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她的脑袋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眼睛也酸涩得睁不开,脑海裡依旧是昨晚的梦,反复无常的浮现,一遍又一遍地在提醒她。
让她，忘不掉。
沈霓君的头靠在周渐的手臂上,眼前是他的掌心,手背上隐约可以看见位置不齐的牙印，一個叠着一個。
她轻轻碰了碰那伤口，又很快离开。
沈霓君翻身,面对着周渐,看他睡得正沉,丝毫沒有察觉身前人的动作。她看了一眼,起身下床,這才刚挪到床边,手腕就被人抓住。
“你去哪？”
沈霓君回头,周渐正眯着眼适应光线,一只手挡着眼，另一只手抓着她不放。
沈霓君考了他半天,才道:“洗漱。”
昨晚的沈霓君一直神志不清，吵着闹着，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了過去,他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只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周渐看着她洗漱完以后，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连阿姨都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沈霓君被他跟烦了，忍不住道:“你沒事做嗎？”
“是挺闲的。”周渐還是沒放弃，就跟着沈霓君。
他不知道沈霓君此时什么心情，還是不是在意那件事，不過看她的神色，好像也已经恢复過来。
吃饭时周渐還是时不时瞥一眼沈霓君，毕竟這事不是小事，他還真怕沈霓君想不开跑去自首。
遇见沈霓君后他碰到了太多离奇的事，总是得提防点，就像之前沈霓君被下药那样。
如果真按照她所說的那样，又从逻辑来判断，那极有可能她還是被人用什么方法迷惑。
說是沈霓君会杀人，他才不会信。
周渐看着沈霓君在发呆，手指扣了扣她跟前的桌面，提醒道:“吃饭還发呆。”
沈霓君回過神，喝了一小口粥，慢慢吞吞道:“你有時間嗎？”
“嗯？”
沈霓君犹豫了会，才道:“陪我去一趟云县吧。”
“去那做什么？”周渐略微谨慎些，实在不想让她有别的状况。
“总觉得回去能想起来点什么。”
沈霓君知道自己因为孟见霜记忆时常出现混乱，即便是已经离开這么久，她也還是沒法正常生活。
過去的许多事慢慢浮现，在脑海裡时隐时现，就快要抓住时，又消失在了指尖。她也清楚的感受到，当初她跳楼，并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早晨清醒后，她回忆起昨晚的事，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么胡话，梦境太過真实，让她一度混乱到以为自己是凶手。
可那個场景，绝不是假的。
周渐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周渐最近也沒什么要紧的事，陪沈霓君去一趟云县的時間還是有的。
云县是南城周边的一個小县城，经济也不发达，相对来說要比其他县城落后一些。若不是近几年政府重视，大概這尸体至今也不会被发现。
去云县的路上，沈霓君一直心慌，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去了哪裡，前面仿佛有個黑洞，想要把她彻底吞噬。
他们到云县时，正好這個時間点，左烨正在云县做调查，案子沒破，甚至连第一案发现场都不清楚。
那條河就在刚入云县的那條路旁，周围已经被封锁，许多人都在跟前围着，他们也沒法靠近。
周渐并不想沈霓君過去，无奈又拗不過她。
沈霓君一直盯着河边的桥洞下看，听着左烨和周渐讲话，尸检已经做過，死因也已明确，只不過時間過去太久，根本沒法找到凶手是谁。
左烨问起周渐過来的原因，周渐变了脸色又很快笑着，故意一副懒散的模样:“正好路過，過来看看你。”
左烨垂眸，眼神下意识瞥過沈霓君的方向，轻笑了一声沒再开口。
之后，他们离开河畔，左烨也一起跟着。去了孟家在云县的院子，当时离开时除了一位看管院子的阿婆，沒留下任何人。
当时走得很匆忙，沈霓君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古怪。
云县的孟家和南城的院落差不了太多，都是相同的白墙黑瓦，落在小巷子内。
给他们开门的正是那位留下来的阿婆，她看到沈霓君的时候脸色一怔，又拉着沈霓君的手，一时激动說不出话来。
“阿娇，怎么想起回来了？”
“做了個梦，想着回来看看。”沈霓君笑着，语速平和向阿婆介绍周渐和左烨。
阿婆打量了下周渐，会心一笑:“這才多久沒见，我們阿娇都嫁人了。”沈霓君沒有告诉阿婆她已经离开孟家班的事，两人聊了几句，沈霓君說要回房间看看，就沒再让阿婆跟着。
沈霓君先带着他们来到了厨房，她凭着模糊的记忆环视左右，抬
手指着角落的地面，她记得再那個方位躺過一個人。
那人气息微弱，满身伤痕，在经過一番挣扎后，手垂下来沒了动作。
沈霓君咬着下唇，颤着手:“我，躲在那個柜子裡，看到他倒在了地上，可我看不到那人的脸。”
左烨听懂了她的意思:“你說的是那個死者？”
“嗯。”
左烨不太明白沈霓君为什么会知道，和周渐对视了一眼，才听见沈霓君再开口。
“那栋楼装了监控，应该可以看到后门，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同一個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這裡，确实死了一個叫陈京的人。”沈霓君這才想起来了那天的事，“我无意间撞见了，孟鹤然杀人的全過程。”
那天沈霓君半夜被饿醒，想偷偷跑来厨房找东西吃，却撞见了那样一幕，她吓得躲了起来，看着孟鹤然把人从后门拖出去。
在那次之后，孟见霜就带着戏班离开了云县，沈霓君再也沒见過陈京，她就猜到了那晚的人是陈京。
也许是后来孟见霜给她下药，碰巧让她忘记了這件事，也或许是他们发觉她知道了那件事，故意让她忘记，甚至混乱了她的记忆。
“在外面的那栋楼上有监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半年前的记录。”沈霓君走到门边，抬头看着院外那棵树后，她以前经常待在阁楼内，所以可以清楚看到那裡的监控。
“只不過，我看到的是孟鹤然捅了一刀，并沒有接着再有什么动作，陈京就已经倒了。”沈霓君开始疑惑，這也是她突然不太确定的原因，“河边的那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孟鹤然后面又补了几刀。”
這样的话从沈霓君口中讲出来，沒有半分觉得害怕的情绪，跟昨晚仿佛判若两人，倒是让周渐背脊一凉。
他甚至无法想象，沈霓君目睹這一切时的表情。
左烨问:“什么十几刀？”
周渐皱眉:“不是說死者身上被捅了十几刀嗎？”
左烨无语，解释:“就腹部一刀。”
“裴异這臭小子又胡說八道。”周渐扶额，早知道就该问清楚，听裴异在那添油加醋的乱讲。
回去之后真得把他绑起来揍一顿。
左烨說:“只是一直查不到线索，毕竟時間太久了，如果沈小姐說的是真的，我得联系吴局去查一查那個监控。”
沈霓君想想都觉得后怕，倘若孟鹤然动了杀心，她哪裡還能活到现在，但愿是他们沒发现她知道這事。
可她误以为自己杀人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原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云县以前治安乱，整改之后的监控属于永久保存，這才成功调出来了视频，果然看到了孟鹤然拖着一個男人放进了后备箱，开车扬长而去。
从這條巷子沿路查了所有的监控之后，最后视频中的车，消失在了离开云县的路上，方向正是那條河。
沈霓君看着视频觉得细思极恐，她一直和這样一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甚至他前一段時間還纠缠自己。
她不懂，孟鹤然到底想要做什么。
和她演尽了深情，为了让所有人相信他对自己的喜歡。
孟鹤然对她态度的前后转变太大，她并不觉得那是深情，他一定是知道了她目睹了整個過程。
這才故意接近她，为的就是试探她是否真的记得這件事。
沈霓君实在想不到孟鹤然沒有伤害她的原因，反而和她故作深情，她总觉得這后面還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事。
警方通過监控确定了孟鹤然是案件的嫌疑人，彻底将他抓捕归案，在通過一系列审讯之后，孟鹤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孟鹤然說，他是因为和陈京发生矛盾，失手将他杀死，在慌乱之中决定处理掉尸体，装作什么也沒有发生過。
交代了犯罪過程之后彻底立案，孟见霜在得知沈霓君是人证之后，隔了這么久主动来找了沈霓君。
說好的這辈子不再见，沈霓君做到了，当初想要见她不過是出于礼貌，說不到底這么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她不会忘。
她也记得，在她生病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孟见霜。
在经历了這么多事之后，沈霓君不想再和過去的人或是有任何瓜葛，如今在她的眼裡，孟家人都是疯子。
是可以将人拖去地狱的恶魔。
事已至此，沈霓君不明白为什么孟见霜会来找自己，错是孟鹤然犯得，人也是他杀的，找谁也不能阻止他把牢底坐穿。
沈霓君不想见孟见霜，直接拒绝。
這最近突然想起来许多事，沈霓君的脑子总觉得有些混乱，夜裡失眠成了常事。
孟鹤然伏法之后沒多久就传出了孟见霜精神失常的消息，戏班原本還留下的几個人也都离开了。
沈霓君担心苏萌萌沒处去，也回不了家，给她重新租了房子安排了住处，好在苏萌萌在南城戏院，還不算是无业游民。
按照苏萌萌的意思，也不愿意回家去，沈霓君也由着她，她就這么一個妹妹，也是想尽办法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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