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遇害
一晃又到了冬天,大雪紛飛,翻了年,卿九思及笄在即,婚禮也籌備起來了,禮部早在皇帝的吩咐下提上了日程。
勉強算是皆大歡喜。
卿九思自從知道謝凜是皇帝的兒子後,每每對上安寧沒了愧疚感,接憧而來的是心疼,怎麼就是這種孽緣。
但是她又不能告訴她真實原因。兩人到底是形同陌路了。
她也更能正視自己的身份了,或許是聽多了別人稱呼她爲“都督夫人”,還有一個是,她與謝凜的關係也逐漸融洽,畢竟翁陽大長公主的心思一直放在兩人身上,日日都在研究怎麼才能讓兩人感情更好。
而謝凜對她也確實挺好的,卿九思覺得也差不多了吧。說起來,她這個身份能嫁給謝凜絕對是高攀,並且謝凜除了性格陰晴不定,讓他人摸不着頭腦,其它方面真的沒話了,就拿京城的公子哥來說,再混個十年、甚至二十年也趕不上謝凜。
這些日子她三天兩頭入宮,大半時間都在慈寧宮陪着,太后心裏的隔閡也少了很多。謝凜每每忙完事都會去接她,兩人好不好,太后都看在眼裏,見卿九思好了,自然心裏也就沒什麼了。
又是美好的一天,卿九思早早起來,同翁陽大長公主和謝凜一道用了早膳,便與謝凜同乘馬車入宮,謝凜去了御書房,她徑直往卿遠的住處去。
“阿遠!”一進宮門,就看到卿遠坐在方桌前悶悶不樂,不知想什麼,旁邊的書童像是在勸慰什麼也不聽,一直搖頭。
“阿遠,你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卿遠一把抱住卿九思,甕聲甕氣的喊了一聲:“阿姐。”
卿九思低頭看他,摸了摸腦袋,溫柔的問:“阿姐在呢,你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快說說。”
頓了好一會兒,卿遠才說出心裏話,“阿姐以後是不是不會喜歡我了?”
“怎麼會這麼想?”卿九思不信卿遠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接着追問道:“阿遠,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還說了什麼?”
卿遠一臉猶豫。
後來還是說了,“他、他們說阿姐成親了就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要我了,都督大人很兇,很可怕……”
他一抽一抽的說,真是傷心到了極點。
聞言,卿九思拉着他到一旁坐下,輕聲細語的說:“阿遠,阿姐怎麼會不要你呢,你是阿姐最最最重要的人,就算阿姐以後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在阿姐心裏還是排第一,以後可不能聽別人胡說了,知道嗎?”
卿遠的眼睫早已被淚水打溼,眨巴眨巴,臉上還帶着一絲猶豫。他也不是小孩了,阿姐嫁人了,阿姐不會永遠跟他在一起,他明白這個道理,可還是止不住傷心。
說起來,阿姐還沒及笄,就被賜婚給了謝凜。這是爲什麼,卿遠知道,卻又無能爲力,如果他能再強大一點就好了。
這樣他就能保護阿姐了。
阿姐也很不容易……他一定要快快長大,一定要成爲阿姐的依靠。這樣想着,心裏頓時充滿了力量。
夫子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男子漢了。接着卿遠擡手一擦,目光堅定的說,“阿姐,我長大了,我再也不聽別人胡說了。”
“嗯,阿遠長大了。”卿九思欣慰的笑了。她之所以這些日子頻繁進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害怕卿遠會感到無助和失落。
兩人相視一笑。打小相依爲命,一起長大的兩人默契十足,哪怕什麼都不說,都能感到歲月靜好。
一晃到了用午膳的時辰,之後沒多久謝凜身邊的人就過來了,卿遠捨不得,心裏對謝凜的怨不由又增加了。
幹嘛要娶他阿姐啊。
卻還是裝作開心的樣子送卿九思出去,讓自己變強大的想法更強烈了。
卿九思徹底放心了。
阿遠好像一夜之間真的長大了不少。
男孩子嘛,生爲卿家人,就註定了要比他人承受得很。
上了馬車,見謝凜正磕眼假寐,卿九思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卻不料鼻子一癢,“阿嚏”了一聲,許是剛剛走着走着被冷到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似乎更冷,早早就下雪了,一眼望去都白雪皚皚。
尷尬。
謝凜擡眼看過去,見小姑娘站得筆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下將人拉過來,小手冰得跟什麼似的,裹在掌心暖了暖,壓低聲音問:“冷?”
兩人同吃同住這段日子,定是少不了親密接觸,卻從未越線過,且他的眼裏沒有一絲欲,是真切的關心,卿九思感受得到,慢慢也是隨他了。
這個動作也無比自然。
他的掌心灼熱,像是一團火,掌心還有繭,有一點點硌人,一時分神,她點了點頭,又連忙搖頭。
她怎麼敢說冷。想到前一段日子,初雪,飄飄揚揚,院子美如畫,她在春枝和秋雨的感染下也去出去堆了雪人,結果夜裏就開始發熱,喉嚨疼得話都說不出來,本來夜裏不想驚動任何人的,可她實在受不了,也就讓春枝去找府醫了。
這一找,便驚動了翁陽大長公主和謝凜,兩人火急火燎的趕來,翁陽大長公主還好,對她一貫溫柔有加,詢問了後只輕聲責備了下,謝凜就不一樣了,大動干戈的不僅懲罰了春枝和秋雨,還把她狠狠訓斥了一頓。
可後來也在她牀邊守了一夜,替代了春枝和秋雨的活。
卿九思還真有點感動。
她怎麼還敢說冷。本來早晨出來的時候還好,沒想到颳起了風,凜冽得刺骨,好在馬車裏暖烘烘的。
謝凜一邊幫她暖手,一邊說:“冷就多穿點,不可逞強。”
卿九思眸子微垂,細若蚊聲的說,“不冷。”
“那方纔是被嗆到了?”
“……”卿九思無言以對。
隔了會兒,又聽到謝凜低低的說:“都這麼大個人了,馬上要成親了,怎地還不會照顧自己……”
終於到了。
卿九思終於解脫了。真真正正住在了謝府,跟謝凜朝夕相處後,才知道他跟別人口中的謝凜及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誰能想到令人聞風喪膽,心狠手辣的謝凜還會有那小嘮叨的一面呢。最初她很詫異,很震驚,後面就慢慢隨他了,說着說着就沒勁了。晚膳是去翁陽大長公主那兒用的,謝凜也一道過去的,用完了,翁陽大長公主就催着兩人回去,說到底還是讓兩人能有更多的相處去培養感情。
謝凜送卿九思回院子。
走着走着,謝凜低斂着眉眼看她,說:“再過五天,就還有六十五天了,準備好了嗎?”
“啊?”卿九思擡眸看他,什麼跟什麼。
“三月初三成婚。”
卿九思抿脣,她倒是沒想到這,確實,再過五日就是除夕了,過了便是等她及笄,她的生辰是在三月初二,這吉日好巧不巧就定在第二日。
一時心裏有些惆悵。
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又要嫁人了,還是嫁給謝凜。想到上輩子,她跟謝凜根本沒什麼交集,這輩子,太子皇后等人得到了懲罰,她唯一的願望就是陪着卿遠長大,將卿家發揚光大。
嫁給謝凜是意料之外。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其實也沒她想象中壞。
她點頭“嗯”了一聲。
謝凜拉着她走。進了院子,又進了屋子,在卿九思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親了,親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他喘了口粗氣說,“早點睡。”之後就轉身走了,走得又急又快。
留卿九思一個人在原地懷疑人生。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謝凜還沒這樣過。
反正已經被親了,還能怎麼滴,愣了好一會兒,卿九思摸了摸嘴脣,回想剛那感覺,酥.酥.麻麻的,好像……還不錯!
夜裏,外頭下起了大雨,卿九思醒來,察覺喉嚨有一絲刺痛,心下一沉,莫不是又染上風寒了吧,這要被謝凜知道了可咋辦。
心裏一慌,她連忙讓春枝又抱了一牀被褥來,肩膀兩頭好好攢着,不讓風有機可趁,也不敢亂踢被褥了,第二天起來又喝了碗薑湯,雖然沒有好完,但是控制住了,沒什麼大礙。
卿九思便不去宮裏頭了,避開謝凜去陪翁陽大長公主說說話。
一連幾日。
風寒終於好了。謝凜近兩日總是不見蹤影,不知在忙什麼。
翁陽大長公主解釋,謝凜平日裏就是這麼忙,以前兒忙着忙着都不回來了,如今她在,謝凜再晚也會回來。
聽到這樣的話,不可否認,卿九思心裏肯定有一點竊喜。邊用早膳,她說:“祖母,等會兒我想進宮一趟,看看太后娘娘和阿遠。”
“你是好幾天沒進宮了,去吧。”翁陽大長公主對卿九思是有求必應,更何況是這種小事。
“謝祖母。”
“還這麼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了。你啊就是得多喫點,太瘦了。若是以後成親,有了身子那才叫辛苦。”
“……”
早膳用完,卿九思時隔多日再次入宮,先去了慈寧宮,太后臉色有些不好,她忙問:“娘娘昨兒個是沒睡好嗎?”
太后臉上確實帶着幾絲顯而易見的疲倦,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卿九思,輕咳了兩聲,邊上的桂嬤嬤連忙道:“娘娘這幾日是睡得不大好。”
卿九思臉上浮現一絲擔憂,又問:“娘娘可有請太醫來看?”
太后道:“沒什麼大礙。”
“娘娘還是應該請太醫過來看看,身體最重要,況且這個天冷了,更不能大意了……”卿九思忙勸慰道。
總覺得今兒個太后娘娘和桂嬤嬤好像都有點不太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太后一再說沒事,卿九思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後兩人又聊了會兒,直到用了午膳,卿九思才說,“娘娘,你歇息會兒吧,這好幾日沒進宮了,臣女去看看阿遠…”話音沒落,就被太后拉住手,“望安啊,阿遠昨兒個同夫子去練武場了,至少得兩三日纔回來。”
卿遠打小就入宮了同皇子一同學習,皇子乃天家血脈,各方面都必須拔尖,所以平日裏文武都不能落下。
卿九思有點失落,但也沒有懷疑。
直到酉時一刻,卿九思起身出宮。
過了御花園,聽到邊上有幾個宮女在說話:
“誒,你知道嗎?聽說前兩天九皇子等人出去打獵,卿小公子沒能回來,十皇子說被狼含着去了……”
“早聽說了,這都好幾天了,卿小公子都沒影子,怕是凶多吉少了。望安郡主這幾日都沒進宮,要是知道了不得傷心死。”
“說不定早知道了,才傷心得沒有進宮呢。”
“唉……”
聞言,卿九思手腳發涼,上前直接攔了兩宮女的路,深呼吸了口氣,目光凜冽的問:“你們說什麼??”
“望、望安郡主!!!”兩小宮女沒想到八卦小會兒被正主給聽到了,對視一眼,連忙互挽着對方打氣。
卿九思指甲忘命的掐住虎口處,惡狠狠的盯着兩人,聲音都裂開了,“卿遠到底怎麼了?快說!”
春枝和秋雨連忙上前一左一右護着卿九思,明顯情緒不對了,兩姐弟從小相依爲命長大,感情更甚,若其中一個真的出事了……
兩小宮女緊緊靠着,抿着脣,有些怕,又不知所措。見狀,春枝沉聲:“沒聽到郡主問話嗎?還不快說。”
小宮女低垂着頭,顫顫巍巍的說:“奴、奴婢只是聽說,奴婢聽、聽說卿小公子出宮了就沒能再回來,在外頭遇害了,再也回不來了。好幾天都沒見着了,宮裏頭的人都、都在說。”
“郡主,郡主你怎麼了??”
“快去傳太醫,郡主暈倒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