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後記(四)

作者:木漏日
楚歇扯着被褥將自己完整地蓋住,鼻尖有些發紅,眼神略過江晏遲的臉,很快地又往下垂去。

  他好似也完全沒有料想到眼下這個狀況,一時間失措,訥訥地再喊,“阿歇……”帶這些撒嬌地意味,朝着他挪過去,“你……”

  “等等。”楚歇立刻喝止。

  江晏遲隔着些距離,看那人只縮在一團貼着牆壁,便沒有再往前。

  嘴角的笑變得有些勉強:“阿,阿歇,你聽我說……”

  那人眉頭稍皺,然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晏遲,腦子有些混沌似的用力晃了晃,有拿手敲了額頭兩下。

  “今日是我們大婚,我們……”江晏遲委屈地說道。

  “不,不。”被這麼一折騰,楚歇眼神好似越發清明瞭,脣色都有些發白,“不做這個。”

  小皇帝的眼神瞬間就灰暗了,越發委屈,“可是……”

  “沒有可是。”楚歇摁着眉心,拉過衣服自己穿上了,將衣帶繫了個死結,“今天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那我睡哪兒啊。”

  楚歇橫了他一眼,冷淡地說道:“要不,你去外頭睡。”

  江晏遲嘴一扁,眼眶登時就紅了。

  眉頭微蹙,怯生生地伸出一隻手拽了拽被褥一角,見楚歇沒有作聲,委委屈屈地掀起一點,先鑽了進去。

  躺了一會兒,感覺到那邊呼吸均勻了。

  便挪着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伸出手繞過他的腰,正要抱住了,便聽到一句:“你到底睡不睡。”

  “可是,今天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江晏遲剛說完,紅燭恰好燃盡,屋內黑沉沉地一片。

  “花燭也沒了,洞房也就算了吧。”

  “我再去點!”江晏遲立刻要起身,楚歇翻身扣住他的手。

  “別鬧了,子時都過了。”

  江晏遲徹底蔫了,他在腦海裏演練過一千種一萬種,唯獨沒想過,這一夜竟是要這樣度過。

  他往楚歇背上蹭一蹭,察覺到對方背脊立刻僵硬了。他鼻子發酸,“對不起。”

  “阿歇,你,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楚歇裝睡,不想回答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人每次戀愛腦一發作,那個聯想能力簡直了,那個發散性思維他根本跟不上。

  只能沉默。

  可身後人聲音都些哽咽了,就像一隻被丟掉的小狗關在門外淋着雨似的。

  “你是不是其實不想和我成婚的。我稍微碰你一下,你都覺得很難受是不是。可是我們……”

  楚歇腦殼疼。

  “可是我們是夫妻啊。”

  “我們再試一下,稍微試一下好不好。”

  楚歇終於忍不住,不再默不作聲,一下轉過頭來厲聲道:“江晏遲你有完沒完!”

  終於見到他的正臉,江晏遲立刻迎上去溫柔地親吻着,額頭抵着趁着他中途換氣道,“再試一試,試一試好不好。”

  “不試。”楚歇回絕。

  他立刻紅了眼,委屈地低下頭。

  “可是今天我們……”

  “成婚,我知道。我們是夫妻,我知道。你不要一直在我耳朵邊就知道說這幾句話吵得我睡不着。”

  他眼睛更紅了,水汪汪的一片。稍微眨一眨眼,一顆眼淚就墜了下來。

  楚歇看他那小可憐樣,忍着火沒繼續發火。

  “爲什麼呀。”

  “我不喜歡。”

  江晏遲握住了他的手,忽然就難過地哽住了聲音,帶着些哭腔,“不喜歡我嗎?”

  “不喜歡做這種事。不管和誰都不喜歡,不針對你。”

  楚歇這話剛說出口就知道他肯定要多想,一回頭果真江晏遲立刻有了反應,將他的手捉住問。

  “你還想和誰做?”

  完蛋。

  這神奇的解讀能力,服了。

  今晚這是沒完沒了。

  楚歇爲了今晚能早些安睡,不得不先起身,給江晏遲好好地來做一做思想工作,將他腦中脫繮野馬一般的發散思維打斷,再安撫一下他脆弱又幼小的心靈。

  “聽好了。我是單純地不喜歡這件事,跟人沒有關係。你答應跟我成婚,難道是看中了我這副身子嗎。”

  “不是的……”

  “那既然不是,就不做。”楚歇話術很是厲害,唬得他當場愣住。

  “那,那是的。我就是看中你的身體。”江晏遲火速改口。

  楚歇處變不驚,“那就和離。”

  他皺着臉,彷彿下一秒就要大哭出聲來。

  “我不跟只看中我皮囊的人成婚。”楚歇挑着眉,“我跟你成婚,是爲了和你白頭偕老,不是爲了做這種事。”

  “這不衝突啊……”

  “你要是實在有這方面的需求,你就去找幾個……”楚歇不耐煩地提議,話說到一半,卻噎住了。

  要他去納幾個別的侍妾嗎。

  楚歇隱約裏又不想把這句話說出口。

  江晏遲還沒聽出旁的,只一下就撲進他的懷裏:“不找,我這輩子只娶你一個的。”軟中帶硬地撒着嬌,“你要不想做,那我明天去靈雨寺出家好了。”

  說話還是這麼孩子氣。

  江晏遲見他沉默,知道他是有點心軟了,馬上就見縫插針的說着好話,“阿歇,你性子好,生得也好,我喜歡你,想跟你白頭偕老。可我也想和你做這種事……”

  “還有,這種事……”

  楚歇瞪大了眼睛,剛想說點什麼,被被細細密密地吻着,將所有話都封在喉嚨裏。

  媽的,就是不能猶豫一點點。

  這得寸進尺的狗崽子。

  幾番糾纏下來,他漸漸有些喘不上氣,像是剛剛消下去的酒勁兒又回來了似的,腦子迷糊起來。

  “爲什麼不願意,阿歇,你自己看看。”偏在這時候,江晏遲還說着這些話。

  江晏遲耐心地解着他衣服上的死結,楚歇趁着這會兒空擋,故技重施要推開他,可他眼下有了防備,將他手捉住了,看着他呼吸不穩的模樣湊近了,聲音柔柔地質問,“爲什麼不願意。”

  手再一次探向他身後。

  “你喜歡我嗎。”

  楚歇回答,繞到上一問題,鼻尖發着紅,一層薄薄的汗浮出:“因爲,因爲太疼了。不會有人喜歡做這事的。”

  分明是有些感覺的,可是隻要再進一步,他就會開始劇烈地發顫。

  江晏遲愣住。

  如今想起來,的確,上一世他們兩次,都是很不愉快的記憶。

  雖然對於自己來說已經很遙遠了。可是對於楚歇而言,不過數載光陰。那些記憶對於他而言非常深刻,那些疼痛和傷害,以及被逼迫時的絕望,還都歷歷在目。

  所以他懼怕,所以他反感。

  看到楚歇越來越難耐的神色,和微微發抖的身子。

  江晏遲停了下來。

  他陷入某種沉思。

  真的不能勉強。

  眉頭緊緊皺起,他也有些迷茫了。這可怎麼好。

  忍耐着一身熱切的血液,他的聲音有些喑啞:“我,我們換個法子,好不好。”

  楚歇臉更紅了,察覺到他想做什麼,那緋紅從耳後根一路蔓延到脖子。

  可今夜到底也是新婚,若是真的什麼都不讓他做,好像也說不過去。

  江晏遲眼微微眯起。

  他果真還是容易心軟的。

  便再親吻他的眉心:“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傷害你的。”

  “一點點也不會。”

  像是護着易碎的琉璃,他的動作先是輕柔緩慢。漸入佳境後便有些壓不住焦躁,楚歇呼吸被撞碎,手指揪住正紅的喜被久久沒有鬆開……

  天快亮時江晏遲抱着他避開外頭的人去沐浴,溫熱的池水讓他神思倦怠,不過片刻直接在浴池裏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他好似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江晏遲時而暴虐異常,時而溫柔有加。他的心情在驚懼和依賴間來回切換,直到夢境徹底結束。

  身上異常地清爽,好似昨夜的一切全部是夢。

  可稍一動又覺得有些異樣。

  不是夢。

  雖說他依諾沒有做到最後,可到底也是沒少折騰,渾身散了架似地痠疼。

  江晏遲不許人打攪他睡覺,故而此刻屋內空蕩蕩的只有他,楚歇享受着着難得的片刻寧靜,倚靠在牀榻上看着窗外銀裝素裹。

  原來昨夜下了一場深秋的雪。

  那一皎潔的白,好像掩蓋了世間所有的傷痛與黑暗。待到來年春風吹融,新綠又將冒頭,生長出一片全新的春景。

  他成婚了,他在這個世間,擁有了一個小小的家。並不是血緣帶來的天生的羈絆,而是——

  他遇見了一個喜歡的人。

  就這樣靜靜地坐了許久,恰好江晏遲親自在外頭掛新的小字和彩燈,怕吵到楚歇腳步都放得格外輕,小心翼翼地將紙折的小燈掛在積雪的枝頭,震動一小片雪落在他脖子。

  楚歇忍不住笑出聲。

  江晏遲這才轉過頭來,驚喜地問,“你醒了?”

  楚歇披着外衣走向窗邊,伸手替他拂去衣領處的雪:“怎麼不叫別人去掛。”

  江晏遲將懷中一副小字小心地展開,怕被小雪沾溼:“我自己寫的,自然是要自己掛。你看。”

  “我跟你一起掛。”楚歇瞄了一眼,想要從窗子處直接爬過去,可是一擡腳牽扯到了,隱忍地皺了下眉。

  江晏遲似是明白什麼,將手中小字交到他手裏:“拿好。”然後伸出手撈住他的腰,用勁扶穩後將人直接從窗子裏抱了出來,另一隻手託着他的腿,像是抱小孩似的。

  楚歇長手長腳地站不穩,伸手要去摟他的脖子,那小字也就直接摁在他臉上。

  差點沒抓花那張臉。

  江晏遲將扶着腰側的手適時地抵着他的後背,寬厚的手掌施力,楚歇很快穩住了身形,擡手去夠那頭頂的一斜高枝。

  楚歇擡手將小字掛上枝頭,江晏遲將他放下,二人擡頭看着那掛滿霜雪的枝頭掛着五彩的花燈。燈下飄着紅綢。

  上頭寫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求放過~嗚嗚嗚嗚感謝在2021-06-2500:55:13~2021-06-2701:59:44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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