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我愿意负重前行 作者:未知 “褚始源出任临丰市市长”——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有過风声,到了九月份之后,褚始源正式走马上任。這也与原常务副省长赵国义前往中央部委任职有关,褚始源在琼金已经沒有庇护,所以调任地方担任市长,一方面低调蛰伏,另一方面也是积蓄力量。 因为褚始源的离开,省发改委也进行了一系列人员调整,沈寒春接管发改委后两年,卧榻之侧终于沒有他人酣睡。不過,沈寒春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關於魏群调离淮南的消息也如同野草疯狂滋生着。沈寒春对自己的处境很了解,他之所以能绝地重生关键在于魏群的帮助与扶持。 魏群初来乍到,急需一個有能力且沒有身份属性的人,所以他筛选出了沈寒春。若是魏群真的离开淮南,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现在淮南的局势,沈寒春看得很清晰,随着赵国义调任国家商务部,原省委书记李思源的力量已经全部由宋文迪掌控,這也就意味着,宋文迪在未来很有可能成为淮南的核心人物,即使文景隆足够强势,但碍于淮南的发展,也只能默认宋文迪越来越强大。 沈寒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杯子上层悬浮的茶叶,人生如茶,自己已经過了半百,依然与茶叶一样,无根无基,漂浮不定。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沈寒春抬头看了一眼,惊讶地笑道:“宋书记,你怎么過来了?” 宋文迪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摆了摆手,道:“老沈,咱俩多年的好友,何必那么喊得生分呢?” 沈寒春尴尬地笑了笑,当年两人差不多同一時間迈入副处级,被李思源重点培养,沈寒春也一直将宋文迪视作劲敌,暗中与他较劲。沈寒春一开始认为,无论专业知识還是個人能力,他都要远远超過宋文迪。但事实证明,沈寒春太過于傲慢,以至于让李思源不喜,在冷板凳上度過了十年。 官场十年,足以改变一切,如今宋文迪已经成为淮南省三号人物,而他尽管现在有一定的权力,但彼此的差距很大。 沈寒春站起身,主动给宋文迪倒茶,宋文迪摇了摇手中的保温杯,道:“不用忙碌,我带着了。” 沈寒春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宋文迪,尽管两人是老相识,但彼此近距离的私下会面,可以追溯到几年之前。宋文迪的样貌沒有太大的变化,圆润的脸上泛着红光,清澈的眼睛泛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读透人心,更关键的是他身上弥漫的气质,与当年李思源的气场不遑多让。 沈寒春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妨直言。” 宋文迪哈哈大笑两声,道:“你啊,還是這個性格,說话不拐点弯儿,不喜歡给人接话的茬儿。找你当然有事,前几天志诚让我来看看你,觉得咱俩有话题可聊。” 沈寒春微微一怔,淡淡笑道:“什么话题?” 宋文迪歪着头笑笑,道:“你比以前狡猾了,若是放在以前,你早就先說出来了。也罢,我也爽快一会,直接說明白。问你一句话,若是魏省长离开淮南,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为淮南做奉献!” 沈寒春眼中闪過一丝迷茫,短短晃神后恢复平静,叹道:“看来這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宋文迪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思源总理在电视电话会议上的讲话,其实就是一個信号灯,国家对淮南现阶段的经济结构调整非常不满意。尽管魏省长這几年付出很多努力,但并沒有带来实际的成效,所以他必须要离开這個位置。” 沈寒春叹气道:“這让人有种无力之感,原本以为越往上走,理应能够看到更加开阔的天空,但事实上,每個位置都有压力与限制,即使魏省长也难以幸免。” 宋文迪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老沈,還记得当年咱俩酒后的约定嗎?” 沈寒春笑道:“說是酒后,但你我都沒有真醉,所以当然不会忘记。当年你我曾经打赌,十年之后再看胜负。時間早已過了,你胜利了。我倒沒想到,你還真来跟我追前账。当时打赌一個月的工资,大不了我现在补给你便是。” 宋文迪摆了摆手,笑道:“当年酒后,咱俩可是有很多宏伟蓝图,可不仅仅是针对淮南。” 沈寒春摇头苦笑道:“你已经有话语权,而我连边缘都沒有触及到。” 宋文迪脸上露出萧索之意,感慨道:“我也只是棋子而已。” 沈寒春思索道:“越到上面,反而越不自由了吧?” 宋文迪点头,自嘲地笑道:“上面那些首长,都在下棋,他们的棋盘不大,但每一粒进入棋盘的棋子,都会成为他们重点关注对象。就如魏省长,他并非能力欠缺,只是因为必须被废弃,才能激活某個首长的棋局。” 沈寒春道:“說出你的真实想法吧。” 宋文迪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老沈,我知道你体内的热血从未消减,而我也是一样。当初我們刚进入官场,目睹了许多不公正、不健康的现象,虽然這几年有所好转,但如果不根治,早晚有一天,這個体系会崩盘。然而,如果這條路上只有我一人,也只能做到蚍蜉撼树而已,所以我需要与人结伴而行,你和我曾经拥有過共同的梦想,所以我诚挚地邀請你!” 沈寒春笑道:“老宋,你高看我了吧。你现在手下能人干将那么多。” 宋文迪以琼金为基础,這么多年来培养了不少干部,都已经在各個岗位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现在的宋文迪真的很强大,不仅继承了李思源的资源,而且還培养了自己的梯队。若是抛开李系人马,现在宋文迪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足以让他在现在的位置上稳如泰山。 宋文迪缓缓摇头,道:“老沈,我现在不需要跟随者,而是需要一個同行者。” 沈寒春叹气道:“我跟不上你的节奏了啊。” 宋文迪认真地說道:“只要你有心,我們依然可以并肩同行。” 沈寒春怔了半晌,等到回過神来,却见宋文迪摆手告辞,飘然而去。宋文迪的诚意可鉴,但沈寒春突然有种失落之感,并不是因为宋文迪主动伸出橄榄枝,让他觉得有种被施舍的感觉,而是因为他与宋文迪有很大的距离,這距离并非业务能力,而是在胸襟的尺度。若是换作自己,他恐怕难以做到。 之前有人說過,情商高的人混迹官场更有出路,沈寒春一直对此不屑,但事实证明,情商更高、智商略输的宋文迪,比自己更适合在官场行走。 手机震动了几下,沈寒春走過去,点亮屏幕,方志诚发来了一條短信。 沈寒春无奈地摇头,心中泛起了嘀咕,這师徒俩不会是故意来套自己的吧?但仔细一想,自己现在這個状态,对于宋方二人而言,并沒有太多的价值,即使自己被套,那又如何? “师叔,近来可好?”方志诚的语气虽不是那种油嘴滑舌,但总让人感觉很欠扁。 沈寒春叹了一口气,道:“又来为你师父做說客?” 方志诚哈哈一笑,道:“沒错,我师父怕你又钻牛角尖,所以让我陪你說会话。其实啊,我觉得人有时候要学会灵活变通,魏省长尽管是一座大山,但毕竟与您的关系就那样,利益一旦断了,那就结束了。不像您和我与师父的关系,這是永远斩断不了的。” 沈寒春沒好气地笑骂道:“搞得我和你师父关系好成什么样似的。” 方志诚故意打断道:“我师父一直說,您在他的心中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沈寒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们师徒俩是逼着我做决定。也罢,我也痛快一点,无论魏省长是否离开淮南,在老宋的身后,永远有我支持。這下,你满意了吧?” 方志诚哈哈大笑,道:“我圆满完成任务了呢。” 沈寒春微笑道:“志诚,老宋虽然现在发展得不错,但他的上面终究還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线,所以我想,他的期望最终会落在你的身上,你要肩负起使命和责任。” 沈寒春的這番话說得语重心长,宋文迪的路最多只能进入政治局,想要进入政*治局常委序列,几乎沒有可能,因为那是整個华夏体系的最顶尖层次,不仅要求有過人的能力,還要求有强硬的体系支撑, “若是走不到那关键的位置,我們的梦想终究难以实现。”沈寒春唏嘘地說道,“人或者冲的是一口气,我和你师父都是一类人。我們都有理想,想创造一個真正公平的社会环境,這個时代需要几辈人付诸努力。” 方志诚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宋文迪沈寒春都是有理想和追求的干部,在华夏官员之中,這些人不在少数,他们满怀理想和抱负,光辉不随時間改变而褪色,轻声道:“师叔,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愿意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