键盘上重重敲击两下,语气也不好:“怎么,服务别人可以,服务我不行?”
沈鹤清喉间一酸,连忙去烧水倒茶。
似乎只是“秦照”這個名字,就能让他殚精竭虑。
沈鹤清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他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可身体起了应激反应,杯盏在挪动间发出轻微的碰撞,水烧开了,沈鹤清去拿,却在刚提起的瞬间失去控制,水壶倾斜着重重砸在地上,滚烫的水花裹着蒸气飞溅出来。
秦照冲過来看到的就是沈鹤清裤脚湿了大半,翻腾着水雾,他本人却一动不动。
“沈鹤清!”
沈鹤清肩膀一颤,猛地转過身来,他不再是曾经温润爱笑的模样,显得极为慌张,苍白的嘴唇颤抖,一遍遍說着“对不起”。
秦照大步上前,沈鹤清下意识后退,却刚一动脚腕处就传来钻心疼痛。
他皱了下眉,然后被一股大力扯入怀中。
整個世界的喧闹在這一刻都停止了。
沈鹤清微微睁大眼睛,只能感觉到来自于秦照的心跳跟温度。
做梦嗎?沈鹤清想,毕竟他曾经很多次都做過這样的梦,梦到秦照回来了,可美好只是一瞬,接着他会被秦照推开,听男人冷声說他不识好歹,說他们再无瓜葛。
沈鹤清混淆现实跟梦境已经有一段時間了,他必须拼尽力气才能伪装得像個正常人。
沈鹤清等着秦照将他推开,可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
沈鹤清抬头,看到秦照冷峻的下颚,绷起焦急的弧度。
怀裡的沈鹤清太安静了,也太轻了,秦照一時間疼的心肺发麻,他将青年放在沙发上,立刻挽起他的裤腿,外皮被烫掉了巴掌那么大,露出鲜红的肉组织,周边已经浮现水泡,惨不忍睹。
秦照俯身吹了吹,“我們去医院。”
他說完抬头,然后愣住。
沈鹤清浅笑着,好像很久沒這么笑過了,可却让人无端慌张,而他虽然在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淌。
秦照为他吹伤口的动作,激起了沈鹤清体内的某個机关。
因为這样的场景曾经实实在在发生過。
秦照胸口酸胀难忍,喉间更是紧涩,他本以为這次回来,看到沈鹤清過得好,二人点头之交就够了,自己会退开,会离得远远的,可为什么变成了這样?
那空白的三年岁月被一只大手抹去,他们的距离被骤然拉近,脚下却是荆棘丛生。
秦照注意到沈鹤清嘴角的青紫,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忍住戾气问:“谁打的?”
沈鹤清摇了摇头。
這也是他仅剩的力气了。
窗外晴光耀眼,沈鹤清的眼角眉梢汇聚出一片平和,所有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悉数断裂,他微仰着头倒下,真的很像一只垂首死去的鹤。
秦照将人一把抱住,低头看见他孱弱漂亮的手从沙发边缘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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