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想无端造孽
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很多玄乎的东西,陈安上辈子不信,這时候却是心裡直发怵。
不然怎么解释?
“怕不是鬼哦!”
很显然,宏山也有类似的想法。
“格老子……未必两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還怕這些东西!”
陈安多少有些恼火,用被吓得本能地压低的手电照着,在山坡雪地上抠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下方声音传来的方向,直接就砸了下去,同时大声吼道:“是人是鬼,给老子出来!”
石头无声地沒入黑暗中,将河边一蓬被枯藤缠绕得密密实实的小树砸得哗啦响。
紧跟着,河边传来一声惊叫,一個女子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我,莫乱砸!”
“我当是那個!”
宏山一下子辨识出女子是谁,一边朝河边走,一边說:“吓死老子了!”
对于陈安来說,隔的几十年,時間太长了,有些记忆变得很模糊,他一下子记不起是谁的声音,问道:“蛋子哥,是哪個?”
“這你都听不出来……是董知青,我說你娃儿啷個回事哦?你们两個玩那么好,這都听不出来?闲着沒事的时候,還是应该多到大村子裡来走动走动!”
宏山随口說道。
“确实应该多走走!”
陈安随口說道。
他沒想到,下午才想起董秋玲這個人,现在就碰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到河边,手电筒灯光直往董秋玲身上照。
她虽然穿着的是臃肿老旧的棉衣棉裤,但丝毫不妨碍陈安想到這個锦城知青小巧玲珑的身段。
以前在队上干活,尤其是夏天穿得单薄的时候,那姣好的身段和精致的面容,总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是蜀地足够湿润的原因,即使是在這艰苦的年头,蜀地的女子也不像别的地方的人黑黄黑黄的,皮肤大都白嫩。
俗话說,一白遮百丑。
何况,這本就是個长得漂亮的女子。
“董姐,你在這裡做啥子?哭哭啼啼的,我還以为是鬼!”宏山沒好气地說。
董秋玲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安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董秋玲在這裡哭泣的原因。
跟她一起同来的几個知青,要么回家顶替父母的工作,要么走关系,要么病退,都想方设法地走了,只有她還留在這裡。
倒不是队上、公社不给开证明,而是锦城那边因为她的一些家庭因素,不予以接收,想走走不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撒,想那么多干啥子?在哪儿不是過日子,都是過,笑着是過,哭着也是過,为那样不笑着過嘞?”
陈安很认真的說了一句,有了上辈子的经历,他看开了很多东西。
几個知青来的时候,都還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娃娃,来自各处的城裡,比起乡下农村长大的娃儿,那就娇嫩得多了,哪裡受得了這种艰苦且无聊的生活,都受了不少苦。
董秋玲,那也是让村裡不少年轻人垂涎的姑娘,只是,她性子高傲,嘴上不說,但自带一种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气场,也曾有好几個去向她提亲,都被拒绝了,后来,也就再沒有人提。
当然,风言风语也就跟着起来了。
陈安和宏山两人,跟几個知青年纪悬殊不算大,尤其是陈安,跟两個渝州来的两個男知青处得很好,打心裡,其实他就是抱着接近董秋玲的想法,才去找的那两個男知青学文化的。
“读锤子的书,一家人的工分连吃饭都成問題,哪裡有闲钱供你龟儿读书,還不如回来上工,多少挣点工分,年底换点粮食哄下肚子才是正事。”、
陈子谦当初一句话,让陈安這個小学成绩不错,考上初中的人不得不回到村子裡边,跟着個老头放着生产队的羊,他人還小,每天只是半個工分,一放就放了三年,這才参与队上劳动,和大人拿一样工分。
很现实的問題,穷苦的农村固然希望家裡边能出個有文化的人才,但相比起吃饱穿暖,更需要的是劳动力。
陈安倒也不怪老汉老妈,因为他也清楚,這是无奈之举,确实沒钱读书。
相比起那些学堂门都沒进去過,写自己名字都画得很费力的同龄人,陈安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至少读书识字,問題不是很大。
打着学文化的借口,一来二去,也跟几個知青玩在了一起,陈安也成了为数不多的,能跟比他大了三岁的董秋玲說上话的人,算是普通朋友。
现在,再次看到董秋玲,陈安也满是感慨,
记忆中,上辈子董秋玲是在八零年夏季突然离开石河子村的,沒跟任何人打招呼,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现在在這裡躲着偷偷哭泣,不用說,肯定是因为回城的事儿。
听到陈安這么說,董秋玲拉着袖口擦了擦眼睛,然后抬头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沒有說话,只是打开手电筒,准备离开。
“等一下!”
陈安叫住她,将提着的袋子打开,从裡面提了只斑鸠出来:“我跟蛋子哥在竹林打鸟,你带只斑鸠回去吃。”
不同于在农场、林场或是集体插队的知青,這些来到山村裡边的知青,沒有工资,全靠劳力吃饭,如果不是队上帮扶,吃饱肚子都成問題。
陈安将斑鸠递到董秋玲面前。
董秋玲看着陈安手中的斑鸠,犹豫了一下,這才接過,小声地說了句:“谢了!”然后转身就走。
陈安和宏山也跟在后边過了河,上了大路后,董秋玲往大村子走,而两人则是往相反的方向去陈安家。
直到离得远了,宏山才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這女的太凉薄了,你看看,送她一只斑鸠,结果就往嘴巴裡边挤出‘谢了’两個字,多的一句话都沒有。”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人就這样。也算是相识一场,送她一只,不是多大的事,也是可怜巴巴的。”
陈安不无感慨地說道。
“兄弟伙,怕不是哦!”
宏山嬉笑道:“送人雀雀,你怕是想把自己的雀雀儿也送给她吧!”
“饭可以随便吃,但话不能乱說……這玩笑开不得!我承认,她是漂亮,我也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但万一人家回城了呢,那些为了回城妻离子散的事情,這两年還少嗎?我可不想无端造孽。過日子,還是娶個踏实本分的好,长相是次要的。”
陈安对男女关系方面的话题讳莫如深:“有些话,真不能乱讲。”
不得不說,想到娶媳妇儿這事,陈安是想到了董秋玲,但他也清楚,多少知青哪怕是在农村成家了养了娃,有了回城的机会,大都是想方设法地走人,真正愿意留下来的,不多。
有更好的去处,谁会想留在這穷乡僻壤?
当然,這也无可厚非。
既然知道很可能是這种后果,那就完全沒必要往上贴了,万一真有了儿女,再出现這种情况……
陈安不想无端造孽。
宏山点点头:“這倒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