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告诉我,完全沒有价值的猪仔在這被称作废料,会拉到腊肉厂统一处理。
人不吃饭,可以活七天,不喝水,活不過三天,所以每個星期的周三和周六都会有人来收尸,用行话叫“放料”。
至于這些尸体最后去哪,他也不知道。
我听完他的话,心中的恐惧几乎让我窒息。
這要是一枪把我打死也就算了,我听說枪子打脑袋上眼前一黑就沒知觉了,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可這帮畜生要把我活活晒死!
這世上有很多不怕死的,但是沒有不怕等死的!
当一個人知道自己准确的死亡時間,之后煎熬的等待,对于任何人来說,都是无法忍受的痛苦。
“咚!咚!咚!”
黑哥像搬塑料模特一样,把僵直的尸体扔到平板推车上,发出了撞击声。
我看到了我的归宿,此刻再看那几個拿着锁链的黑哥,像极了索命的黑无常,我浑身开始止不住哆嗦。
但最终黑哥的目光像是看空气一样把我掠過。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在一旁的那個老川渝又凑過来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广厦。”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真名嗎?”他又问。
“草!名字還能有假?”
“几亩薄田难养家,生活逼迫咱去闯天涯。”
他皱着眉头喃喃說道:“闯荡社会,和人交谊,你要是用真名,很容易吃亏,一不小心,甚至会有杀身之祸,你看像這帮搞诈骗的,仇家那么多,哪個不是用假名假身份证。”
我点点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而且他忽然严肃起来:“广厦兄弟,我在外姓刘,在家姓庞,字荣魁,以前社会上的朋友都叫我庞老鬼,我庞老鬼說话,认黄认教,绝不拉稀摆带,今天你送我一块垫脚石,你的恩情這辈子是還不了,下辈子我一定报答!”
我一听到下辈子三個字,就立马想到自己比别人少活了十几年,想到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想自己咽气的时候会不会很疼,死后到底是不是一片虚无?
這些問題带来汹涌而来的恐惧感,让我压力巨大,我心灰意冷地說道:“你真想报答现在就把我弄死,让我少受点苦。”
魁哥看我脸色煞白,沒死也丢半條命的表情,笑笑安慰說道:“香烟尽头全是灰,人生尽头土一堆。”
“广厦兄弟,人都是要死滴,往好处想,死在腊肉厂,总比被送到人材市场好,在這好歹能留個全尸。”
“人才市场?”我疑惑地看着他:“搞诈骗难道還有招聘会?”
“他妈不是才子佳人的才,是耗材的材!你看字面意思就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了!”
魁哥冷声說道:“到了那你身上的每一個器官,和菜市场的菜一样,都是明码标价的!”
“买家要什么,就从你身上割什么,腰子、心脏、眼角膜,甚至還有人要皮肤的,這帮杂碎为了利益最大化,会把做不出业绩的猪仔都送那去,榨干最后的价值。而劳资身上器官都有病,沒一個能用的,才被送到腊肉厂等死。”
說完,魁哥得意地笑起来,而我心头却涌上一股恶寒。
光听描述我都心惊胆颤,脑海裡都已经浮现解剖的画面。
更准确的說,是一群秃鹫残食尸体血淋淋的画面。
我猛然想起陈耀祖之前的话:“不是說交了赎金就会放人嗎?”
“放個锤子!你莫听那些畜生胡說八道!”
魁哥听到這句腾地一下火气上来:“广厦兄弟,說句难听的你别介意,我和你来這的原因不一样,你们是因为自己太蠢,被杂碎们用财、情、色被骗到這裡的,而我不一样,我是被绑到這裡的!”
“绑架?”
他点点头:“看過加乐比海盗吧,劳资的船在西非航线遇到了海盗!被绑上岸后,被直接拉到了這裡。”
魁哥愤愤不平地說,公司搞料,就三條路子:骗、绑、买!
非洲沿海是全球海盗最多的地方,东非航线因为是石油航线,所以全球各国纷纷派出军舰,为過往的商船护航。
但是西非航线就是普通的商业航线,沒那么多大佬的眷顾了,在西非航线几乎所有商船都是裸奔。
很多猪仔就是从海上绑過来的。
除了在海上绑人,他们還会冲到驻扎在本地的外企宿舍直接绑,還有一些旅游团,也是重点照顾的对象,一下手就是整车整车绑。
不過绑人還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去“买”一些猪仔回来,而料源就是之前說到的那些沒有签证护照,自投罗網的黑户们。
反正這裡面的弯弯绕绕复杂得很。
魁哥看了看我:“我家裡做点海运生意,在我們那個地方也算是有头有脸,最不缺的就是钱,到這当天就打了三百万赎金。”
“三百万!這也太多了!”我当即呆住,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一百万。
而魁哥啐了口痰,继续說道:“但這帮杂碎第二天就变卦了,說是国际汇率变动,让我家再打一笔。
家裡沒得办法,只好按他们要求照做。
都說事不過三,家裡前前后后打了四笔赎金,我本以为這帮杂碎会就此打住,但万万沒想到,他们還不肯罢休,還想把我老婆儿子骗到這来!
混社会都知道祸不及妻儿,搞我钱我认了,但是碰我家人我绝对不允许!
我知道我肯定是沒法回去了,于是我就找路子给家裡送消息,就說我已经死了,反正从那以后,家裡就断了联系,到现在快一年了......”
他說完這话,眼眶裡默默地流出眼泪。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說些什么好,绞尽脑汁安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這帮畜生会有报应的,咱哥俩死后变成诡,到时候晚上专门找公司杂碎,给他们诡压床!吓尿他们!”
魁哥被我抖得笑起来:“行!女杂碎交给我来压,男杂碎交给你来!”
“哈哈哈!”
這会我俩都笑了起来,等一阵笑完,魁哥像是想起什么:“听你话裡意思,你還沒去過人材市场?你是哪家公司的?”
“和隆,管事的叫梁哥。”
“和隆我晓得,那梁哥,又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我一脸诧异,那么一個心狠手辣呼风唤雨的人,在他眼裡好像就是個小卡拉米。
我赶紧把我的所见所闻又說了一遍。
魁哥满是不屑地摆了摆手:“哈儿我告诉你,真正的权力和艾滋病一样,只通過血液、母婴和性传播,介個园区,一共三家公司,一家叫万邦,老板姓周,你们和隆的老板姓叶,這三家无一例外都是家族企业,一個姓梁的外姓,還能牛上天?”
“嗯。”我小声地问道:“魁哥,那你是哪家公司的?”
“天外天,老板叫徐天保。”
說到這個人的名字,魁哥的脸色变得比水泥還难看,压低了嗓子說道:“你那什么狗屁梁哥的手段和徐天保比起来,给他提鞋都不配,变态只能形容徐天保的下限,因为沒有人知道他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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