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二章
乐桐溦不想去评判什么,蒋小蕊是個什么样的人连商不可能不清楚,就算一开始因为爱情的盲目性而選擇了忽视,但经過這么多年之后也该看得十分明白了。而在清楚明白地知道对方是個什么人的情况下连商依然愿意和她在一起,依然愿意为了她去做明知是错误的事情,那就不能再說是受到了蒙蔽,完全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叹息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心裡的唏嘘却异常吵闹。
“连医生,如果有机会能逃出去,你会怎么做?”
是原谅,還是报复。
“自首。”连商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能听出他的坚定,显然已经下了决心。“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說出来,至于之后会怎么样,她会怎样,都和我无关了。时时刻刻承受着良心上的折磨,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多一天都不想再過了。”
“你都知道什么?”
乐桐溦问完之后,半晌都沒有听到连商回答,她以为他不想再說了,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忽然,连商轻声开口:“老爷子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是我在平时的治疗中做了手脚,让他的病情一点一点加重又不会引起你们的怀疑。”
乐桐溦身体一僵,虽然早就知道此事,但這时听他亲口說出却還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那天半夜爷爷突然去世,也是你干的?”
“不是我,是蒋槐。”连商的声音沉了下去,含着隐忍的痛苦,“但的确是我告诉他,老爷子当时的状态,只要把呼吸器拿掉一段時間自然就……”
乐桐溦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這件事了,可是一想到杜清誉慢慢窒息直至死亡的過程,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
连商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心中的自责和愧疚蔓延开来,让他又一次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果然,做了亏心事,迟早都要還的,并且是成倍地偿還。
乐桐溦哭了一会儿,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但声音仍是有些发颤地问:“可是,爷爷当时会突然生病主要是因为离离的事,难道這也和你们有关嗎?”
“杜离离被强——”连商顿了一下,沒有說出那個字,“是在蒋槐的计划之中的。”
“他怎么做到的?杜炜煜知道嗎?”
“杜炜煜当然不知道是他,蒋槐先是从朱映茜那裡问到了他需要的信息,目的达成之后就引导着杜炜煜以为這件事是朱映茜找人干的,而朱映茜则默许了這一点。然后,蒋槐再去劝杜炜煜以大局为重,为了对付杜炜烨和杜钰琅,他必须抓住手中所有的一切资源,不能在那個时候和朱家把关系闹僵。杜炜煜显然是個‘顾大局’的人,最后就和他达成了共识,不再追究下去。”连商满含讽刺地說。
乐桐溦只觉得心裡說不出的冷,父女亲情居然還比不上所谓的“大局”,如此淡薄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何况靳函煊曾经說過,会有這样一個结果也是经過杜离离同意了的,她更加无法想象的是那样一個单纯天真的女孩子是怎么接受這個事实的。
她還想到了那個困惑自己许久的問題,“蒋槐到底是以什么理由把离离骗出去的?”
“理由,只要一句话就够了。”乐桐溦能感到连商朝自己這個方向看了過来,“杜钰[玗還活着,詳情见面說。”
超出想象的答案,却又合理地让人无法反驳,一瞬间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原来,杜离离心裡一直都是喜歡着杜钰[玗的。這件事,朱映茜知道,付雨南应该也知道。
乐桐溦沒有想到,杜离离对杜钰[玗的感情会那么深,即便仅仅只是一句话,即使明知道上当受骗的可能性会很大,但为了那极微弱的一丁点的希望她還是去了。
妹妹爱上哥哥的桥段,看别人的是恶俗,到了自己身上就不知有多么的心酸和痛苦。就连朱映茜都沒有用這件事来讽刺過杜离离,连外人都觉得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
连商给了她一段思考的時間,但很快他就接着說了下去,似是不想在這個话题上停留太久。
“還有,在杜炜烨的事情上,本来判刑并不会那么重,甚至连能否立案都成問題,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从检察院到法院上下众口一词,你想過原因嗎?”
“我不是很懂法律……难道這裡面蒋槐還做了什么小动作?但是明明杜钰琅他们当时也找了人啊,還以为這個判决结果已经是比较好的了。”
连商呵呵一笑,“杜钰琅他们到底年轻,手段上還是太嫩了些,以为靠钱就能摆平所有事情。”
“蒋槐怎么做的?”乐桐溦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对着连商问道。
“如果你将来有机会看到蒋小曼的‘個人影像收藏’,就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了。”连商的语气已经十分的不屑,“更可笑的是,有些人明知道她在拍,却還是抵不住诱惑。真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乐桐溦都明白了。就像靳函煊曾经对她說的那样,现实中有很多事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
浓重的黑暗让人避无可避,无论是天色,亦或是人心。而越是在這样黑暗的时候,就越怀念拥有光明的日子。
她想他了。
其实是沒有一刻不想的,但是她不愿意承认,她害怕一旦承认了,那自己长久以来建立起的坚强会就此崩塌。
但是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当她承认想念他的时候,内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不是崩塌,而是加固,甚至,是重筑。
“连医生,我有一個办法,可以让你逃出去。”她忽然声音无比清晰地說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出去之后自首,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坦白地讲出来?”
连商愣了愣,问:“让我逃出去,那你怎么办?他们发现人逃了一定会想到我要自首,万一想灭口……”
“這就是個比速度的活儿了。”乐桐溦轻轻笑着說,“看着我們的這两個人每天早上都会出去一個买吃的东西,来回至少要一個半小时,只要对付了剩下的一個,就有机会出去。但是我现在腿這個样子肯定不能跟你一起,不然两個人估计都跑不掉,所以只能拜托你了,出去之后尽快联系到靳函煊。”
“不行!”连商言辞强烈地反对道,“這样太冒险了,我們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就算我真的逃出去了,要是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人,你的麻烦就大了。”
“在哪儿并不难猜啊,根据你說的我被送来的時間,我們一定還在平市裡面。至于具体的方位,這裡這么偏僻应该是在郊区了,北边是高速不可能,西边我去過并不是這個样子的,剩下南边和东边,”乐桐溦沉吟了一下,“平市這個时节通常是很干燥的,但我們所处的這個地方空气却比较潮湿,恐怕是周围有湿地——”
“莫非是鸣翠湖?!”连商也反应過来了。
乐桐溦不禁一笑,“十有八|九,沒想到蒋槐居然把我們关在离老宅這么近的地方。”她按开床头的灯,刚才一直在黑暗裡面說话,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這么明亮的环境,等了一会儿才好了過来。
“乐小姐,即便是這样,我還是不能扔下你一個人走。”连商抬头盯着她,說得十分郑重。
“你必须走,我有种预感,蒋槐很快就要动手了。”乐桐溦见他還是不愿答应,忽而展颜开玩笑似地說:“再說你也不用担心我,靳函煊一定会在我被他们灭口之前找到我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這么决定了,我给你說一下计划,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好好把握。”
连商看着乐桐溦的眼睛意识到她的的确确是认真的,他定定地想了一会儿,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那好,来說說计划吧。”
※
第二天早上,连商守在窗口一直等到看守他们的两個男人中的一個开车出去,然后就扶起乐桐溦走到门口,开始使劲地拍门。
另一個男人本来不打算搭理他们,但最后实在被烦得不行,只得走到了门边不耐烦地问:“想干什么啊你们?”
“真是抱歉,但是乐小姐她实在肚子疼得厉害,再這样下去我怕她会晕厥,能不能麻烦您让我去帮她煮点红糖水?沒有红糖的话有生姜也行。”连商的声音充满担忧地說。
那男人一听他的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谩骂一句:“女人就是麻烦!疼就疼着去,哪有什么红糖生姜的!”
“拜托您了,通融一下吧!她這两天因为骨折本就有些发烧,现在又加上腹痛病情只怕会加重,蒋叔只是让看着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您回头也不好交代不是?”
那男人想了一下,继续口气强硬地說:“不成,你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吧,疼的话忍忍就過去了,女人又不止她一個。”
连商听他迈开脚步准备走,不由大喝一声:“你站住!”
那男人一愣,就听连商在门那面带着火气道:“我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别不识好歹。你们知道我和蒋叔是什么关系么,說白了我是他的准女婿,不過是因为意见不合被放在這儿思過几天,你们還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嗎?”
關於连商的身份蒋槐虽然未对這俩人說過,但当时关他进来的时候确实嘱咐過让他们好好看着,不要亏待。闹不好他說的是真的,這個男人琢磨着。
“再說了,”连商又把语气放得缓和了些,“你让我出去一下也沒什么可担心的吧,我像是打得過你的人嗎?”
那人终于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一個小白脸,還有個半残的,一打二都算是我欺负你们。”他說完便又折了回来,掏出钥匙给他们开门。
连商和乐桐溦对视一眼,暗暗做好了准备。
作者有话要說:今天母上大人来啦~最近要领着她去各种转,码字的時間可能会很少~不過大家放心在元旦前应该就能完結啦!mua!(*╯3╰)!--over--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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