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墙成精了 第68节 作者:未知 真好看啊。 杜程心中不由自主地叹道。 “你闭上眼睛,”杜程的声调不由柔和了,哄孩子一样道,“什么也不要想,很快就能睡着了。” 睫毛跟着他的语调慢慢扇动,最后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姬满斋不看他了,杜程却反過来有些好奇地仔细观察姬满斋的脸。 眉毛是漆黑的,浓浓的,在眉骨山峰一样曲折得拐了個锐利的角,睫毛很长……覆盖在眼皮下面,密密的,杜程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长短,又闭上眼睛在自己眼睫上比划了一下,不由感叹,睫毛真长啊。 好看,真好看。 光凭這张脸,就足以让任何人动心了吧。 杜程批判前世的自己,见色起意,一定是。 让姬满斋睡,他自己却是睡不着了,虽然心裡早有准备,自己极大可能就是那個死掉的曲觞,真正看到切实的回忆后,他還是心中起了不小的波澜。 丹宸子和曲觞是经历了什么,一個从仙人下凡,一個死了转世,大抵不是什么好故事。 杜程见识了众多人间怨侣,倒沒想過自己也会是其中之一。 杜程双手在肚子上慢慢盘着,脑海裡全是丹宸子与曲觞主演的狗血剧情,正排演到两人因谁洗碗而大打出手时,杜程的侧脸被冰冰凉地碰了一下,扭過脸,对上阿飘姬满斋,阿飘姬满斋笑得相当温柔,长睫毛裡流露出醉人的光。 杜程打掉他的手,“别碰我啊,冷。” 姬满斋被打了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他伸出手像和杜程游戏一样,把手又递给杜程,笑意盈盈地似乎是想杜程再打他一下。 杜程沒理他,阿飘姬满斋和丹宸子更像了,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雪白的衣摆上沾满了血。 “哪来的血?”杜程目光落在血迹上,“你杀人了?” 姬满斋跟着低头,视线落在白袍上的血渍上,他神情一怔,垂着脸定定看着衣角上的血渍。 這個阿飘姬满斋看上去呆呆的,与黑袍姬满斋、丹宸子感觉都很不一样,杜程灵机一动,如果追诉着阿飘姬满斋进入回忆,他又能看见什么呢? 杜程悄悄在指尖结了個印,空气中不寻常的力量波动引起了阿飘姬满斋的注意,阿飘姬满斋抬起脸,目光凝结在杜程指尖的翻山印上。 杜程:“你乖乖的啊,不疼的。” 阿飘姬满斋定定看着他,目光温柔又清澈,他毫无怀疑,像個稚子,漆黑的瞳仁被红血丝包裹着,却還是露出了一個浅浅的笑容。 他张口却是无声。 “曲觞。” 翻山印带着火焰打入姬满斋的眉心。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杜程落入了一片漆黑。 他第一反应便是——好冷! 刺骨又阴森的冷,寒意若千万條丝线缠绕住他全部的身心,他的所有思绪全被寒冷占据,像是整個人落入冰潭之中,意识也要被這种完全无法承受的冷给打倒。 “曲觞……” 在彻骨的寒冷中,他听到自己的胸膛裡发出悲切的呼唤,他的魂魄在那一瞬间与這声呼唤竟起了共鸣,也让杜程从這绝然的冷中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定下心,仔细分辨,他能听到一点水声,是衣袍划开水流的声音。 “丹宸子!你与他缘分已尽,何苦强求!” 是谢天地……不,司命的声音。 杜程在极度的冷中瑟瑟发抖,他好像是被困在了回忆中丹宸子的体内,可是太黑了,也太冷了。 “我……”丹宸子的声音沒了往日的温和调笑,他冷厉又严酷道,“我偏要勉强。” “你难道听不到這四周魂魄的哭声?!丹宸子,你佛性最甚,如今這副模样是要入魔了嗎?!” “我沒有入魔……” 丹宸子喃喃道,他手上提着一柄断剑,掌心被断剑深深地割了道口子,血液从他的掌心流下,像是永远也流不干似的顺着他的手掌,一路染红了他的白袍。 “我未曾做错任何事,无论你们如何逼我,我也不曾怨過,我尽力为這苍生,我已付出了我的全部,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我只求他周全,有错嗎?” “你当然沒错,你救了這世间,那是无上的功德,曲觞……曲觞,那也是他的命啊!从他与你相遇起,這都是注定的!你這般不依不饶,难道非要将地府掀翻不可嗎?!他是精怪之身,早已消散天地间,這亦是他的選擇,就算你在黄泉裡再找上千年万年,他也回不来了……”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杜程猛地被从漆黑之地推出去,在夹缝中他猛然回头,丹宸子正垂着脸,看着自己流血的掌心,掌心裡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入水中,晕染开来,将他周围一片圈出血色的浪。 回到房间内,姬满斋正在熟睡,姿势乖巧,阿飘姬满斋似是也跟着杜程走了一遭,他闭眼又睁眼,望向依然震撼的杜程,伸出冰凉的手轻轻贴了贴杜程的脸,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 杜程一個激灵,才算是彻底从回忆中出来,他看向姬满斋的长袍,上面血渍斑斑,“原来是你自己的血……” 脸颊又是一冰,杜程转過脸,姬满斋冰凉的嘴唇近在咫尺,他微微笑着,双眼眯起,长睫毛全打架似地挤在了一起,杜程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了姬满斋的手,掌心裡果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和黑衣的姬满斋一样,断掌一般,這道伤贯穿了他的身体与魂魄。 “为什么呢?” 胸口還残留着与他共鸣的悲切,杜程抚摸了那道深深的伤口。 “既然這么喜歡曲觞,为什么把他弄丢了呢?” 第55章 杜程与阿飘姬满斋睡了一晚上,他警告阿飘不能离他太近,怕他听不懂,還故意打了几個喷嚏,阿飘一脸惊恐地退到边上,他趴在床头,歪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杜程。 “你也睡觉吧,”杜程指指黑袍姬满斋,“你哥睡了,你也睡吧。” 阿飘只是笑。 杜程:哎,可惜是個傻子。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丹宸子与曲觞是爱得死去活来轰轰烈烈,只是下场不太好,杜程摇摇头,幸好与他无关。 曲觞是曲觞,他是他,他不介意帮姬满斋找回失去的记忆,不過很介意延续别人的人生。 比起酒杯,做一堵墙真的要威武多了! 希望姬满斋也早日看开吧。 那么多情侣,前世今生再续前缘,多少故事又有多少曲折,哪還能像当年?上一世有遗憾,那也是沒办法的事情,他倒觉得那個司命說的挺好的,缘分已尽,何必强求? 杜程拍拍阿飘姬满斋的头,不在意道:“我先睡了,你趴着就趴着吧,不要乱跑,吓到其他妖怪就不好了。” 阿飘笑容甜美又乖巧,一看就很省心。 杜程放心入睡,翌日被谢天地打鸣一样的鬼叫声吵醒,“不好了,有人来抢人了!” 杜程一個鲤鱼打挺,“抢人,谁,谁来抢谁?!” “妈,您是不是疯了?待在這种地方您這是干什么您?不是我說您,都這么大把岁数了,還要跟爸吵,您就不能让我們做儿女的過几天安生日子嗎?!” 杜程刚走到管理局的大厅,就听到一個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叶小娟扶着大厅裡的桌子,低着头弓着背,年长的老人身高不高,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活像個被训斥的孩子。 “走,跟我回去。”男人上去搂叶小娟。 叶小娟按住桌子,“我不走,我不会再回去了。” “哎呀,您到底要怎么样?是要我八抬大轿来抬您……” “喂——”杜程双手插袋,大步流星地从屋外走进来,“你谁啊你?” 蒋文宣瞪圆了眼睛,对看上去丝毫不尊重长辈的杜程张嘴就是喷,“就是你吧?!把我妈忽悠出来……”他回头看向叶小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妈,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這长得好就是好人了?你一老太太,他供你吃喝住,他图什么?他還不是图您的钱!走——赶紧走——” “不不,程程是好孩子……”叶小娟急切地替杜程辩解,還给杜程取上了小名,她对自己的儿子摆手,“程程是看我可怜……” “看你可怜?”蒋文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松开搂住叶小娟的手,两手一摊,“好,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哪裡可怜?你住的是公房,不用你還一分钱房贷,吃穿用度,老爷子一個月两万的退休工资给你随便花,妈,你倒是說說,你可怜在哪?你女儿在国外是能躲清净,总不能一直让我给您二老擦屁股吧?!我的老娘,你也可怜可怜你儿子,你儿子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加点,家裡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在儿子的训斥声中,叶小娟头越来越低。 面对蒋文彬,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挺直腰板,她觉得自己从来沒有对不起過蒋文彬,是蒋文彬对不起她,所以她不欠蒋文彬什么。 可在她儿子面前……這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她从奶娃娃开始,一口一口地带大,沒有让人帮過一天忙,她觉得她应该也不欠儿女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儿女面前总是轻易地低下了头。 蒋文宣见母亲低头不语,松了口气,心想這出戏唱到這裡应该是差不多了,总算能收场结束,把老太太送回家,剩下的事就让老两口自己解决吧。 蒋文宣也不吭声了,拉着叶小娟的胳膊,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要往外走。 杜程伸出胳膊拦住了他,“不行,這人你不能带走。” “我警告你啊!”蒋文宣的声音一下又粗了,他满肚子的火压根就沒发泄完,对着母亲毕竟也還是收敛着的,对杜程這個带走老太太的陌生青年,他就沒什么顾及了,唾沫横飞,食指快要戳到杜程脸上,“你拐走我妈這件事我還沒跟你算账呢,我知道你们這些人,游手好闲心术不正,专门骗老人的钱,我告诉你,沒门!” 杜程淡淡道:“你一口一個你妈,我沒听出多少感情,倒是听出了奴隶主对奴隶的占有。” 蒋文宣差点沒被气死,“你他妈的——” “哦~”杜程语调俏皮,“原来不是你妈,是他妈。” 一旁的谢天地憋笑憋得肚子疼,对赶来的姬满斋招招手,“看戏看戏。” 姬满斋不理他,他上前走到杜程身边,正与杜程对峙的蒋文宣看到姬满斋,脸上依旧怒气勃发,“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 谢天地: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一点面子。 杜程扫了姬满斋一眼,觉得姬满斋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心情稍稍放松,“睡得好嗎?” 姬满斋略一点头。 被无视的蒋文宣拉着叶小娟就要走,却被姬满斋拦住。 也不知道這黑西装的男人是怎么动的,一下子又站到了他面前,吓了蒋文宣一跳。 “你双眼浑浊,耳后有茧,是肝火旺盛之兆,也留下来调养调养吧。”姬满斋慢吞吞道。 蒋文宣想骂你们還想骗老子的钱,肩膀被对方的手轻轻一拍,整個人就僵住了。 一边笑嘻嘻看热闹的谢天地傻了,忙站起身,“姬大大……” 他是在提示姬满斋,不要乱伤人,虽然這個人的确是很讨厌,但用超越人间的力量去惩戒,是强对弱的欺凌,必将会导致失衡。 “沒事,”姬满斋扭過脸,“让他调养调养,這是为他好。” 姬满斋手一挥,蒋文宣就像是上了发條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同手同脚地往精怪管理局深处走去,边走還边自言自语道:“我肝火太旺了,這样不好,要调养调养。” 谢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