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心想事成
即使針對蕭見青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在他意料之外,幾乎沒怎麼成功過，也從沒有一次像這樣，叫他覺得失控到憤怒。
他被殺死後所生成的神器，他苦心孤詣尋找的東西,爲什麼會在蕭見青手裏！
還系在他的劍上,做一個平平無奇的劍穗！
“並沒有平平無奇,”蕭見青說,“它多好看啊。”
魔神差點兒被氣厥過去。
堂堂一個神器,在他眼裏就只有好看嗎？
蕭見青其實也很迷惑。
但身爲劍修，他牢記“反派死於話多”的原則,並沒有繼續耽擱,開始研究神器的使用方法。
雖然劍鋒不再向下，但劍氣已經將殘損的魔神牢牢困住。
而葉弦與易緋同時到場，兩位大乘期修士在此,不給他任何一點脫逃的機會。
他的劍穗、不，神器，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認了主，不過在心神動了動,就已經告訴了他使用方法。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神器和魔神是同源的,它能號召魔氣，當然也可以容納魔氣。
它的主人既可以駕馭魔氣助自己修爲大漲,也可以選擇就此將魔氣全部封存。
兩種結果，只在一念之間。
聽起來，他可以做出很好的選擇了。
蕭見青想着,卻狐疑地看向正乖乖表演劍穗的神器。
七千年前,他剛得到神器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還有這個功能？
劍穗頗爲不好意思地晃了晃。
意思是，當時它剛剛生成，與魔神本身性質關聯極大，只有基礎功能。
幾千年之後，經歷許多風風雨雨，系統升級了，開始多方面發展。
蕭見青：行吧。
他當下不再猶豫，按照神器所給的指示，將魔神收押在了其中。
不甘的、怨恨的詛咒聲不斷傳來，但是已經無濟於事。
蕭見青無情地切斷和神器內部的聽覺聯繫，識海內頓時重新變得清淨起來。
此間事了，但蕭見青還有更多不明白的東西。
比如說爲什麼他只是選擇一個劍穗，就能恰到好處地遇到神器。
還有一直以來他都沒明白的一件事——魔神死後出現的東西，爲什麼完全沒有繼承原主的任何一點東西，那麼爽快地就認了自己爲主，日後還生成了這種聽着就不那麼“魔”的功能？
易緋想了想，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方纔真正的易成林散去的魂魄告訴了他們很多。
被魔物佔據身體的幾百年裏，魔物窺探着他的記憶，他卻也得知了更多與魔物相關的東西，最終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自己和老友門下的兩名小輩。
靈氣與魔氣是天地初開時同源而生的。它們相輔相成，共存於世。
在第一個人選擇了引靈氣入體後，許多人效仿他的舉措修仙，靈氣被大量吸收，留下大量魔氣無處可去。
修仙的人在靈氣濃郁的地方建造城邦，發展勢力，處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普通人也願意在有仙者庇佑的地方居住。
但在靈氣稀薄的地方，隨着人逐漸變少，條件越發惡劣，顯現出衰敗傾頹之向。這裏聚集着魔氣，於是就像靈氣將修仙者向着長生與強大去塑造一樣，魔氣將它所見過的衰敗帶到各處，而魔氣所凝結而出的魔神，完美地繼承了這種選擇。
反倒是魔神死後，一切重歸於塵土，從他身上分離而出的神器恢復了最開始的狀態。
它沒有偏向、沒有好惡，只是單純地選擇了面前的勝者爲主。
然後它向着蕭見青所期待的方向發展，逐漸衍生出了新的功能。
“這樣說來，究竟是靈氣與魔氣影響人，還是人影響着靈氣和魔氣的特徵，真讓人看不清楚了，”葉弦總結道，“不過消除魔物，從此倒有了新的方向。”
蕭見青點點頭。
易成林實在是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大消息，影響想必十分深遠，會給雲洲，乃至下面的燕城都帶來很大的變化。
第二個問題得到了很好的回答，但蕭見青的第一個問題，始終沒人摸得清頭腦。
葉弦和易緋都想過，並且摸不着頭腦。
“運氣吧，”葉弦最終說，“這是我們劍修的運氣。”
易緋滿臉都是“你竟然真的會這麼想”的震驚：“不，這和你們劍修沒關係，我想還是與青青是神器第一任主人的身份有關。”
考慮到神器的前兩任主人分別是他自己和同他共享氣運的人，那麼在蕭見青復生後，由於二者間的羈絆，神器出現在兩人面前，就不足爲奇了。
但是蕭見青這一次沒有附和易緋。
他選擇和自己的師兄站在一起，堅定地說：“運氣，一定是我們時來運轉了。”
易緋：……
啊，這可怕的，劍修的集體榮譽感。
然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易水派。
還是她們的門派好啊，強大，正常，而且富有。
就是現在和往日比起來，似乎少了點兒什麼。
少了點兒什麼呢？
易緋的臉色逐漸黑了起來。
她轉過頭，看見那兩個劍修正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一個神情不大自然地望着天，一個在戳自己的劍穗玩，似乎都很漫不經心的樣子。
但他們都在往後退。
易緋深吸一口氣。
“葉！弦！”
“你再給本座後退一步試試？”
殘山派掌門，堂堂大乘期的劍修，在這一聲呼喚之下，立刻停了下來。
面對自己的大債主，實在是不敢造次。
“師弟救我！”葉弦用眼神向蕭見青求助。
“青青，這次是不是打得挺爽啊？”易緋含笑看過來，蕭見青突然覺得背後有點冷，不敢再看腳下自己戰鬥過的痕跡。
“還有個人在等我，”蕭見青說，“我先去看看他。”
這下他真是一刻都不敢耽擱，御劍直接向遠飛去。
在今天之後，雲洲的格局會有很大的變化。在之前和魔神有聯繫的世家，他們可以一個個擊破，而關於魔氣和魔物的問題，也會有更多的研究。
殘山欠下的債，或許在今天之後，又要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蕭見青擡頭看看天。
在大乘期修士打鬥之下幾經變幻的天色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太陽還未落山，今天是八月十四號。
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一個很好的中秋節。
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兌現當年的那一個約定。
——
八月十五，中秋節。
殘山上上下下都一片紅火。
他們的小師叔不僅回來了，還直接晉升了大乘期。蕭見青的生日和中秋離得很近，明面上來看，今年就該及冠了。多重喜事臨門，他們不能不高興，
他的晉升和及冠大典，葉弦和易緋的計劃是一塊辦了。他們的師弟天下第一，當然也要全天下最盛大隆重的排場。
但是中秋，大家當然要先歡慶一波。
兩派的慶典常常一起過，喫過飯、喝過酒，說兩句吉祥話。按照他們的傳統，門派裏的長輩會發點類似小紅包的東西。
葉弦今年準備的是附着他劍意的白菜，取“團圓發財”之意。
易緋則準備了靈石支票，出手是易水派一如既往的闊綽。
看得殘山弟子一陣眼紅——這等派頭，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啊。
在經過某一個空置的位子時，衆人都愣了愣。
那裏曾有位慈眉善目的太上長老，樂呵呵地看着他們每一個人。
即使已經知道那是魔神奪舍，但他們還是在想，會不會某一個時候，他們真正的長輩就透過重重魔氣，看着兩派的弟子們呢？
只是這些已經不得而知了。
但真要論起來，蕭見青的心情，大約會比他們更復雜一些。
白髮劍修坐在他一派小師叔的位置上，給經過自己面前的弟子發放禮包。
——是經典的、出自他手的符咒。
“小師叔畫符畫得好我估計就是這麼練出來的，”江重明對應邀前來，也坐在臺上的的傅昀涯傳音，“他年年送符，每年還不一樣。去年是魔改版的清心符，今年可終於把他的平安符拿出來了。”
雖然沒說，但見識過蕭見青版的平安符後，他畫的清心符是什麼樣，大概也可以想象一二了。
“他還畫過什麼？”傅昀涯問。
他百世輪迴已過，在重新踏上雲洲土地時，恢復了界靈的身份，再一次感到自己和另一個人的命運緊緊相連。
只是和蕭見青之間錯過的二十年，總讓他覺得遺憾。
因此，他近來的一大愛好是聽江重明談起蕭見青之前的事情。
而江重明，殘山的著名話癆，是很樂於此的，甚至覺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即使隔着臺子，也要繼續傳音。
“還有嘛……心想事成符？”江重明說，“其實改過之後算是言靈咒了，只要是小願望，說出來的都可以實現。”
當然，實現手段是蕭見青一以貫之的簡單粗暴。
說出來，纔會實現的願望嗎？
傅昀涯眼神微動。
江重明依舊能說：“不過心想事成的原版不是這樣的，他們求神拜佛的人嘛，講究一個心誠則靈，最忌諱把願望說出來了。”
但蕭見青讓一切出口的願望成真。
江重明好像還有什麼想說的，卻被他師兄叫住了：“重明，該你了。”
他是掌門最小的弟子，這一圈，他是最後一個。
江重明反應了一下，歡脫地跑上前去，滔滔不絕地講他的吉祥話，直說得易緋頭疼，葉弦打瞌睡，蕭見青走神。
臺上輩分高的人們恨不得把所有東西全都一股腦塞給他，好堵住他的嘴。
但是到蕭見青那兒，江重明仍然意猶未盡，對他說：“阿青，慶典散了咱倆去論劍吧？我還沒見過你那第十六式呢！”
蕭見青平常都是會答應的。
但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地拒絕了。
傅總，那位剛剛還在同他熱情傳音的知音在衆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膽地說：“不好意思，今晚我們有約了。”
江重明：？！！
天吶，竟然會有人能讓他小師叔放棄練劍的時間嗎？
“你醒醒，”聞鶴驚無奈地說，“傅總早先便爲小師叔鑄好兩柄新劍，他們是去試劍的。”
哦，這樣聽起來果然合理多了，比較符合蕭見青的一貫行事作風。
“要是到時候可以讓我們也瞻仰一下就好了！”江重明很激動地說。
聞鶴驚用看破不說破的表情，跟着微微頷首。
——
慶典終於散場，銀白月色籠罩大地，兩道流光從天際劃過。
蕭見青落了地，打量着已經空置無人多年的院落。
兩位主人先後離開，小院竟然還在。院外的花園由四季被分成四片，幾千年之後，原來的草木竟然還都欣欣向榮，長勢很是喜人。
就是有點太喜人了，都長到屋子裏去了。
“還挺好看的，”蕭見青看了半晌說，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傅昀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先一步進了屋，手中捧着兩柄劍向他走來，一柄以落日餘暉爲魂，一柄以素月清輝爲魄，時隔千年，劍身依然在光芒下熠熠生輝。
“歡迎回家。”
就像當年他們說好的一樣，等他回來，他當以劍相賀。
而那當真是兩柄漂亮極了的劍。
蕭見青看着，嘴角揚起一抹笑。
曉光被他握在手裏，劍柄上的硃紅色劍穗隨風輕搖。
他持着劍，邁過了院落的門檻，剛剛好站在屬於春季的那一角之前。看書喇
清風吹動他白色的長髮，月光皎潔，春光明媚，他站在滿院奇花異草之中，笑容燦爛如昨。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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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頗爲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捨。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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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色光柱毫無預兆的沖天而起，瞬間衝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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