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碧莹进了屋子,见她蹲在地上,目光扫见她手边的碎片,赶紧跑上前,“姑娘,您别动,小心伤着手。”
碧莹用手帕将陶瓷碎片包了起来,发现明珠姑娘的手指已经受了伤,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戳出几個细小的伤口。
碧莹立马起身去给她找药。
明珠心不在焉坐了下来,似乎感觉不到手指上的疼痛。
碧莹拿着治外伤的药,小心翼翼抬起她受了伤的手指,帮她上了药后,接着用纱布包了起来,她叮嘱道:“姑娘,這几日您最好不要碰水。”
“好。”
碧莹又问:“您饿不饿?要不要先用饭?”
她眼神担忧看着明珠,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明珠姑娘這次又是因为什么闹得如此难堪,殿下那一声震怒的滚字,已经好久沒听见過了。更沒见過太子殿下动手砸了东西。
明珠虽然沒有食欲,但她确实一天沒吃东西了。她還不想和自己的身体過不去,“我饿了。”
碧莹让厨房的人将還热乎的饭菜送了過来,都是几样清淡的菜色,還有個她爱喝的排骨山药汤。
明珠强逼着自己吃了半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如此脸上才回了点血色。
碧莹看着她的眼神裡有藏不住的怜悯和心疼,“您再多吃些吧,最近脸看着都瘦了一圈。”
這段日子她确实瘦了点,圆嘟嘟的脸颊瞧着也沒有之前那么多肉。
明珠說:“可是我吃饱了。”
她的心情看上去好像丝毫沒有受到影响。
碧莹才将桌上的盘子撤了。
明珠安静待在自己的卧房裡,打开窗户透气,发现她在窗边养着的两盆绿萝有些不好,原本葱绿的枝叶从根部开始逐渐泛黄,瞧着好像快不行了。
明珠将发黄几根拔掉了,又给绿萝浇了点水,能不能活下来全靠造化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明珠才有闲心去想今夜发生的事情。
赵识瞧着似乎很生气,說震怒也不为過。她還以为他知道這件事会大发雷霆,因为他最讨厌她忤逆他。
沒想到,就這么云淡风轻的過去了。摔了個药瓶,說了四個字——不再逼她。
赵识看着她說那几句话的时候,好像是极其痛心和失望的,十分的难過。但她自己却觉得松了口气。
窗外忽然落下大雨,噼裡啪啦的玉珠砸在屋顶上。
春夏交接的时节,雨水总是說来就来。
明珠坐在软塌上,隔着窗棂静静听着窗外的雨声,她的心跟着雨声沉了下来。
這场大雨断断续续下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停,天色也一直都阴阴沉沉。
明珠睡得不好,睡不够几個时辰就要醒,醒来之后就坐在窗边喝茶,闲着无事可做,从書架上随便抽了两本书用来打发時間。
翻开一本民间,第三章回便看见了赵识的批注,干干净净的字迹留在空白处,清爽又好看。
他几乎在每一章回后面都留下了批注,倒是比她還要先看完這些通俗。
批注裡也不全是批判,偶尔也会发出吝啬的夸赞,比如——故事不错。
明珠叹了口气,将书塞了回去。下雨天,屋子裡有些冷。明珠盖着件厚厚的毛毯,软塌下方精致的小铜盆裡烧着碳,用来取暖。
乍暖還寒的春末,是最容易生病的时节。
碧莹端着刚煮好的醪糟糯米圆子汤,放到她跟前,“姑娘趁热喝。”
醪糟甜甜糯糯,煮過之后吃起来有些酸,味道倒是刚刚好。
明珠每次吃了醪糟就会犯困,和喝了酒沒两样,但是她对醪糟毫无抵抗力,隔個十天半月就想尝尝味道。
時間尚早,即便是吃困了,也刚好還能睡上一觉。
明珠端起碗,一口一口吃进肚子裡,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碧莹问:“锅裡還有,您還要嗎?”
明珠放下空碗,摇摇头,“不吃了,再吃一会儿就睡不醒了。”
碧莹笑了笑,“也是。醪糟和米酒一样,后劲都大。”
明珠靠着枕头懒洋洋打了個哈欠,眨了眨发酸的眼睛,撑着脑袋望着窗外被风打落花苞的花树,“也不知道夏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碧莹帮她关上了窗户,“就快了。”
如此又過了四五天,阴雨天气才将将停止,天空逐渐放晴,气温也随之回暖,阳光灿烂,清风拂面。院子裡偶尔還能听见几声蝉鸣,初夏是真的快要来了。
明珠连着半個月沒有见到赵识的人影,也沒听见他的消息。
她自怡然自得,平常该是怎么样,现在還是什么样。
明珠還不知道,赵识已经搬回宫裡住了,那天冒着大雨进了宫,几乎就再也沒回来過。
若是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就派身边的人来取。
太子殿下是個大忙人,這沒有错。但忙成這样,若說沒有猫腻,也沒有人会相信。
碧莹不知道该不该把這事告诉明珠姑娘,直觉告诉她,那日太子殿下冷着脸离开,定是与明珠姑娘有关系。
犹豫了几天,碧莹還是把這事說给了明珠听,“姑娘,太子殿下好些天沒回来了,您要不要差人给他送句话?”
明珠翻着书页的手停了下来,她說:“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那天晚上,奴婢看殿下好像有些生气……”
“嗯。是我不好。”明珠若无其事地說。
碧莹早该知道明珠姑娘是個外柔内刚的女子,劝她也只会被她轻飘飘挡回来。
可拿鸡蛋去碰石头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日头一天比一天炎热,好像才過去眨眼的時間,就到了夏天。
夏日枝头蝉鸣,明珠也换了薄衫,她住的屋子朝向虽好,但到了夏天還是会让人热的睡不着觉,尤其她又怕热,每每到了正午,就要去后院池塘边的凉亭裡乘凉打扇。
池塘裡的荷花尽数开了,美的像一幅画。到了夏天,她见了水,就想脱掉鞋子,将双脚泡进水裡才觉得舒服。
可這裡不是明家的偏院,被其他人瞧见又要被說上一句沒教养。
赵识似乎将她遗忘了,一個多月沒有回来過,也沒人来打搅她的生活。
许是觉得明珠终于失宠,底下的人伺候的也沒那么尽心。想吃什么也不一定能要到,冰块更是得省着点用。
碧莹有几次差点和刘嬷嬷吵了起来,她气红了眼睛,同刘嬷嬷理论。
刘嬷嬷三言两语讽刺了回去,說冷宫裡的娘娘也沒這么金贵。
碧莹吵架吵的都沒底气,她也不能确定,太子殿下這次是不是真的恼了,永远都不会再過来。
明珠对這些倒是觉得沒所谓,再难的日子也過過了。
她巴不得赵识永远不要记起她,放任她自生自灭。
刘嬷嬷看她還能气定神闲去塘边赏荷,笑了笑說:“明珠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
欲擒故纵這招屡试不爽。
明珠看着她的笑,心裡不大舒服。這個笑容裡存着七八分奚落。
刘嬷嬷是府裡的老人,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的脾性,若他真寒了心,就会如同這两個月,不管不问,置之不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看一眼。
也许再過不了几天,明珠就要被发落出去了。
刘嬷嬷打从明珠进门那天起,就觉得她是個祸害,早就想把她赶走了。
“老奴就不打搅姑娘的闲情逸致,先下去了。”
明珠沒有說话,找了艘小船,自己划着船到了湖心洲,摘了几支熟透了的莲蓬。她的脸在绚烂的日光照拂下,好像变得更加的白了。
船头已经堆满了莲蓬,她划着船上了岸,在凉亭裡剥好莲子,同碧莹說:“晚上炖個莲子鸡汤。”
“好,這莲子吃着好甜。”
“不仅甜,還嫩。”明珠热的满头是汗,她用帕子擦干净脸上湿漉漉的汗珠,面朝着迎风的方向,“過了這几天,莲子就不好吃了。”
“姑娘懂得真多。”
“這是经验之谈。”
她是個馋嘴,在家的时候就琢磨好吃的。
远处的天色逐渐昏黄,明珠欣赏了一会儿夕阳,然后站起来,“回去吧。”
明珠提着装满莲蓬的小篮子回去,在院门外看见赵识身边的侍卫,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碧莹显然比她高兴多了,“殿下回来了。”
明珠吐了口气,走进屋子裡,望着好久不见的男人,一下子无话可說。
赵识好像也不打算和她說话,拽着她手腕就往床上去,她挣了挣手腕,“我浑身都是汗,要先洗個澡。”
赵识松开了她的手腕,他显而易见的消瘦了,可能是太忙了。整個人看着也比之前严肃冷漠。
迎面而来是不近人情的肃杀。
他看着她手裡的莲蓬,勾起嘴角轻笑了声,似嘲似讽。
明珠刚洗完澡换好衣裳,就被他推到了床上,柔软的身体陷进被子裡,双手扣在一起,压在枕头上。
她身上穿的衣衫本来就薄,衣料更是不禁造。
隐忍的低吟声,忍无可忍从喉咙留溢出。
事毕之后,赵识穿的衣冠楚楚,将她从被窝裡捞出来,“吃了饭再睡。”
他說完這句话,整理好衣裳,便就又走了。
赵识根本沒打算留下来,明珠也未說什么挽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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