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伴着周渐的逼近,使得沈霓君心跳乱了节拍,一瞬间呼吸紧张得喘不過气来,她晃了神。
空气稀薄。
缓過神来时,她拿起手裡攥着的手机,拦在了两人之间,阻了周渐接下来的举动。
沈霓君脸已经被他惹得涨红,佯装镇定自若,怕她的另外一個回答又被他的巧言令色挑逗,认认真真地解释:“周先生想太多了。”
语气疏离又淡。
周渐低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敲了敲沈霓君脑袋,重新坐正,理了理乱掉的领带,正色道:“那以后就好好和我說话,少敷衍我。”
回去的路上再沒人說话,沈霓君垂眸,新买的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個浅浅的,模糊不清的。
男人的唇印。
沈霓君手覆上屏幕想要擦掉,掌心還未贴近,又松了手,将手机屏幕反扣。
她从车窗玻璃看到周渐的身影,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暗红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唇角弯起,以及他眼角下的那颗痣,怎么看都像個风流浪荡的纨绔子弟。
還是不要牵扯太多得好。
夜幕低垂。
白墙青瓦,木栏花窗,踩着河道边的青石板路,隐约听得见江上渔歌。
南城平阳湖边的青檀路還留着古城原有的建筑风格。水陆并行,河街相邻。
沿街而坐的阿嗲拿了把蒲扇扇了扇。
沈霓君穿了件浅绿色的旗袍,长颈,细腰。旗袍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远远看去,她站在青檀路的垂柳下,像极了从画裡走出来的人。
卖鱼的阿嗲上了年纪,回神后又多看了几眼這個穿着旗袍的姑娘,她已经盯着他的鱼看了近半個小时。
這是买還是不买?
终于,她指着那一條鳜鱼,道:“阿嗲,就這條吧。”
等到阿嗲把鱼装好,准备付钱的时候沈霓君才发现,自己的包落在了车上,本该陪着她的周渐刚刚接了通电话,不在身边。
是林华怕沈霓君觉着无聊,让周渐带着她在青檀路這块多逛逛,回来时顺便带一條鱼回来。她也不熟路,只好在原地等他。
等到周渐過来时,她正和鱼贩聊天,轻抿着唇,走近沈霓君,听见她說了句:“我喜歡杜云生先生。”
细语轻声。
傍晚月夜未眠,清风徐来,岸边的细柳垂落在沈霓君左肩的墨绿色滚边处,她抚走柳條,旗袍的清冷气质下,眼底笑意不减。
他倒是第一次看她這么笑。
“聊什么呢?”周渐手单插在兜裡,稍稍弯腰低头,凑近她。
沈霓君在周渐靠近时,敛了笑意,换上往日的神色,冷冷道:“沒什么。”
周渐耸了耸肩,撇着嘴乖乖付了钱。
這会的青檀路人流量大,附近的商铺外也是大排长龙,蕙园轩的桂花糕是南城一绝,沈霓君之前有幸尝過几次,還是小师妹避开孟见霜偷偷塞给她的。
沈霓君眼神在蕙园轩门外落了会,很快收回了视线。
回到车上时,周渐喊了她的全名,语气倒有几分严肃:“你刚刚說的杜云生是你喜歡的人?”
沈霓君不知他为什么這么问,迟疑了会,嗯了一声。
“這是认同還是应付?”
“认同。”
周渐顿住,“那为什么還答应联姻?”
這次换沈霓君不解:“這有什么必要联系嗎?”
“难道你不想和他结婚?”
沈霓君轻咳,忽然有些想笑。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杜云生先生,著名昆曲表演大师,生于1890年,1960年病逝于南城,享年70岁。”
一時間有些窘迫,周渐沒料到這样的回答,他半张着唇,错愕了半晌,又突然笑出声:“抱歉,是我误会了。”
他又为自己辩解:“正常人应该都這反应吧?”
沈霓君侧目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是第一個這么问我的。”
“……”
這次换周渐沒话了。
晚饭林华亲自做了松鼠鳜鱼,因为听阮灵梅提起,沈霓君才到南城不久,以及她在孟家班的一些旧事。
像她這個年纪的富家名媛,哪一個不是每天做做指甲美美容,聊着八卦逛着街。
只有沈霓君,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裡,偶尔出来也只是在院裡的凉亭下坐一坐,乖巧得让人心疼。
曾维過来时,正好赶上吃完晚饭,他沒有进来,是周渐出去的,在门外說了几句,回来时手裡提着一捆蕙园轩的桂花糕。
他随手往桌上一扔,懒懒地躺进沙发裡,說道:“曾维给林姨您买的,公司有急事所以沒来得及进来亲手给您。”
林华拿起看了眼,满脸疑惑:“曾维不是知道我不吃甜食嗎?”
“那就给浅浅的。”
林华又說:“他今天刚把你妹妹送去学校,怎么可能是给浅浅的。”
周渐扫了眼一旁沒吭声的沈霓君,她的眼睛正盯着桌上的桂花糕,目光炙热,又不动声色。
他翘着腿,懒散道:“他也沒說是给我的。”
說话间,给林华使了使眼色。林华会意,把桂花糕推给沈霓君,温和道:“君君是女孩子,肯定喜歡吃吧?”沈霓君舔了舔唇,意思溢于言表,却只是轻轻应了声,语气缓慢:“我也不爱吃甜食。”
吃完饭,沈霓君配林华也院子裡的凉亭下坐了会,夜裡的空气微微有些凉气,林华提了提沈霓君掉下来的披肩。
“对了,阿渐给你买手机了?”
沈霓君:“买了。”
林华找来佣人去找沈霓君的包,說是要存一下家裡人的联系方式,沈霓君也沒多注意,還是盯着缠绕在凉亭上的藤蔓看。
林华忍不住笑出声,灭了手机屏幕打趣道:“你们這些小年轻啊。”
本该還担心两個孩子处不来,平时看着也不亲近,原来只是当他们长辈的面不亲近。
“林姨?”沈霓君一时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们两個能好好的就好。”林华拍了拍她的手,“也不算枉费阿渐母亲的遗愿。”
听到這话,沈霓君只好默认下来。關於周渐生母许亦秋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只是听阮灵梅提起過一些。
周国伟娶林华的事,周渐一直和她不对付,若不是阮灵梅在中间缓和,周渐怕是连最起码的尊重也不会有。
每每讲话只能以许亦秋来开口。
夜裡沈霓君被饿醒,這些年为了旗袍能合身,她一直在控制体重,不敢重,也不敢减。
晚饭她吃的不多,這会才一点多,便饿的有些受不住。她想起曾维送来的桂花糕,隐约记得当时林华让佣人放置在厨房的储物柜裡。
沈霓君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床尾的沙发上周渐睡得沉稳,沒有半点动静。
她轻手轻脚下床,光着脚出门,连拖鞋也沒敢穿,生怕走路的声音太大,吵醒周渐。
一楼的大厅沒开灯,沈霓君摸黑下楼,她扶着楼梯扶手,蹑手蹑脚地穿過客厅,走进厨房。
她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色,隐约看得清方向,凭着记忆她找到了储物柜。
刺目的光线照過来,沈霓君下意识捂住眼睛,等她适应后,指缝间看到了一双烟灰色的拖鞋。
沈霓君抬头,顺着身形看過去,周渐正倚靠着流理台,额前碎发蓬松,微眯着眼。睡衣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边角有了些许褶皱。
神色慵懒,也多了几分冷淡。
他是什么时候過来的?
周渐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霓君,带着困倦,沙哑着声音:“你在這做什么?”
沈霓君神色慌乱,捋了捋垂下来的碎发,解释
“口渴。”
“凌晨一点?”周渐抬手关上了沈霓君還沒打开,虚掩着的柜门,“你属鱼的?”
“……沒。”沈霓君猛地站起身,头顶传来一阵晕眩,脚下打滑,身体晃了晃,她的手沒能扶住流理台,整個人往后仰去。
是周渐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了過去,摔在了他的怀裡。
沈霓君的手腕被周渐死死握着,腰也被锁着,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的温热。
她好像可以听到两人交错的心跳声。
沈霓君吓得大气不敢出,她哪裡和男人挨過這么近,一瞬间,心慌意乱,如鲠在喉,說不出一句话。
周渐垂眸扫了一眼沈霓君的右肩,烟粉色的睡衣干干净净,鼻息吹得她的碎发轻微摆动。
他滚了滚喉结,片刻后,闷声笑了下,胸膛也跟着颤动。
“既然是口渴,”周渐放开她,“开下面的柜子做什么?”
沈霓君站稳后,還未回過神,愣了片刻才解释:“记错了。”
“是嗎?”周渐挑眉,抬手過去捏着沈霓君的脸,拇指擦掉了她嘴角的残渣。他蹲下打开柜门,裡面的桂花糕已经被拆开,他拿出来丢在流理台上,遗憾地說了句,“怎么就剩一块了?”
周渐扯着嘴角,瞥了眼身旁的沈霓君,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他自顾自地說:“半夜突然就饿了,家裡也沒什么吃的,就想起這桂花糕了,吃一口好垫一垫。”
见沈霓君沒什么动作,他掰了一半丢进自己嘴裡,咬了几下后,還砸了咂嘴:“不愧是蕙园轩的桂花糕。”
“可惜我不是很爱吃甜食,這才一半就觉着腻。”周渐叹了一声,“我這人啊,确实有钱但也不能浪费食物,這蕙园轩還挺贵。”
沈霓君還沒回過神,听着周渐說了一堆,又听见他突然凑近,问她:“我是不是超帅?”
沈霓君沒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這么问,啊了一声。
她的双唇微张,一個字才出了半個音,就被半块桂花糕堵住。她愣了半晌,将桂花糕卷进去,小心咬了咬。
桂花糕口感细腻,刚入口是糯的,香甜又带着绵沙的口感,小颗粒在舌尖微微融化。
沈霓君舔了舔嘴角,依旧不语。
周渐问:“吃饱了?”
沈霓君木讷地点头,她舒了口气,不打算继续再待下去,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被周渐抓住了胳膊。
“女孩子家家的沒事光着脚瞎跑什么?”周渐蹙眉,抬了抬脚把自己的鞋脱下来,踢到沈霓君脚边,“把我鞋穿上,我可不想抱你回去。”
沈霓君低头盯着周渐的鞋,咬着下唇,手攥着衣角迟迟沒动作。
见她沒动作,周渐也沒了脾气,沒好气地說:“愣着干嘛,還真要我抱你啊?”
一句话吓得沈霓君穿上鞋,甩开他撒腿就跑,不带一点犹豫。
她不知道周渐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在看被激怒的孔雀。
那抹身影消失在暗处后,周渐笑了声,将桂花糕的包装纸揉作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内。
作者有话要說:沈霓君:你才是孔雀,你全家都是孔雀!
周渐:嗯,我媳妇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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