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微雨梧桐
他的话音甫落,就听杜钰琅坚决地說:“不用,我来教她。”
到這时才品出点味儿来的林琼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出声的乐桐溦,转头对靳函煊道:“函煊肯帮忙是最好的了,只不過靳家主要做的是翡翠,而杜家是以和田玉为主的,所以還是让钰琅来教更合适些,父亲您說呢?”
杜清誉的眼神在靳函煊和杜钰琅之间来回地转,沒有立刻表态。
靳函煊轻轻一笑,“林姨,這個您放心,靳家虽以翡翠市场为主,但我对其他玉石市场的情况和种质鉴定也都是略知七八的,要带乐小姐入行绝对沒問題。”這话說得十分张狂,但他眼中并无半分浮夸之色,以平时众人对他的了解都知道這话绝对沒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
“這样也好,让函煊来指导桐溦的话你们也能少抗议两句。”杜清誉颔首道。
“爷爷!”
“行了钰琅,就這么决定了。”杜清誉警告地看了一眼還欲說话的杜钰琅,“桐溦啊,你觉得呢?”
這时才想起来问她,显然不是真地要询问她的意见。乐桐溦此时已明白了那天去杜清誉书房时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起玉的事情,看来那时他就早已想好了,既然如此自己再反对也沒什么意义。更何况,如果是跟着靳函煊去了解翡翠买卖,也许就有机会再接触到黄信,那样或许就能更接近杜钰玕之死的真相。
感受到身边杜钰琅投来的目光,乐桐溦知道他期待自己能够拒绝,不過這一次只能让他失望了。
“我沒有意见,爷爷。”乐桐溦說完后又微微垂下了头,不去理会那几道同时射向她的饱含着担心、猜忌、怀疑、愤恨、嫉妒、還有受伤的目光。
“那就好!”杜清誉显得很高兴,“函煊,那我就把桐溦交给你了啊!”
這句话听起来有很多种意思,杜钰琅好看的眉毛已经汇聚成一個川字,不明白老爷子這究竟是无意還是刻意。明知桐溦是他的女朋友,现在却当着全家人的面說把她交给靳函煊,怎么听怎么别扭。
靳函煊倒是笑得自在,答应得十分痛快:“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乐桐溦微微皱了下眉,现在這個场面她也是有些看不懂了,生生把拜师弄得像指婚似的。
杜清誉把要說的說完了,也就沒别的事了,轻松地招呼着大家吃甜点,可是现在除了靳函煊谁還有心情吃得下去。
就连一贯天真活泼的杜离离对着自己最喜歡的红豆豆花也提不起食欲,她虽不太明白他们刚才說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被饭桌上压抑的气氛给影响了。
饭后,杜炜煜夫妇带着杜离离匆匆离开了,杜竞业要回楼上自己的房间,路過乐桐溦身边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另一边,看着在一旁持续释放低气压的杜钰琅,靳函煊难得地沒有去挑衅,他穿好自己的衣服对乐桐溦說:“乐小姐,我明天早上十点来接你,和你男朋友說一声,中午你就不回来了,在我家吃饭。”
乐桐溦瞥了眼杜钰琅,淡淡笑了一下說:“我知道了,那就麻烦靳少爷了。”
“小意思,”靳函煊帅气地挥了挥手,“明天见。”
杜钰琅一直盯着他出门,然后才低头望着乐桐溦說:“去湖边走走嗎?”
“嗯好,和我想的一样。”
※
时已入秋,湖边已沒有了盛夏时那样的旖旎风光,树叶逐渐凋零,一片萧瑟之感,预示着冬天降至。
一双人影沉默而行,脚踩到落叶上传来清脆的咔嚓声,四周的安静让人仿佛能感觉到時間缓慢地流逝。直至宅院的正后方,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小拱桥,通向湖中的一個四四方方的小亭子。
远山近湖,凉风徐徐,水波粼粼,辉映着秋日的寂寥。
“這裡好美,之前都沒有来過。”乐桐溦屈起一條腿跪坐在亭周的长凳上,倚着栏杆,眺望着对面的龙潭山。
杜钰琅沒有回应她的话,绕到她身旁坐下,等了一会儿才道:“你跟着靳函煊,是想打听黄信的消息嗎?”
“你希望答案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呢?”乐桐溦回眸一笑。
杜钰琅愣了一下,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
“還挺诚实的嘛,”她的笑看起来有几分调皮的味道。
“我不会再骗你。”他认真地說。
乐桐溦微怔,安静下来后才意识到此时两個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就像一起喝酒的那個晚上一样。那晚她虽头晕得厉害,但神智還是有几分清明的,所以她记得都发生了什么,在他要吻上她的时候,自己问了那句话。
“桐溦,”杜钰琅伸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手不小心碰到她光洁的脸颊,那样柔滑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剪水双瞳中流波莹莹,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却意外地发现她沒有躲,只是嘴唇微动。
就像是有一盆冰水在数九寒天猛地泼在身上,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念想,心還来不及感觉疼就已经冷得麻木了。
她的眼睛看着他,嘴裡說的却是,钰玕。
杜钰琅收回了前倾的上身,在两人之间空出一個安全的距离。
乐桐溦已经回過神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也是她沒有料到的,即便她能分清他们俩,可還是不可避免地会有混淆的时刻。
对杜钰琅觉得有些歉意,她望着他轻声道:“钰琅,对不起。”
“沒关系的,”杜钰琅扭头对她释怀地笑了笑,“总之,你在和靳函煊相处的過程中多留個心眼,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嗯,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她看到他眉宇间那一抹還未完全掩饰下去的伤感,心裡微微有些堵。
杜钰琅站了起来,背对着她不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我們回去吧,似乎变冷了。”
其实天气始终都一样,改变的只是,心凉了。
※
早上一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已是九点十分了,乐桐溦洗漱好下了楼,从管家那裡得知杜钰琅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她沒有再多问,少吃了些早点就在主厅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靳函煊。
九点五十分,门外传来了车辆驶进的声音。打开门,果然是他。
见乐桐溦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靳函煊放下车窗冲她扬眸一笑:“都收拾好了就直接上车吧,省得我再熄火了。”
乐桐溦拿上自己的东西就朝车走了過来,她原本要坐在后座,只是靳函煊已经率先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当着门口管家的面她不好直接无视他,便顺了他的意坐到前面。
“乐小姐会开车嗎?”靳函煊双手扶着方向盘,微微侧头问她。
“嗯,上大学前学過。”
“你当时就沒考虑過学会了以后沒车开的問題?”還是很欠揍的语气,不過乐桐溦已经把這当成靳函煊与人交流的正常模式了,竟也沒觉得有什么不悦,只是淡淡地說:“姥姥让我去学的,說多掌握一项技能总是好的。”
“你姥姥說得挺对,钢琴应该也是她让你学的吧?”
乐桐溦顿了一下,“嗯,准确地說,是她教我的。”
這下靳函煊显得有些惊讶,“你姥姥這么厉害?看来出身不错啊,难道是从前地主家的女儿?”他刚說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对不起啊,沒有冒犯的意思。”
“沒关系,你猜的也沒错。姥姥小时候家境很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我的曾祖父母都是思想很开放的人,并沒有因为姥姥是女孩子就轻视她,說起来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乐桐溦說到姥姥时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眉梢都渗出了些暖意。
“原来如此,”靳函煊像是自言自语地說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余光看着她說道:“对了乐小姐,今后我們应该要相处较长一段時間,总是這么‘乐小姐’、‘靳少爷’的叫来叫去显得多生分啊,不如我們改個亲密点的叫法吧。”
“比如?”
“比如你叫我帅哥,我叫你溦溦啊。”靳函煊一本正经地說完,换来的就是乐桐溦扑哧一笑。
“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叫名字不就得了。”乐桐溦笑完了說道。
“连名带姓地叫听起来多生硬,叫你桐溦吧又和杜钰琅那小子一样了,還是溦溦好。”
“肉麻。”
“确实,那就這么定了溦溦。”
“你有病。”
“嗯,不轻。”
“......”
看着一旁笑得迷人的靳函煊,乐桐溦心裡已经无奈至极。对正常人你還可以讲道理,对靳函煊這样的就沒辙了。
“溦溦,你這名字谁取的啊?”靳函煊兴趣盎然地问。
“能不要强行变得這么亲密嗎......”乐桐溦觉得他的性格简直是百变的。
“我觉得挺好听的,有什么含义嗎?那個溦字可不常见,为什么叫這個?”靳函煊无视她继续问。
“靳函煊......”
“嗯,虽然有些生硬,不過比之前那個‘靳少爷’要好多了,继续保持吧!言归正传,谁取的?什么含义啊?”
“......”估计自己不回答他是不会罢休的了,乐桐溦在心裡长叹一声,“是姥姥取得。桐指的是梧桐,溦是小雨的意思,因为我出生那天是下着小雨,而姥姥一直很怀念她老家院子裡的那几株梧桐树,尤其是下雨的时候特别美,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靳函煊忽然文艺地冒出一句。
乐桐溦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這個寓意真好,只是每次我自己想到的都是‘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這一句。”
“你太悲观了,真是辜负了你姥姥给你取的這么好的名字。”靳函煊声音懒懒地說,“对了,你见過梧桐花嗎?”!--over--更新速度最快!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