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师弟!”守在洞外一直未离开的尔昀见重昭走出山洞,急忙迎上前。
她脚步一顿,面色欣喜:“恭喜师弟,成功渡過仙君初期,踏入中位仙君之列。”
自三界始成,仙妖两族便形成了等级严格的修炼境界,半仙并不算真正的仙人,只能說比凡人活的长久些,成为仙君才算入仙,而仙君亦分初期、中位、巅峰,仙君之上還有上君,上君亦分三等,一旦跨過上君巅峰,便是半神,踏過神的门槛后,才能窥神之道。
妖族亦是,茯苓自小在天宫修炼,得尽金曜真传,虽剔了仙骨,但她继承了母亲的火云弓,又受瑱宇指导,如今已是上妖中位,比重昭整整高了一個大境界。而缥缈败落已久,就连掌门松云苦修数百年,如今也不過是上君初期罢了。
重昭入仙三年就修成仙君中位,算是天纵奇才了。
重昭面上不骄不躁,朝尔昀颔首,“多谢师姐护法。”
尔昀面上一红,這几日她虽守在外头,但进不了石洞,也不過是干看着着急罢了。今日便是山门弟子比试之日,她匆匆将柘桑回岛晋位仙君并约战他之事說出。
“既然师兄也晋位仙君,是该比過,方显公平。”重昭淡淡道,踏步欲朝正殿而去,尔昀却突然开口。
“师弟……”尔昀面色迟疑,還是开了口:“白烁偷盗镇山玉简,如今被二叔关在玄冰洞。不過你别担心,二叔說只要她能在玄冰洞内熬過三日,就会放了她,今日正好是第三日。”
本以为重昭听了消息会立刻赶去玄冰洞,哪知他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多谢师姐告知。”
见重昭并沒有去玄冰洞的打算,尔昀松了口气,却也难掩诧异:“你、你不去救她?”
這两日岛上都在传,白烁偷镇山玉简沒有意义,她做下這等糊涂事,八成是为了重昭。
“掌门之令,并无不公。师姐,走吧。”重昭并不多言,化为一道流光,直朝大殿而去。
此时缥缈大殿外,松云立于石阶之上,柘桑站在他身旁。
石阶下一云台上,剑光四闪,内门弟子正在比试。
一弟子挑翻另一人仙剑,收剑而立,众人一阵叫好。
输的弟子倒也不恼,收起仙剑,两人齐齐望向松云。
“不错,你二人皆有进益。此场一修胜。”松云欣慰开口。
“是,掌门。”两人朝松云一礼,齐齐飞下云台。
已近正午,内门弟子皆已比试完毕,但后山仍毫无动静,众弟子望了一眼石阶上的柘桑,议论纷纷。
明日掌门便要带缥缈众人前往梧桐岛,若是重昭师弟還未出关,這次代替缥缈出战的就变成大师兄了。
柘桑倒是极有耐心,朝松云道:“师父,师妹一直守在后山,她尚未归,只怕师弟還未出关,今日的比试……”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自后山而来。
“重昭师弟出关了!”众弟子中,也不知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句,缥缈两大弟子交手,众弟子也心痒难耐。
柘桑声音一顿,微微一笑,“看来我与师弟這一战是免不了了。”
不待松云开口,柘桑跃起,朝云台飞去。
就在柘桑落地的一瞬,重昭身影现于云台,他本就出身人间极贵,如今染了仙气,一身仙袍猎猎,当真缥缈出尘,一众女子们见重昭风姿,面露向往之色。
尔昀落在松云身旁,目光亦黏在重昭身上。
重昭一出场就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柘桑心中更是嫉恨,他面上不显,出言却是刁钻:“数年不见,师弟风采更胜往昔,不愧是我缥缈第一人啊。”
“重昭见過师兄。”重昭开口,却是朝柘桑一礼,“师兄回来就好,师叔和诸位师兄弟们一直很惦念师兄。如今师兄归来,重昭愿辅佐师兄,重振山门。”
柘桑毕竟是松云的嫡传弟子,两人如父如子,若柘桑不步步紧逼,重昭并不愿伤了山门和气。
“师弟,你我之间這些客套话就不必說了。两年前我是如何败于你手的你心知肚明,今日我重回缥缈,是拿回我应得的位置,不用你做作退让。”
柘桑冷哼一声,仙剑展出,直指重昭,“让师兄看看,你這两年长进了多少,這一次可沒有那個药修帮你了!”
落音一落,柘桑剑仙祭出,直指重昭额心,重昭亦不多言,化出仙剑迎战。
两柄仙剑在云台上空交错,剑光凛冽。两人出自同门,又仙力相当,初时分不出上下,不過柘桑的剑法明显老练凶狠一些,重昭只守不攻,一炷香后已明显落了下风。
见柘桑剑剑直指重昭周身要处,重昭身上被柘桑的剑气扫出不少伤痕,尔昀声音一颤,抓上松云的袖袍,“二叔,你快阻止他们……”
松云摇头,“今日之战,除非有個结果,否则缥缈必乱。”
尔昀一愣,恰柘桑一剑刺在重昭肩头,鲜血霎时染红了重昭的肩膀,众弟子惊呼出声。
“师弟!”
柘桑亦未想到赢得這般顺利,不免得意,“师弟,你如此不堪一击,如何能担缥缈大任?”
“当年一战,重昭愧于师兄,今日一剑,還于师兄。”
重昭抬头,忽神情一凛,掌中仙剑光芒大盛,挑开柘桑仙剑,“师兄,請!”
柘桑被震得倒退三步,云台下众弟子面面相觑,他顿时满脸通红,“重昭,你竟敢羞辱我!好,好得很!”
两柄仙剑再次撞击到一起,這一次重昭招招凛冽,再不留手,很快柘桑被逼得接连后退,只剩招架之力。
“好!”门中弟子品阶不高,极少见到仙君比试,见重昭剑法漂亮,忍不住叫好。比起跋扈的柘桑,众人心中還是偏向谦和的重昭多一些。
柘桑被重昭一剑逼到云台边缘,耳边又听见众弟子的叫好,两年前败于重昭手中的画面仿佛重现。
他满脸不甘,明明他和重昭都是仙君之体,可他修炼了百年缥缈剑法,竟還不如一個刚入门三年的弟子,老天何其不公!
不,這一次他不能输!
柘桑眼中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只见他长剑一震,剑柄上霎时多了一颗灵气充沛的红珠。红珠现于剑柄,他周身灵力大涨,凶狠地挥出一剑,這一剑竟将与他灵力相当的重昭重重劈了出去,重昭一口血吐出,半跪于云台之上。
“师弟!”尔昀就要飞上云台,却被松云拦住。
“二叔,那是什么灵器?”尔昀满脸焦急,她自然瞧见了那诡异的红珠,但她只能感觉得那红珠灵气充沛,不是俗物,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只怕不在缥缈镇山玉简之下。
松云脸色一变,身形不稳,重重咳嗽一身,尔昀连忙将他扶住。“二叔,您怎么了?”
松云摇摇头,灼灼看向云台。
本以为柘桑会再败于重昭之手,哪知局势瞬间逆转,重昭竟不敌柘桑一剑,众弟子面面相觑,一时云台之下鸦雀无声。
柘桑面目阴沉,朝半跪于地的重昭缓缓走去。
“师弟,方才我未尽全力,你该不会以为這一次還能打败我吧。只要你磕头认输,为当年之战忏悔,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可以不计前嫌,留你做個外门弟子!”
“当年之战,重昭已经還了。”重昭灼灼抬头,“师兄,我還沒有输。”
“找死!”见重昭不屈,柘桑神色一沉,再次挥起仙剑朝重昭而去。
他這一剑,竟比方才更加强大。
“师兄不要!”石阶上,尔昀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玄冰洞中,沉睡两日的梵樾茫然醒来,她怀中的白烁仍然双眼紧闭。
“师、师父……”梵樾唤着白烁,仍是個呆呆的少年,看来白烁的血也只能让他恢复一时的神智和力量。
白烁蜷缩在梵樾怀中,毫无知觉,她脸颊红润,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鼻息十分微弱。
茯苓虽走,白烁身上的“醉生梦死”咒却沒解开,她已经沉睡在幻境中两日,再不醒来,将灵气耗尽而亡。
梵樾虽不知白烁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知白烁身上的灵气十分微弱,他模模糊糊地觉察到再不唤醒白烁,白烁就永远醒不過来了。
“醒……醒…過…来……”梵樾一個字一個字开口,茫然而惶恐。
如今梵樾的世界裡单纯到只有白烁,他不能沒有白烁。
梵樾什么都不会,只知道紧紧抱着怀中的人,艰难而努力地不停唤着她。
幻境中,白烁正托着下巴盯着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紫色长袍,长发随意挽着,懒懒靠着書架翻着书,他腰上系着一只小巧的酒葫芦。
白烁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木桌旁,使劲瞅着那個背影。
這是一座书阁,外头是一座大殿,她从未见過如此璀璨奢靡的殿宇,自她从彻骨的寒冰中醒来,就出现在這個地方,她尝试着走出這座殿宇,可這地方仿佛被结界隔绝了,只要她踏到殿门口,就会再次回到這個人身后。
她知道這個背影是谁,她找了他十年,她记不起他的容貌,唤不出他的名字,可她知道,他就是十年前在人间帝都皇陵救她的人。
初见這個背影时白烁简直乐疯了,想着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把她送到了他面前。可很快她就知道乐极生悲是什么意思。
她不仅走不出這個鬼地方,走不到那個人面前,那個人也瞧不见她,听不到她說话。
难道我死了?老天爷才显了灵?让我全了心愿?
白烁這人乐天无比,以她仅有的一点儿见识,实在不知道這鬼打墙到底是個什么处境,好在她执念十年,哪怕只是個背影,也让她屁颠屁颠跟了两日。
這人沒事儿就睡觉,醒了就喝酒,倒是快活。
就這么在這個与世隔绝的地方陪着他,其实也挺好的,白烁托着下巴,忽然有些困。
白烁缓缓闭上眼,她沒发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消失,而這座殿宇也在坍塌。
白烁不知道,她被困在了醉生梦死的咒法裡,這裡只是她自己的幻境,她根本就不记得那個人的脸,所以才永远都看不见他的容貌,无法走到他面前。
“师、师父!”少年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白烁一激灵,差点合上的眼猛地睁开。
谁?
“醒、醒、醒過来……”
什么醒過来?
“求、求你……”
求我?我這么個三界小浮萍,落魄小半仙,谁求我?
白烁满脸迷茫,忽然她看见头顶的殿宇整個坍塌,朝她砸了下来,白烁瞳孔一缩,想躲开,却无法动弹。
她怎么动不了?活见鬼了!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白烁!你给我醒過来!”
终于,少年吼出了完整的一句话,那声音无比嘶哑惶恐,白烁灵台一震,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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