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您要变法吧? 作者:墙头上的猫1 王安石带着欧阳辩在群牧司裡散步,地上厚厚的雪踩着咯吱咯吱响。 王安石看着欧阳辩一蹦一蹦的特意在雪地上踩出一個小小的脚印,忍不住微笑起来。 读欧阳辩写的书,就像是和一個大学者的隔空对话,和欧阳辩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到他的童真。 “小和尚,你知道你写的国富论意味着什么嗎?” 王安石温声道。 欧阳辩抬起头来,鼻尖微红,想来是因为冻的,他笑道:“异端邪說?” 王安石笑了起来:“那倒是說不上,有不少的理论都能够在国朝的政策之中找到实例,你的理论只是将它提炼出来而已,倒不算什么。” 欧阳辩乌黑的大眼睛盯着王安石。 王安石叹了口气:“所谓君子不言利,不過都是欺世盗名之言罢了。 那些食利阶层,哪個不是所谓的君子,他们大快朵颐,却道貌岸然的說什么君子不言利。 官不与民争利,什么是民,才不是指的那些农工商,而是士!” 欧阳辩低下了头,所以,這就是你为什么要变法的原因么? 你明知道你变法就是得罪這大宋真正掌权的士大夫们。 你明知道你要对抗的是這么一個庞然大物,即便是大宋官家的支持,也很难斗得過的凶残猛兽,你为何又要毅然决然的投入其中? 欧阳辩沉默了一会道:“老师,我写這本书不是为了扬名,這本书其实我是写给你看的。” 王安石一愣:“为什么?” 欧阳辩抬起头看向天上那轮有些晦涩的太阳,轻轻道:“您還记得么,我和您說過,祖宗不足法,天道不足畏?” 王安石点点头。 欧阳辩咧嘴一笑,门牙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了去向:“您想要像范文正公那样变法!” 王安石脸色剧变:“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辩笑了笑:“青苗法,捕盐论。” 王安石恍然。 青苗法是他在鄞县时候试行的政策。 当时王安石以县令的名义正式向全县百姓公布了這一政策條文,并列出细则。 在春天庄稼刚刚出苗之时,凡是急需生产资金的农户,向本地的地方官提出申請,由各乡的地方官吏掌握情况。 在验明该户所耕种田地的实际情况后,再考虑其所申請数额是否符合实际与其将来的偿還能力等,提出一個初步的意见,然后再报县主管官吏批准。 青苗法解决了农民春耕时候启动资金不足的困境,让他们不用背上高利贷,官府也因此挣了一笔钱,可谓是双赢。 捕盐论一样是在鄞县时候的发生的。 鄞县沿海的一些百姓,因沒有田地可供耕种,不得不打捞海盐出卖以为生计。 一些官办的盐场为了垄断盐业生产,就千方百计制止這些百姓個体生产食盐。 可是這些百姓沒有生活出路,所以屡禁不绝。 其实,当时所谓的官办盐场,控制在极少数的富商大贾的手裡,他们的后面有地方官僚为后台,官商勾结,官靠商行贿而致富,商靠官撑腰而发财。 互助互利,沆瀣一气。为保护大盐商和地方官吏的利益,主管此项工作的转运使衙门便发出這個文件。 王安石怒而上书,也就是所谓的《上运使孙司谏书》,虽然王安石义愤填膺,但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欧阳辩說出這两件事,王安石便清楚了欧阳辩的推理了。 王安石叹气道:“百姓太难了,不变革不行的,不变革,不等外敌入侵,他们就要民变了,到时候才是最大的祸端!” 欧阳辩点点头:“您要变法,我虽然志不在此,但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提供一些新的角度,比如這一次的富国论便是如此。” 王安石回想了一下富国论裡面的內容,大力的点点头,感慨道:“的确是帮我理清了很多的思路,我原本收你为徒,是想教你一些东西,沒想到反而是我在你身上学得更多。” 欧阳辩笑道:“教学相长嘛,這些倒不是我教您,不過是我的一点实践经验而已。” 王安石摸了摸欧阳辩的脑袋笑道:“包大人說得对,别說這些市侩话,你的能力就在這裡,不用太過于谦虚。” 欧阳辩咧嘴一笑,但随即捂上了嘴巴,他突然想起他的门牙在早上的时候掉了。 王安石大笑了起来。 欧阳辩有些苦恼,掉门牙說话有点漏风。 “所以,老师,這本书您留着看看就行,至于要不要出版,您看着办就行,毁誉与我来說不是很重要的,毕竟我還是個孩子啊,童言童语,大家也都会一笑而過的。” 欧阳辩笑道。 欧阳辩笑得轻松,王安石却想得更多,這事情他不能自己做决定,他得找人商量一下。 欧阳辩自己乘坐马车归家,王安石坐不住,往修史馆走去。 欧阳辩把书稿交了出去,顿时感觉轻松自在起来,就像是交了稿的作家,也像是交了作业的学生一般,心下一顿雀跃。 静极思动,顿时有了去逛逛的兴致。 自己一個人去好像也沒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家裡找碧珠姐,嗯,她好像心情不好,正好陪陪她,不知道母亲骂她什么的……欸,糟了,腊梅還沒有折呢。 欧阳辩赶紧踢了踢马车,车夫赶紧停车,把脑袋伸了进来,一脸的谄媚:“四郎,有什么吩咐?” 欧阳辩急道:“快回群牧司。” 车夫嗯嗯两声,赶紧掉头,马车咕噜咕噜的跑了起来,赶到了群牧司,欧阳辩挑了几枝开得正艳的腊梅,人小力微折不下来,只能叫群牧司的门子帮忙。 “大叔,你帮我折下来。”欧阳辩指着腊梅道。 “那可不成,包大人最喜歡腊梅了,你不许折。”门子严词警告。 欧阳辩理直气壮:“那可不成,我可是用一手词和包大人换的,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包大人!” 门子犹豫道:“当真?” 欧阳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欧阳辩,欧阳修之子,王安石之徒,包大人的忘年交,我能骗你?” 正好从走廊经過准备去修史馆的王安石听到了這句话,忍不住嘴角抽搐。 啧啧,有些人的不要脸其实就是天生的。 包拯就只和他见了一面,就成了他的忘年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