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反胃

作者:蔚竹
一轉眼到了十月,丹桂飄香,沁人心脾,炎熱不在,撲面而來的風都帶着一絲涼意。卿九思也換下了薄衫,着上了襖裙,同太后一道回了宮。

  聽聞卿九思回來,卿遠鼓起勇氣向夫子告了假,飛奔似的跑去望安居。

  兩人打小相依爲命,感情非同一般,數日不見,卿九思也想念得緊,笑着好一番打量,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阿遠長高了。”

  “想阿姐了嗎?”

  “想。”卿遠身着藏青色的袍子,眸子裏早已波濤洶涌,卻依然不動聲色,只淡淡蠕了蠕脣說。

  卿九思是最瞭解卿遠的人,眼裏的笑意只多不少,低聲道:“阿姐也特別想你。”

  聞言,卿遠脣微微一抿。

  “九思,你真回來了啊。”一道輕靈的聲音橫衝直撞過來,硬生生融入了這溫馨的畫面。安寧聽到卿九思回來的消息就迫不及待趕過來了。

  “喲,小阿遠也在啊。”安寧看到卿遠,眉眼彎彎的說:“今兒個你不進學嗎?”

  卿遠看了眼安寧,言簡意賅的回:“告假了。”

  安寧不似卿遠含蓄,卿九思上前抱了下,“安寧,好久不見。”

  “你都知道好久不見了啊。”安寧嗔了她一眼,說:“你是真能呆,你知道你呆了多久嗎,看看,我都換上襖子了。”

  “你也太狠心了吧。你看看小阿遠,多可憐啊。”

  卿遠皺了一下眉,字正腔圓的說:“我不可憐。”

  沒想到半天不說一句話的卿遠開口了,卿九思不在的這些日子,她與卿遠有過幾次接觸,接觸下來的感受是,如果不是聽到他說過話,安寧懷疑,他根本就不會說話,時不時眉頭皺一下,像個小老頭。

  “小阿遠,姐姐這是在幫你啊。”安寧眉眼帶笑,靈機一動,補充道:“你就不怕你阿姐又走了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卿遠不說話了,他不想阿姐走。

  “安寧,你可別嚇他。”卿九思言笑道:“沒什麼事我能去哪啊。”

  “誰知道呢。反正這次你把我跟小阿遠都拋下了。”安寧怨氣很足的說。這段日子她過得太痛苦了,卿九思走了,謝凜也一直不出現,天氣又熱,除了待在有冰盆的宮殿裏去那兒都不好過。

  她還曾委婉的向父皇打聽謝凜的消息,那知道,一貫寵着她的父皇硬是一個字都不透露。

  一番話說得卿九思哭笑不得。

  “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我不就是跟着太后娘娘去承德小住了段日子麼,這被你說得像什麼拋夫棄子什麼的……”

  安寧輕哼了下,嘀咕,“也差不多了。”

  卿九思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着說:“那正好今兒個阿遠告假了,爲了補償你們,晚膳就在我這兒用可以嗎?”

  “安寧公主可否賞個臉?”她勾了勾安寧的下巴,調皮道。雖說這麼久沒見了,但親暱感只增不減。

  安寧被逗笑了,道了個“討厭”。

  一室融洽,晚膳氣氛也特別溫馨。因卿遠明兒個還要進學,卿九思便讓春枝將他早早送了回去。

  安寧一臉苦惱,說:“九思,你不在這段日子謝凜一直沒出現,也不知道去哪了,父皇也不告訴我。真是想不通,你說他不會去打仗了吧,可最近也沒聽說有戰事啊。”

  卿九思嚥了下口水,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不知爲什麼。

  有種揹着安寧和謝凜搞上了的錯覺。

  天,她在想什麼,那只是意外,意外好嗎。謝凜是她表叔,兩人只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再無其它。

  卿九思整理好情緒,認真回想,謝凜當時受了傷,誤入她的屋子,想必是在執行什麼祕密任務,再或者被仇人追殺?

  畢竟謝凜那樣的人,可能所有人表面上都不得不敬着他,捧着他,實際上背地裏恨不得放他一暗箭。

  有仇家再正常不過了。

  她看向安寧,安慰道:“可能有什麼事吧。他那麼大人了,而且那麼厲害,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安寧抿了抿脣,“可我就是忍不住擔心啊。”

  卿九思看着安寧好像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那時候的她,肯定心心念念也是太子,忽略了周邊所有。

  突然有點想讓安寧不要喜歡謝凜了,真怕她受傷。

  可這喜歡,不是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了的。總要經歷一些事,看清一些人,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不也是這樣過來的麼。

  卿九思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宋清姿等得心癢難耐。自她從太子表哥那得到消息,皇后有棄了卿九思的想法,甚至爲了不讓沈貴妃佔便宜,要直接把人給毀了。

  簡直太合她意。

  坤寧宮。

  宋清姿身着煙青緞織上裳,撒花翠紋裙,襯得她小意溫柔,嘴角的弧度剛剛好,正在給靠在貴妃椅上磕着眼的皇后鬆乏。

  “姑母,聽說卿九思回來了。”過了會兒,她還是忍不住小聲說。既然太子表哥說皇后要出手,她就不必冒險了,畢竟在這宮裏頭,她一個外來人有諸多不便。當然了,她很樂意參與,畢竟想到這些年,她下小去迎合卿九思就覺得噁心。

  十歲之前,她就知道,從父親母親那聽說過,她長大後是太子表哥的太子妃,還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受衆人跪拜,母儀天下,因此,在府中的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不愜意。

  而這一切都止步於她十歲那年,卿九思雙亡,緊接入宮,承太后膝下,皇帝撫慰,親自下旨賜婚,本是她的風光無限都被卿九思搶了去。

  而她還不得不捧着她。

  忍了這麼多年,終於要結束了,終於。宋清姿重重的呼了口氣。

  皇后沒應,直到腿上的力道沒方纔適中,輕一下重一下的,她才緩緩睜開眼,道:“這就忍不住了?”

  “心性急能做得了什麼大事。”皇后瞥了她一眼,重了重音色又道。

  宋清姿垂着的眸子微閃,很委屈。

  她也是丞相之女,世家貴女,天之驕女,放眼長安城,無論容貌還是才情皆爲上乘,只論這些,她宋清姿足以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哪怕她什麼都不做,也是太子妃的人選之一。

  更何況她什麼都做了,討好皇后,討好卿九思,爲表哥的登基之路出謀出力,這一切都是爲了太子表哥,她無怨無悔。

  可她看不得皇后那眼神,像是施捨。論她家世,才情,容貌,哪一樣配不上太子表哥?

  說白了,若是姑母和太子表哥沒有她父親一派的支持,日子不知道會多難熬。畢竟皇上寵愛沈貴妃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對四皇子也偏愛有加。宋清姿是誰啊,打小被人譽聰慧,這些話也只能在心裏想想,爛在心裏。

  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蚱蜢,只能一條心往前進。不然只能翻船,誰也落不得好。

  半晌,皇后悠悠問,“你可是有什麼主意?”

  宋清姿輕搖了搖頭。

  見狀,皇后輕扯了扯脣,而後慢條斯理的說:“如今的卿九思不同往日了,泰寧的事聽說了嗎?就是卿九思弄的。”

  “啊?”宋清姿錯愕,震驚。泰寧的事她當然聽說了,不僅臉毀了,還神志不清,卿九思什麼時候這麼大本事了??

  莫不是搞錯了吧。

  “不然你以爲沈貴妃爲何同卿九思來往,是傻子嗎?”皇后又道。一直想不到卿九思背後那個人到底是誰?

  宋清姿認同這句話,沈貴妃所出的安寧公主近來與卿九思來往密切,不就代表了沈貴妃的態度嗎。

  皇后嗤了下,繼續說:“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這邊不要掉以輕心,沉不住氣給卿九思甩臉子,以往怎麼樣就怎麼樣。”

  “就算你要收拾一個人,也得笑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讓別人察覺到你有行事動機,懂嗎?”

  “她回來了,你也去關心關心。”過了會兒,皇后說。

  翌日。

  卿九思睡到自然醒,還未起來便聽春枝說:“郡主,宋小姐辰時一刻便過來了,此時人還在廳裏。”她詫異,“什麼時辰了?”

  “巳時一刻。”春枝答。

  那不是足足等了她一個時辰嗎。卿九思真是佩服,佩服宋清姿的耐力和耐心,真的能做到這份上。

  行吧,那就讓她好好等着。

  卿九思擡眸吩咐,“別虧待了她,茶盞續着。巳正時刻再進來替我梳妝吧。”

  春枝雖不明,但還是應了。

  卿九思看着承塵走神,放空。

  一晃到了巳正時刻,春枝再度進來,說:“郡主,宋小姐還在,說你出去了一趟回來難免疲乏,她也沒什麼事,便向奴婢要了本書打發着。”

  卿九思“嗯”了下。而後任由春枝替她更衣,梳妝,兩刻鐘後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檀木椅上的宋清姿。

  今兒個她着了一身玫紅勾絲翠紋錦裙,豔麗的顏色襯得她面若桃花,甚至把她高聳的顴骨都柔化了些,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光暈。

  不否認,是個美人。

  “九思,你起了。可是身子不適?”宋清姿笑盈盈的迎上來。

  卿九思嘴角噙着淺淡的笑,輕搖了搖頭,說:“只是犯懶了。昨兒個夜裏吩咐她們任何事都不得來吵我,沒想到還真沒來。我起來時便聽春枝說了,你辰時來的,你也是,怎地這般老實,還硬生生在這兒等。”

  “換個時辰來又不是不行。”頓了下,她繼續說:“這弄得啊,我心裏過意不去。”這套是沈清姿上輩子慣用的法子,柔柔弱弱,誠誠懇懇,善解人意。

  宋清姿回:“反正我也沒什麼事,等會兒也沒什麼。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一定得請太醫過來看看,不能拖着,知道嗎?”

  “勞煩你關心了。”卿九思回。

  宋清姿嘴角的笑僵了下,頓了頓,故作一副受傷的樣子,“九思,你變了,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自從你跟安寧公主好了後,漸漸就跟我疏遠了。可以前我們纔是最好的啊。”

  卿九思敷衍了句,“你多想了。”

  見狀,宋清姿眼裏閃過一絲精光,卿九思好像真的不一樣了,若是以前她這樣說,卿九思必定一臉慌亂,無措的解釋很多。

  不過變不變都無所謂了,反正好日子就快到頭了,她暫且,再忍一段時日。

  就在這時,春枝將早膳拿了回來,正一一擺放出來。

  宋清姿下意識反胃。

  卿九思見了,忙問:“你怎麼了?哪裏不適?”

  宋清姿也奇怪,不解,擺了擺手。卻又忍不住反胃,一下又一下,邊上的貼身丫鬟忙上前攙扶着。

  卿九思眉頭微微一蹙,看了宋清姿好一會兒,這個樣子,怕、不會是——

  有身孕了吧。

  她對這方面很敏感,畢竟上一世求子瘋狂。宋清姿這反應十有八.九是孕吐。

  若真的,那可就有意思了。卿九思脣角一勾,隨即忙吩咐人送茶水來,又扶宋清姿坐下,輕聲問:“清姿,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怎地看着這般嚴重,要不傳太醫過來看一下吧。”

  宋清姿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回:“不用了。”

  其實她內心也有幾分不安,月事遲遲未來,想到這,宋清姿又是一陣恐慌。擡頭看着卿九思說,“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先回去了。”說着就起身,急匆匆出了望安居,像是後面有人追她似的。

  秋雨不解的問:“郡主,這宋小姐怎麼了?”

  卿九思沒回,而是穩重可靠的春枝叫進內室,一臉嚴肅的說:“春枝,你這就跟着去看看宋清姿下一步是做什麼?”

  “是請太醫還是去找皇后,盯緊了。”

  春枝是個會審時度勢的,回:“奴婢省得。”

  春枝退下。

  卿九思出去慢條斯理的用早膳,臉上的笑都兜不住。

  直到晌午,春枝回來了,回:“郡主,宋小姐回了寢宮後一直沒出來,後來問了一宮女,才知道宋小姐直接回府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卿九思眼裏的笑意越發濃郁。

  她猜得沒錯。

  宋清姿那麼聰明的人兒肯定也猜到了。

  正因爲聰明,宋清姿纔沒有差人去請太醫,也沒有去告知皇后,而是要出宮回府確定身孕這個消息屬實再做打算。

  卿九思想,那麼聰明的宋清姿一定捨不得打掉孩子。

  一晃到了十月十,晌午的陽光暖烘烘,皇后倚在羅漢榻上,磕着眼假寐,忽地想到什麼,驀地睜開,問邊上的一小宮女,“苟嬤嬤去哪了?”

  宮女低垂着頭,“回皇后娘娘,嬤嬤出去了。”

  “去找來。”

  “是。”宮女福了福身,退出去。

  一刻鐘後,苟嬤嬤來了,臉上堆着笑,上前詢問:“娘娘,你找老奴?”

  皇后微微直起身子,皺了下眉,又很快鬆開,沉聲問:“清姿那丫頭怎麼回事?怎麼還沒進宮。”

  明知道近來會有動作,回府裏去待着做什麼。皇后眉宇間染上不耐,太沒眼力勁了,這樣的人如何做好太子的賢內助。

  她乃元盛皇后,六宮之主,有些事兒不太適合出面,只好由宋清姿代替。

  苟嬤嬤弓着背,一臉恭敬,道:“回娘娘,許是表小姐有什麼事給耽誤了,老奴這就去催一催。”

  “嗯。”皇后又重新靠了回去。

  次日一早,宋清姿便急匆匆進宮來了,一貫喜豔麗顏色的她這次倒破天荒着了一身深青暗花雲錦羅裙,一步一步很穩妥的入了坤寧宮。

  見其裝扮,皇后也忍不住詫異,詢問,“今兒個怎麼穿這一身?”

  宋清姿抿了抿脣,揚笑問,“姑母覺得不好看嗎?”

  “也不是,你穿深色倒是少見。”

  “這深色衣裳,看着不上眼,沒想到還挺上身,我覺得還不錯,姑母要是不喜歡,我這就去換了。”宋清姿眸似秋水,柔聲道。

  “那倒不用。”話落,皇后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問:“上一次怎麼匆匆忙忙就回去了,可是府中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因媚姨娘又將母親當着下人的面訓了一頓,一點面沒留,媚姨娘得意得很,每日挺着個肚子在府中耀武揚威,我擔心母親,便回去看看。”宋清姿斂着眸子,想了半天才說了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事出來。

  皇后:“你是個聰明的,好生勸勸你母親,那孩子不管從誰肚子裏鑽出來,不都要叫她一聲母親,任她拿捏。”

  “莫得想岔了,害了自個。”

  “姑母說得是。”宋清姿乖巧附和道。

  兩人一來一回幾句後,皇后步入正題,沉聲說:“十五皇上在清風閣設宴,宴請百官。你可有想法?”

  宋清姿沒想法,這幾日腦子裏都被一件事佔着。

  “要毀掉一個人,是毀,不是打了殺了。”默了會兒,皇后看着宋清姿忍不住點撥兩句。

  宋清姿又不是皇后肚子裏的蛔蟲,哪裏能猜到她究竟是何想法,是何計劃。

  皇后擰眉。

  這孩子怎麼回事,近來不是腦子不夠用,就是心不在焉。隔了會兒,她話語裏含着不快,低聲道:“宴會人多,來來往往,若是名譽毀了,便天下人皆知。”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你來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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