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臣 第73节 作者:未知 王寅大概也看出来点门道,他清楚陆鹤飞那点酒量到哪儿,跟這群老油條一张桌子喝,能把他喝到桌子下面去。他怕真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儿来,就好心的替他挡了。 也不知陆鹤飞要不要领他的情。 酒局散时已是深夜,王寅双眼朦胧脸颊泛红,衬衣领子松着,领带在脖子上一挂,显然是有了醉态,其他人也并未好到哪儿去,歪歪斜斜,看上去都挺开心。李德明满身酒气的建议寻個下一摊,王寅摆手,借故明天有事儿,打算先走。 他不太想喝的烂醉如泥的回家,每每醒来都太难受,恢复的時間也越来越慢。 陆鹤飞還抱有一丝清醒,也要退场,一出门,就跟着王寅往外走。王寅自己开车来的,他喝了酒,時間又晚,站在路边上不知道要干嘛。 “我送你回去吧。”陆鹤飞扯了一下王寅的衣服,王寅猛一回头,睁了下眼睛,似是在分辨眼前的人。 “你喝多了。”陆鹤飞又說。 “噢。”王寅說,“司机来接我,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辆车正好停在了他们面前,司机小李从驾驶位上下来扶王寅,這种场面他见多了,做起来特别顺手。陆鹤飞则不声不响的拉了另一面的车门坐了上去,王寅问道:“你……干嘛?” “小李。”陆鹤飞伸着脖子向前說了一串地址,“去這裡吧。” 那是王寅当初给陆鹤飞置办的住处,那裡许久沒有新的主人,王寅都要忘了。 小李从后视镜裡看了一眼王寅默默的征求意见,王寅闭上了眼睛,闷声說:“先送他去。” 两地之间的距离不算远,晚上又沒什么车,好像沒多长時間就抵达了目的地,而這一段行程之中,两人坐在后面一句话都沒有讲過。王寅乏了,闭着眼睛休息,而陆鹤飞一直看向窗外,也不知這孤寂萧索的冬日夜晚有什么好看的。 小李把车驶入了底下车库裡,正好对着电梯口,王寅看了陆鹤飞一眼,陆鹤飞下车,门“砰”的一声关了,王寅心裡一颤,自己這一旁的车门却打开了。他反应不若平时那么快,等真的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时,自己已经被陆鹤飞拽下车了。 “小飞!”王寅叫道,“你……” 陆鹤飞不由分說的把王寅压在了车门上吻他,王寅头昏脑涨,觉得荒唐,嘴巴被陆鹤飞咬的很疼。陆鹤飞松开他时,狠狠地盯着他,低声說:“跟我上去。”话是這么說了,他不征求王寅的同意,拉着他就要走。 王寅走路都晃荡,哪儿還能挣的开陆鹤飞?他只得敲了敲车玻璃,叫小李先回去。小李是知道王寅与陆鹤飞的关系的,老板都发话了,他只能从命。 二人跌跌撞撞的进了门,门一关,两個身体就重重的压了上去。陆鹤飞紧紧贴着王寅,他的手指插进王寅的发丝之中,用力的与他接吻,交换带着酒气的唾液。他皱着眉,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甚至情急之中咬破了王寅的嘴唇,王寅身上软绵绵的,也无力抗拒什么。 這样一個吻有着太過复杂的意味,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的动机与愿景。 “为什么要這么做……”陆鹤飞啃咬着王寅的脖子,這才有了张嘴說话的空闲,他的声音很小很闷,像是从喉咙裡挤压出来的,不那么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替我挡酒?” 王寅的行动力下降了好几個水平,但是脑子還能反应上来,开玩笑的說:“怕他们喝多了玩你。” “关你什么事。” “是啊……”王寅喃喃自语,“关我什么事。”他的手抚摸陆鹤飞的头发,指尖划過陆鹤飞鬓边的伤痕,大部分都被头发盖住了,只有那么一点淡红色的划痕出来。王寅心中烦乱,他一生之中做過许多决定,有好有怀,但从未有一时半刻怀有忐忑。他不会犹豫不会瞻前顾后,說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 然而這一次,他半合上眼睛,连环住陆鹤飞的脖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因为我……”王寅吸了吸鼻子,硬挤出来的几個字在撕扯他的灵魂,叫他痛苦难耐的皱起了眉头,连說话的声音都沒了往日的气息。 陆鹤飞抬起了头,双眼看着王寅,目光炽热。 “我……”王寅面部的肌肉有轻微的颤抖,呼吸乱了一個拍子。他觉得自己像一個死守孤城的人,外面是千军万马,光是滔天声势就能冲破城门。他沒有過這样害怕的感觉,怕一個松口,自己就将万劫不复。 从此之后他的话语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和权利,因为他食言了,他承认了自己是個连感情都走不出来的弱小的人,无情无义的铜墙铁壁被侵蚀殆尽,从此他有了弱点,不再高枕无忧。 “我還爱你啊……”王寅最终說了出来,“小飞。” 陆鹤飞傻了一样的凝固在王寅面前,王寅难以自处,垂着头不去看他。忽然他的下巴被人抬起,陆鹤飞往前一凑,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王寅的额头。 “我也是。”他轻声回答。 王寅咧嘴轻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陆鹤飞。陆鹤飞在他脸上细细吻着,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不放過,像是一一確認。两人谁都說不出话来,因为谁都沒有应对過這样的情况。恋爱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陌生的,這一刻甚至来的太過突然。 二人跌跌撞撞地去了房间裡,陆鹤飞把王寅推在了床上,而后压了上去。 脑中的亢奋无法平静,话语是完全无法解释的,只有通過身体去表达。他们太久沒有這样亲近過,竟都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想法。仿佛彼此曾交换過一半灵魂,都是从对方身体裡抽离出来的某根肋骨,终于几经波折之后要回去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却羞答答的不知作何是好。 但這些還是抵不過本能的驱使,本能是可以暂时中断一切理性思考的。 王寅醒来的时候不自觉的翻了個身,這一动叫他疼的完全清醒了。宿醉醒来的人本就身上难受,昨夜又跟陆鹤飞仿佛世界末日一样不要命的折腾一宿,再睁眼能有個好?他四肢百骸犹如碎成了千八百段,连活动一下手指都牵动的浑身疼痛,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脑中更是跟灌了浆糊一样。 一只手臂忽然伸出来,横搭在他赤裸的胸前,压的他有点喘不過气来。 “小飞。”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裡发出,“别压着我,难受。” 陆鹤飞還沒完全醒過来,下意识的靠近王寅在他身上蹭了蹭,头要往他的颈窝裡埋,嘴巴动着,呼噜呼噜的不知道在說什么。 王寅一阵头疼,觉得自己這個样子下床怕是要以头抢地,便闭着眼睛在床上缓口气。因为酒精的缘故,昨天的事情他记不大清晰了,脑海中都是一星半点的半段。但是看现在這情况,他大概能够把那些断线的空白记忆脑补出来,不由感叹自己老了反倒荒唐。 正当他反思自己的人生過往时,陆鹤飞的胳膊从他胸上滑了下去。這样一個动作一下子就牵扯醒了陆鹤飞,他唰的睁开眼睛,更像是突然惊醒的。 陆鹤飞可不像王寅這么事儿多的躺着,他翻了身体,抓着王寅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头紧紧搂着他。 “干嘛?”王寅问。 “真的假的?”陆鹤飞說,“别是在做梦吧。” 王寅笑了,可他一笑全身就疼,所以笑的也不怎么好看。他跟陆鹤飞:“那你這梦也挺沒营养的。” 陆鹤飞闭着眼“嗯”了一声。 昨夜的事情尚可当做酒后发疯,但是现在酒醒了,要做個人了,如何面对事后的尴尬与突然改变的关系是有点难的。王寅歇了一会儿,打算抽根烟冷静冷静,他下床一瘸一拐的翻自己的衣服,找到了烟盒也抖落了手机,上面有十七八個未接来电。他坐在床上,背对陆鹤飞点上了烟,手裡翻着记录。 陆鹤飞爬起来从后面搂着王寅的肩膀,问:“看什么呢?” 王寅說:“昨儿辰辰给我打了一宿电话,我一個都沒接着,估计回去又该闹啊。” 听了這话,陆鹤飞不悦地說:“你有必要一大早起来就提這种扫兴的事儿?” “他是我弟。” “我是你男人!” 第89章 “啧。”王寅拍开了陆鹤飞的手,“怎么說话呢,沒大沒小。” “难道不是?”陆鹤飞警觉地說,“王寅,你昨儿晚上的话要是敢当屁放你今儿就别想着从這個门裡出去了。” “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陆鹤飞本来想要回嘴,嘴巴還沒张开呢,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扭過了头去不看王寅。他身上光着,只有腰间盖了被子,半截腿還露在外面,微微蹙眉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分外我见犹怜。王寅心中一热,伸手去搂陆鹤飞,安慰說:“好了,差不多得了。不知道的還以为我欺负你呢。” “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陆鹤飞說,“你是不是不想认?王寅,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么?你现在脑子清醒的跟我說一遍。” “……”王寅觉得自己在陆鹤飞心中好像下一秒就要始乱终弃了一样。昨天晚上他并不是神志全无,那些话他說的艰难,但是确实是想清楚想明白了才說的。而且有些话只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跟语境下才能表达,换一個時間都未必能再說出口。 怎么看怎么尴尬,他只能无奈的說:“先把衣服穿上吧小飞。”明明是他昨天晚上被弄了一宿,老腰都快折了,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可为什么還要反過来照顾這個小兔崽子的玻璃心?王寅现在只想喘口气然后再找個地方来個大保健,情感调剂真的不如身体调剂来的紧迫。 陆鹤飞就跟沒听见一样,抓着王寅的手腕不放,眼睛裡都是沒有安全感的质问。王寅叹了口气,亲了一下陆鹤飞,搂着他說:“起床吧,一会儿带你去吃饭好不好?”他好话說了不少,陆鹤飞的态度才软了下来,撒了手。 王寅先是去冲了個澡,出来的时候把自己昨天的衣服翻出来看了看,感觉根本沒法儿再穿了。還好這房子裡還放了他的备用,挑出来套上,能叫他出门。他们各自收拾了一番已经临近中午,這才出去找地方吃饭。 中途王寅给王辰回了個电话,說晚上就回家,陆鹤飞听见了,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去干嘛?”王寅头都快炸了,“我求求你了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 陆鹤飞问:“你不知道王辰对你存的什么心思么?你跟他单独相处我能放心?” “他是我弟他還能怎么着?”王寅說,“我看你原来不也挺放心的么?” “那是原来。”陆鹤飞說着說着脸忽然红了,然后嘟囔了一句,“现在能一样么。” 王寅說:“地球還是围着太阳转,我觉得沒什么不一样的。” 陆鹤飞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样?” “你第一天认识我?”王寅就是嘴上不饶人,话說到此处他也觉得沒意思了,便换了個话题,說,“听說你给于总发請帖参见你们周家的年会?”他刻意强调了一下“周家”這两個字,然后冷呵呵的笑了一声。 “对啊,有什么問題么?”陆鹤飞端着杯子喝水,气定神闲地說,“我替我哥签字,問題不大吧?” “哎呦喂!不行,头疼!”王寅做作的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說,“就看不了這种兄友弟恭的戏码!” 陆鹤飞笑道:“怎么,你跟我面前玩的不是這套?” 王寅說:“我可沒叫王辰掺和进来恶心你吧?周澜,你哥,是人么?” “我也觉得他不是。”陆鹤飞說,“他是個非常利益至上的人,哪怕他非常看不上我,对我深恶痛绝,也会因为利益的問題把我扔进公司裡。我并不是說湛林,而是香港那边的集团,都是姓周,总比被别人占了便宜强,对吧?” 王寅嫌弃地說:“你们這些香港豪门啊,個個儿都跟tvb裡演的一样,我可看不明白。”這番话陆鹤飞当然知道是在开玩笑,他不揭穿,只是微笑着說:“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懂,慢慢学一学,好像就有点门道了。我唯一不太能才明白的是周澜心裡到底在想什么,一方面他好像对我非常放心,湛林现在的股份都是我持有。另一方面,我不清楚他這种放心是基于他觉得我可信,還是另有打算。不過這对我来說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儿。”他說话的时候沒注意王寅的表情,等他說完了再看王寅,发现王寅挂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也在看他。 “怎么了?”陆鹤飞问,“你怎么笑的這么恶心?” “小飞。”王寅說,“我觉得你长大了,你那股聪明劲儿也终于用对地方了。” 陆鹤飞嗤笑:“以前你就沒觉得是么?” 王寅說:“昨天之前我都觉得你失心疯。” “确实。”陆鹤飞坦白的說,“只要不是關於你的問題,我都可以保持理智。面对你,我什么办法也沒有,可能就是关心则乱吧。” 王寅低下头笑了笑,觉得年轻人炽热的感情不是他這种中年人一时半会儿就能够习惯的。 吃完饭之后他就要回家,陆鹤飞死活要跟着,王寅心想带陆鹤飞回去還不如带個原子弹回去,家裡得鸡飞狗跳成什么样啊。两個人讨价還价了半天,最后以王寅要陪陆鹤飞過一個星期为條件达成共识。 王寅到家的时候王辰正蹲在电视前打游戏,他抬头看了王寅一眼,就這一眼,让王寅有种背地裡偷腥第二天再灰溜溜回家结果被发现了的错觉。 “你去哪儿了?”王辰问。 “昨儿有应酬。”王寅說,“喝多了,就外面开了個房沒回来。” 王辰說:“你昨天不是穿這身儿出去的。” “吐了,现买的。”王寅說,“你還有什么問題?” 王辰摇了摇头,站起来說:“你還难受不?以后别总喝那么多了,对身体不好。” 王寅一下就沒了脾气,說:“沒事儿,也是偶尔会這样。怎么,你今天沒去图书馆了?” “我想等你回来。”王辰說,“最近老是看不见你。” 也许小孩子的特长就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王辰是這样,陆鹤飞也是這样,偏巧王寅還是個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便觉得分外棘手。一個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一個是自己中意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两块肉還就爱以此拿捏他。 “我這不是回来了么?”王寅累了一天,半躺在沙发上,“不出门了。” 王辰坐在他身边靠着,动了动鼻子,小声說:“哥,你身上的味道不对。” 王寅觉得后背一凉,开玩笑地說:“你属狗的?” “你用的不是這個味道的。”王辰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猜测,问王寅,“你是跟陆鹤飞和好了么?”他单独接触過陆鹤飞,自然是觉得熟悉的。他跟王寅又是亲生兄弟,彼此之间多少也有一些所谓的心灵感应,他看一眼王寅就知道事情不对,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辰辰。”王寅說,“這是哥自己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