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一個猜想
走得越近，他們便越能發現，蘭山現在的景象實在是太過嚇人了。
“昨天晚上下的到底是什麼雨啊，山體滑坡也沒見這樣的……”其中一個修士咋舌。
“當然是打出來的了,這劍氣,什麼境界的高人才可以達到啊！”另一人則滿眼豔羨,“我們今天,能不能有機會見見這位大能？”
從前段時間起,他們就知道了這件事。
隨同海城那位厲害的聞先生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厲害的劍修,他們兩個和月前在西溪公園除魔的那位師從同門。有了這三位的幫助,燕城現如今的情況好了很多，在他們一一將許多邪修所設的陣法祛除後，魔的數量也在開始減少。
只可惜除了聞先生之外,另外兩人都見首不見尾，叫他們不能一睹真容。
賀安跟在他們身後，聽着這些人的對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除魔科的普通修士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剩下兩位到底還有什麼身份——現如今,也是名滿燕城的兩位名人了。
一路走來,他忽然與被“引咎辭職”的前任開始共情。
主要情緒表現爲肉疼。
蘭山蘭山，如今這裏沒有了山,反而多出來的一個峽谷。山上原來的草木在戰鬥的時候被魔氣侵蝕，又被尾隨而去的靈火灼燒，已經不剩什麼了。
打眼望去,這裏不像是什麼戰鬥現場,反而是天災現場。
總而言之,一百道天雷劈下來，可能也達不到讓場面像現在這樣混亂的效果了。
比當日管理局損壞的訓練場還要嚴重數倍。
幸好自己沒有惹過這些劍修，賀安有些慶幸地想，他和蕭見青之間，應當算是保持着一個相對友善的關係。
一邊想着，他們已經走到了新出現的峽谷邊緣。
和管理局打交道最多的聞鶴驚面朝他們而站，而在他身邊的，一個是以毒舌且刁鑽而出一舉成名的靈劍鑑定師江重明。
另一個人，標誌性的白色的長髮高束，手中執着他那柄在燕城都有名的長劍。
兩位都是名人啊。
尤其是蕭見青。
自從傅昀涯生日會上的那一場後，幾乎沒人不知道蕭見青原來是個很能打的人這件事了。
能以絕對勝利的姿態碾壓白念，這在他們看來，已經是厲害的表現，蕭見青肯定能有金丹期的實力。
可現在，看着已經蕩然無存的山，他們陷入了沉默。
不管這是不是他打出來的，但是能出席這樣一場可怕的戰鬥，他的水平，想必不會差得太遠。
那究竟是……
正想着，白髮劍修的目光落了過來。
他看着賀安：“還要麻煩你們處理一下了。”
賀安忙不迭地點頭。
這裏除了新出現的峽谷以外，其實已經沒有什麼要處理的了。
魔物死後煙消雲散，邪修死後則直接被蕭見青燒了。
可惜的是有些打得太急，沒來得及收儲物戒呢，就已經連人帶裝備消融在劍氣之下了。
考慮到邪修所擁有的大量財富，蕭見青稍稍遺憾了一刻，然後忽然想起什麼：“我不用賠吧？”
賀安感覺看過來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鋒銳了，摸了把冷汗：“當然不用，您能出手，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
他們之前在計劃時，就已經知曉這次行動或許會對周邊造成一些傷害，雖然沒想到“傷害”範圍如此之廣，但是再給他十個膽，也不敢在這時候對着蕭見青出爾反爾！
“好，”蕭見青微微頷首，“還有點事，我先告辭了。”
劍光遠去，賀安來不及說些什麼，又聽到蕭見青隱祕地給他的傳音：“過幾天不會太平，當心管理局內部。”
賀安悚然一驚。
他擡眼看向前，江重明和聞鶴驚都沒有走，臉上神情如常。但以他們的神識強度，即使在做些什麼，自己這邊的人現在的境界，都難以探查出來。
賀安迴轉過身，面對着他的一衆下屬，安排着接下來的事宜，目光隱晦地掃過每一個人。
按理說，經過了這麼大場面的一仗，對方怎麼都該元氣大傷了。哪怕還有捲土重來的一天，最近也能輕鬆幾日。可蕭見青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他說小心，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定知道更多的東西。
蕭見青確實在想。
關於他的事情，僅憑邪修是不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的，一定有人在背後提供信息，推波助瀾。
這個人必須瞭解七千年以前的事情，還同現在的他有所交集，出手相助邪修，也是爲了從中獲利。
眼下，最直接的好處是神器。
當然也有可能是些別的東西，但無論如何，邪修的大據點在雲洲被圍，積攢下來的返虛期大能們目前已經被幹掉。那個人很難繼續坐得住，必然還要出手。
他能親自出手最好，蕭見青勾起嘴角，笑容的幅度中，有一種格外冰冷的殘酷。
“你在往哪去？這不是回家的路。”系統讀不到他的想法，只是認出了路徑的不同。
但即使蕭見青御劍速度很快，它也分辨出來，這是另一條自己很熟悉的道路。
“驗證一個猜想，”蕭見青說。
聽邪修們記憶裏的其它對話，當他的魂魄修復到一定程度時，其實是可以自動吸引來分裂在其它地方的碎片的。只不過奇怪的是，有一縷殘魂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纔會造成如今魂魄缺失的結果。
但是按理說，只要在雲洲，如果魂魄沒有徹底散去的話，它總會有迴歸本體的那一天。
除非它根本就不在雲洲。
比如，就在這裏呢？
雲洲之上，易緋和葉弦的棋局仍然沒有結果，但兩人都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心情。
葉弦通過令牌接到了兩個徒弟的傳訊——釣魚很順利，計劃很成功，他們現在有了新的目標，也有了新的疑問。
好消息是，無論怎麼樣，他們在越發接近這個世界的真相，並且離成功回去更進一步。
易緋在所差無幾的時間接到了消息，她隨意掃過一眼，神色忽然變得鄭重，立刻站起身來。
“有急事？”葉弦問。
“師父出關了，”易緋說。
她的師父，易水派的前任掌門，雖然這些年來越發名聲不顯，也是一名大乘期的修士。只不過，不同於他們是出於制約而不能隨意出手，這位前掌門則大約是因爲無力而無法出手。
他是壽數最長的大乘期修士，如今已經活了將近四千年，熬死了他那一代的所有驚豔修士，直到現在，仍然撐着一口氣沒有殞落。
只是閉關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聽到他的名字，葉弦神色柔和了一些：“記得替我和師弟向他老人家問好。”
“那是當然，”易緋自然地應下，“師父一直很關心青青的事情，比對你可上心多了。”
“是啊，”葉弦無奈地說。
易緋的這位師父，算是看着他們一起長大的長輩了。
他是位很和藹而沒什麼架子的老前輩，經常同兩派的小弟子們混在一起。
從他們倆接任掌門後過去了幾百年，他的這個習慣還是沒變。並且這些年來尤其對蕭見青上心。
哪怕經過漫長的閉關，一醒來都會第一時間問問青青的情況。
或許正因爲他是爲數不多的幾個瞭解蕭見青身份的人，又身處易水派，深知他的種種恩情，纔會格外關注蕭見青的成長。
何況蕭見青本來就耀眼又奪目。
於情於理，都沒什麼不對。
要說這位老前輩身上唯一解釋不通的，大約就只有他過分長的壽數了。
——
三位劍修似乎都各有各的事情要辦，蕭見青走後，聞鶴驚又細緻交代了兩句，也拉着江重明離開了。看書喇
沒有他們隱藏的威壓在，賀安終於鬆了口氣。
但他隨即想起蕭見青走前說的話來。
“當心管理局內部的人。”
賀安清楚，管理局內部的水很深，在他的前任當職時，則把一切攪得更加混亂了。
他上任時間短，雖然在除魔科的修士裏頗有威望，但是在整個局中，地位還並沒有那麼穩固。
原本他打算慢慢解決一切，但現在，這些已經有威脅到了讓蕭見青出言提醒的地步了嗎？
賀安覺得很不安，他向這次來的所有修士重申了任務的重要程度，但那股感覺一直不曾散去。
就像有一雙眼睛，正在背後，牢牢地盯着他看。
“砰——”
精緻的瓷瓶被人狠狠掃在地上，碎裂成幾瓣。
白念咬着牙，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他們……他們竟然是一夥的！”
通過管理局內部一個昨天才被他“攻略”的修士的眼睛，白念清楚地看到和蕭見青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江重明。
一見面就給他難堪，後來更是讓他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但叫他以爲好不容易釣到的那位江教授。
原來他是站在蕭見青那一邊的？
原來一樁樁、一件件，其實都早有謀劃？
自己纔是被騙的那個？
白念氣得牙根癢癢。
如果不是因爲江重明和蕭見青在宴會上鬧得那出，他至於淪落到苦心經營的名聲毀於一旦，之前好不容易攻略下來的幾個人有了鬆動的傾向，被迫跑去攻略管理局修士的地步嗎？
“難怪……難怪他們能早有準備。”一個聲音，忽然突兀地出現在他的房間裏。
白念猛地轉身，什麼也沒有看到。
他皺起眉，正不知該怎麼辦時，聽見了從手上的血玉鐲子裏傳來的人聲。
“原來竟然是因爲這個。”
那聲音無比嘶啞。
“是您？”白唸對於這樣的交流方式很熟悉，立刻打起精神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精神可能不大如往常，聲音也不大一樣。
“我需要養精蓄銳，”穆權說着，感受到神魂撕裂般的痛苦。
他大約是所有人裏，唯一一個還活了下來的人。
他起先只是估計其餘邪修背後捅刀子，所以剛到下界，還沒站穩腳步，就將微弱的一絲神魂附在了和他的手下聯繫過的白念身旁。
這原本是以防萬一的後手，沒想到，卻成了讓他現在還沒死的關鍵。
然而被蕭見青搜魂的痛苦仍然一陣陣傳來。
“您需要我怎麼幫忙？”白念忙問，鐲子裏的人一路上都在幫他，是比那些攻略對象更爲可靠的。
即便他們肯定從自己身上有所求，但他應該給得起，然後得到更多的好處。
穆權的殘魂緩了緩才能繼續以正常的聲音說話：“隱瞞我的存在。”
他說着，又報出幾種溫養神魂的靈物：“把這些給我找來……恢復之後，我答允你一個願望。”
白念不假思索：“讓我成爲燕城修爲最高的修士！”
穆權：……
平常還好說，但現在燕城有一個蕭見青在，未免有些獅子大開口。
這些交易，他和白念直接是不得不立誓的，天地規則下，必得將其完成，不能陰奉陽違。
“換一個。”他命令道。
白念有些意外，但鑑於他要提供的不是很多，想了想，換了一個要求。
“那您幫我殺人吧，殺掉蕭見青和江重明！”
幹掉這兩個一直在給他帶來阻撓和困擾的傢伙。
穆權：？？？
他神魂上，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
搜魂本來就是個很可怕的功法，何況下手的是蕭見青。
想殺蕭見青，不如指望天地規則突然降個幾百道天雷劈死他來得實際。
“這樣吧，”他聲音更虛弱了幾分，“我們還是先來說回修爲的事情。”
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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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頗爲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捨。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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