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第70节 作者:未知 王寅原来无法理解宁姜的内心世界与痛苦,但是這段時間连反的人生大变叫他似乎有点明白宁姜的状态了,說:“他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那你呢?” “我?”王寅說,“周一去上班啊,我還能做什么?” 于渃涵說:“還有件事儿我要跟你說。就是之前李德明的影视项目這块,陆鹤飞不是一直想进么?他背靠着周澜,周澜是有钱有能力把触手往文娱口伸的。不過這段時間我听說,他放弃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我也觉得是得松口气。” “谁?”王寅问。 “周澜,還是陆鹤飞?”于渃涵說,“我觉得是陆鹤飞,這小子主意正的很,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王寅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呆了一会儿,才說:“随他去吧。” 不知道他這一番鬼门关前的乌龙事儿撬动了什么命运的齿轮,陆鹤飞先后撤下了個跟王寅之前抬杠所部署的所有商业企划,而后,網络上關於他与王寅的花边新闻二三事又悄无声息的渐渐平复,曾经的一系列痕迹也删的一干二净。仿佛一切都沒有发生過,也仿佛陆鹤飞压根儿就沒有回来過一样。 只有偶尔的在新闻上能够见到陆鹤飞消息。他是個聪明人,学什么上手都很快,从商是半路出家,但是也做的有模有样。先是年少成名的明星,再摇身一变成了青年企业家,再加上那张无可匹敌的脸,陆鹤飞就像是小說裡的完美男主角,如传奇一般成为了万千少女遥不可及的梦。 上帝的宠儿才能拥有如此人生,在别人眼中,沒有人比陆鹤飞幸运。 但是陆鹤飞過的并不开心,王寅的事吓坏了他,他像是個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害了热病一样的偏执症那在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承诺王寅放手,他也是這么做的,尽量不出现在王寅的生活中去,两個人仿佛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那個杯子他复原了,跟之前一模一样,但是他也从心底裡知道,也许感情是沒有办法复原的,只能跟那個杯子一样磨成粉末再重新铸起来,才能彼此得到一條生路。 而這條生路就是互不相干。他那么喜歡王寅,总想着得到才是应有的结果,却沒想到,選擇后退的人会是自己。 后来王辰也出院了,王寅叫他自己出去住,他死磨硬泡的挤进了個哥哥的屋檐下。王辰在家裡复习功课准备开学,王寅为了避免跟他天天大眼瞪小眼,就异常勤快的每天准时上班,偶尔還会在办公室裡磨洋工等睡觉的点儿才回去。两個人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交流的時間少之又少。 王辰也不知道王寅成天在忙什么,但是他发觉自从王寅那次大病出院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只要温度有所变化他就会感冒,入冬之后就更明显了。而身上掉的那些肉,怎么都长不回来。连花枕流回来都惊讶王寅怎么一年多沒见,都快要脱相了,他還担忧难不成择栖生存艰难以至于王寅太過操劳。這些都被王寅笑嘻嘻以生了一场病人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恢复困难为理由搪塞了過去。 可是王辰清楚,王寅虽然面上每天都挺轻松的,该有的应酬娱乐全都沒落下,好一派纸醉金迷,但是背地裡却鲜少笑,有时候一個人坐在沙发上能抽烟发呆好久,天黑了都会忘记开灯。他那么高大的一個人,背影却出奇的寂寞。 問題出在了哪裡,好像谁都知道,但是沒有人愿意讲出来。 冬天是個忙碌的季节,王寅应酬很多,晚上一群人玩转了三摊,喝的烂醉如泥的才散伙。王寅是被人送回去的,进门时惊醒了王辰,他一走到客厅就闻到了冲天的酒气,赶忙从对方手中接過了王寅,连番道谢之后送走对方,关了门,把王寅扶到了卧室裡。 他给王寅脱了衣服,又拿着毛巾擦了擦身上,小声问道:“哥,难受么?” 王寅還有点意识,喝多了也不闹,摇了摇头。 “怎么喝成這样。”王辰小声抱怨,“不知道自己身体有差么?”他给王寅解开了衬衫,露出了赤裸的胸膛。记忆中结实有力的肌肉渐渐消退,皮肤紧紧的贴着骨头,王寅平躺着,几根肋骨异常明显,身体状态還不如他這個之前在床上躺了几年的人好。 王辰的手指摸在王寅塌陷的小腹上,慢慢向上游移,手掌半罩着王寅的侧脸,俯身凝视。他满怀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多年以来眼神未曾变過。 他低下头,贴上了王寅柔软的嘴唇,口鼻立刻沾染上醉人的酒精气息。阔别几年的吻叫王辰有些激动,他小心翼翼的用舌头撬开了王寅的牙齿,对方沒做什么抵抗就叫王辰长驱直入。 “哥……”王辰喃喃的念着,双手在王寅的身体上抚摸,他把衬衣往下一拉,王寅的肩膀便再无遮挡。王辰的头埋在王寅的颈窝处啃咬,他怕留下痕迹,连牙齿都不敢用力。 他只敢在王寅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做這些非分的举动,含着王寅的耳垂含糊地小声說:“哥,我好喜歡你啊……”他顺着王寅的胳膊去摸他的手指,又十指相交的把王寅的双手按在头顶,岔开腿骑在王寅的身上细细吻他。 王寅沒醉混過去,迷迷糊糊的被人爱抚是会有感觉的。他虽然维持着不变的应酬娱乐,多是逢场作戏,几乎沒有与人有過再深一步的接触交往了,经不起骤然的撩拨。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费力的睁开眼睛,房间内漆黑一片,只能在雾气朦胧中见到一個影子。 “我也爱你……”王寅张口有些嘶哑,只有气音,念了個名字,“小飞。” 王辰僵住了动作,心裡砰砰跳的厉害,但是沒有发散出一点热能,反而越来越冷。方才的热情也全都被這句酒后真言浇灭,他始终不想面对的东西也愈发清晰。王辰从王寅身上爬下来,替他盖好了被子,揉着他的眉心叫他睡觉。王寅好久沒能睡的這么死了,也许梦裡有叫他着迷的內容,使他不愿意醒来。 “沒关系。”王辰自言自语。 宿醉醒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王寅一睁眼就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坐了起来呆了一会儿才回神。他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回来的,又怎么躺在了床上,仿佛示意一样。他内心暗暗责怪自己,以后不要喝這么大了。 他慢慢悠悠的走出了自己的卧室,王辰在厨房裡折腾,见他醒了,问道:“哥,你還好吧?” “嗯,凑合,就是有点头疼。”王寅說,“我昨儿晚上几点回来的?” “三点多吧。”王辰笑着說,“你都喝晕過去了,下次不要這样了。我做了点吃的,你去洗脸刷牙吧。” 王寅沒什么胃口,但是王辰弄东西吃,他也不好一口不吃的回绝,象征性的挑了两筷子给個面子,而后就說自己不饿。 电视开着,在播午间的新闻,一则消息是有关湛林的,王寅停了一下,走到茶几旁去拿水杯,然后就站在了电视前面。陆鹤飞在电视裡接受记者的采访,是有關於湛林新项目的奠基仪式。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萧索的风中,說话时轻微蹙眉,本就白皙的皮肤被风一吹,煞白的几近透明,好像都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丝。 王寅觉得陆鹤飞瘦了,他原来做演员的时候需要保持体形,但那时是精瘦,现在则有些病态的消瘦。他想,兴许是工作太忙,湛林内部的烂摊子可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他沒有把公司做死,反而打理的還不错,想必费了很多心血吧。 一旁的王辰看着王寅,从哥哥的表情中看到了些许的温情,不是特别明显。他有些嫉妒,亦是苦闷万分。昨天晚上的喃喃醉语已经說明了一切,只不過王寅清醒的时候是不会過出格的事情的,两個人已经是形同陌路,沒有必要在上去招惹麻烦。 他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就像当年对于周澜的喜爱只字不提一样。過分理智冷静的人对待感情是残酷的,有时候感情就是需要头脑发热一时冲动才能打破壁垒,但是王寅不会。 他们都把自己缩在了自认为安全的范围裡,不再折磨对方,而是折磨自己。 “哥。”王辰叫了一声,“汤還沒喝呢,我煮了好久。” “哦。”王寅這才扭头看過去,“好。” 王辰說:“下次要你做饭,我好久都沒吃過你做的饭了。” 王寅笑着說:“想吃什么?” “你做的都想吃。”王辰撑着自己的下巴,忽然說,“哥,你要過生日了。” “嗯?”王寅愣了一下,“是么?” 王辰說:“是啊,你都不记得了啊?生日想要什么?” “哎,我什么沒有啊?”王寅說,“都是你们這些小孩子喜歡兴师动众的過生日。” 王辰說:“不一样!” 王寅想了想,說:“那你让我自己跟家待一天吧。你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属于自己年龄段的社交生活,出去活动活动?” “那你让我去哪儿啊?”王辰自己說出来的话叫王寅给堵了,本想能给他好好過個生日,沒想到他竟然提出了這种要求,叫王辰愤愤不平,說道,“天寒地冻的,我沒地方去,我也沒朋友。” 王寅說:“以前那些同学呢?” “這都多少年了,人家都工作了。” “那你再结交一点,明年开学了你不還得回学校上课么?”王寅笑着跟王辰說,“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了,叫我一個人清净清净吧,你去網吧玩游戏也行,過了十二点再回来。” 王寅就是這么随口一說逗逗王辰,沒想到王辰真的在他生日那天消失的无影无踪。事实上王寅自己忘的一干二净這天是他生日,早上起来去了躺公司,下午回来之后就开始做饭,都弄好了也不见王辰回来,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王辰楼下的網吧打游戏,跟王寅說:“你不是叫我過了十二点再回去么?” “你還真较劲儿啊?”王寅哭笑不得,“行,你自己看着办吧。”他难得清静,自己一個人做饭吃了沒两口就不想吃了,泡了杯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漫无目的的滑动着节目单,不知怎么的就调出了陆鹤飞当年出演的电视剧看了起来。那时候的陆鹤飞演技青涩稚嫩,样子虽然好看,但是很凶,看上去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对象。 可是他年轻啊,那么生机勃勃,鲜活生动。 看着怎么能叫人不喜歡呢? 王寅觉得眼皮沉,电视裡播着剧情,他就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再一睁眼都快十二点了。他起来打了個哈欠,把桌子收拾了,提了一袋子垃圾出门去扔,顺便打算去楼下找王辰回来。 夜裡很冷,他就裹了件大衣,温暖的皮肤触及到冰冷的寒风就忍不住瑟缩,他缩着脖子往前走,忽而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影子漂亮极了,像是做梦一样,手裡捧着一束鲜花。 王寅硬是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向前。二人保持了大概两三米的距离,中间有风呼啸而過,吹起了王寅的衣摆,也吹乱了陆鹤飞的头发。 两人默契的谁都沒有先开口,如同雕塑一样彼此对望,最后還是王寅先說话,口中的热气呼出来,变成一团白色朦胧的雾。 “小飞啊。”他打了個招呼,“這么巧?” 陆鹤飞闷着头朝王寅走了两步,迅速的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他把花塞进了王寅手裡,低声說:“生日快乐。”然后转头竟是要走。 “诶!”王寅下意识的說,“来都来了……”动作和语言都先于他的意识,等他反应過来的时候手都拉住陆鹤飞了。陆鹤飞回头看他,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說:“這么冷的天,上去喝杯热茶吧。” 第85章 陆鹤飞脸都冻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寅。王寅那句话叫他消化了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然后点头。他跟在王寅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個身位的距离,在电梯這样的密闭环境裡两人各自站一边,几秒钟的時間长過過去所有。 王寅进门之后就去厨房烧了热水,从柜子裡拿出了茶叶冲开,把茶壶端出去的时候见陆鹤飞還站在客厅裡。 “坐啊。”王寅說,“愣着干嘛呢?” 陆鹤飞搓了搓手,這才把大衣脱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王寅给他推過去一杯茶水,陆鹤飞端起来就喝。房间裡地温度高,茶水的热气冒不出来,但是温度是实打实的,他喝的急,一下子就烫了舌头,突如其来的疼痛叫他往后索脖子,赶紧把杯子放下,用手在嘴旁扇风。 “烫。”王寅說,“你慢点喝。” 陆鹤飞把嘴闭上,看了一眼王寅,目光又收了回去,低着头,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纵然王寅是個說话油的很,但是现下他也尴尬的不知道說什么是好,只能沒事找事的站起来,找了個花瓶去侍弄陆鹤飞给他送来的花。 花是纯白的玫瑰,骤然的温度变化让花瓣上的霜冻全都融化了,变成了水,让花朵看上去新鲜靓丽。一共19朵,中间插着一张白色的卡片,手书“生日快乐”四個字,沒有任何落款。 王寅把花茎地步全都削成了斜角摆放在花瓶裡,觉得這样僵硬的气氛实在不合适,左思右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最近怎么样?” 這实在是烂透了的开场白。 “還好。”陆鹤飞回答的也简单客气。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王寅不說话,他自然也不会多嘴。 王寅把花放在了沙发旁的矮柜上,坐下来說:“那……挺好的。” 谁都不知道话要从何說起,忽然的相遇沒有办法把之前短线的內容重新连接,陆鹤飞不在咄咄逼人,王寅也不是個主动的人,他总不能直愣愣的问人家怎么大晚上跑過来给我送花。 记得多年以前也是如此,陆鹤飞在外面有工作也要赶在12点之前回来說一句生日快乐,尽管那时候的王寅不以为然。 陆鹤飞的花是早早订好了的,早上摘好当天空运来的北京,他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是下午的时候,却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给王寅送花。他在办公室裡磨蹭到了天黑,心裡想着要不然午夜再去吧,悄悄的把花留在门口,也不会怎样。 沒成想就這么巧碰见了下楼的王寅。 他心裡忐忑,也很紧张,怕王寅冷声冷脸的嘲讽他一番叫他滚蛋,他只得選擇先王寅一步把花塞进王寅的怀裡再故作冷静的落荒而逃。 “你……”王寅张嘴不知道怎么继续說下去,反而陆鹤飞问他:“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王寅轻轻的笑了两声,“怎么突然问起這個了?我看上去很差么?” 陆鹤飞說:“你的脸色不好,天气冷了,要注意保暖。” “……”王寅呆愣了一下,才說,“好。” “不早了。”陆鹤飞看了看時間,起身說,“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哦,我、我送送你。”王寅跟着陆鹤飞走到门口,门厅的顶光灯在陆鹤飞身上铺了一层暖融融的光,叫他不会那么冰冷的不近人情。陆鹤飞的手刚刚放在门把手上,王寅忽然說:“我過生日,你還沒送過我礼物。” 陆鹤飞松了手,扭過头来說:“我给你买了花。” “那怎么算?”王寅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陆鹤飞的腰,把脸压在他的后脖颈上,贴着他說,“這样才算。” 陆鹤飞的鼻翼微微鼓动,他一开始沒动,王寅的手沒有松开,陆鹤飞才意识到王寅在抱着他,身体的温热哪怕隔着衣服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還有鲜活的心脏跳动。 他把手按在了王寅的手上却沒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因为他舍不得分开。不管王寅的這個拥抱是出于這样的目的,他都只想单纯的当作一种亲近,一抹余温不够他回味半生,他希望這一刻再长久一点,多一分一秒,都能叫他在日后孤寂的生活中有些依靠。 然而王寅的拥抱并未有太长時間,他的手从陆鹤飞的手指中溜走,陆鹤飞转過身来直视王寅,王寅笑了笑,如心愿已了,說:“小飞,谢谢你。”他很礼貌,也很克制,仿佛只是为了感谢陆鹤飞在他生日這天送了一样礼物给他,沒有什么過多的别的情绪。 陆鹤飞不說话,然而眼神却沒有收敛好,带着压抑的情感,浓郁的无法化开。他的眉毛总是习惯性的蹙着,含情脉脉,又拧着叫人心疼。 王寅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說:“小飞,你不要這么看着我,我怕自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