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到萧厉在看自己,齐修远慢慢走過来,坐在他身边。
他们并排坐着,中间還隔了十厘米的距离,他沒有问齐修远怎么会出现,齐修远也沒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忽然之间,萧厉却觉得,好像那些黑暗的事情全都沒有发生過,沒有被追杀的紧张和恐怖,沒有追杀别人的血腥和凶狠,沒有把身体和忠诚当做筹码,沒有帮派,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公司职员或者什么类似的职业,跟自己的朋友坐在一起,彼此抱怨着各自的工作,一起看望共同的朋友,然后互相道别,各自去過平凡可爱的生活。
這种想法是如此地让他安心,所以当齐修远轻轻把手移過来,安慰般地覆在他的手上的时候,他沒有拒绝。
第36章
齐修远卑躬屈膝地给直属主任打电话請完假,又买了早餐——其实說是午餐也沒有什么不对——和一些住院必需品,一路来到韩嘉的病房。
韩嘉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处在昏迷中,萧厉坐在他床边,出神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齐修远轻轻走過去,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說:“你们……感情真好……”
萧厉微微地笑了一笑,沒有說话。
齐修远心裡莫名地失落起来,看了病床上的韩嘉一眼,却又說不出什么来,只好翻出刚买的T恤递给萧厉。
萧厉起身去了病房裡的洗手间,脱下身上的血衣,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篓,又用湿毛巾擦了擦上身沾染的血迹,這才换上齐修远买来的白T恤。
等他出来的时候,齐修远已经坐在桌子边等他吃早餐,看到他空手出来就问:“你自己那件呢?”
“扔了。”
齐修远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你以前那些批发买的T恤,不会都是這么扔了的吧?”
說完之后却看到萧厉神色一变,仿佛有些黯然的样子,勉强地对齐修远点点头,坐過来吃饭。
齐修远明白自己又說错了话,也隐约知道错在哪裡,他看着萧厉默默喝粥的样子,自己一边食不甘味地吃着饭,一边想着怎么开口,這样迟疑了半天,忽然听见萧厉說:“是的。”
他抬头看萧厉,萧厉却沒有再看他,低头看着粥碗的样子就好像他根本沒說過刚才那句话。
齐修远刚要问,萧厉却面无表情地沉声說:“那些T恤,都是沾了血才扔掉的,有的时候是我的血,大部分时候是别人的。齐修远,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就是這样的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可恨得多。如果不想死的话,你,”他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漠凶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齐修远却沒有在看他的眼睛,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韩嘉,又转回来看萧厉脸上的伤疤,T恤领口露出来的擦伤,手臂上一处刚才沒有擦干净的血渍,然后他才直视着萧厉的眼睛。
“我不喜歡你混黑道,但是我并不会被那些东西吓住。”他缓慢而坚定地說,“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了。”
是的,他說過好多次,而且他曾经出现在凯旋门的后巷裡,出现在大鬼绑架萧杨的废弃学校,在逃脱之后甚至第二次出现在大鬼面前,现在他又出现在离工作地点十万八千裡的医院,陪着自己照顾一個肺部中弹的鸨头。
這個男人气质和煦,勇敢多情,他有着自己曾经暗暗羡慕的正派身份、体面的工作、阳光下的一切,但是却用难以置信的执着和勇气追逐着自己,這些事情越来越让萧厉感到震动和混乱。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萧厉真的想不通,也同样问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但他一直沒有得到答案,“就连我的亲弟弟都恨我——”
他的话音消失在齐修远的嘴裡,齐修远一手撑着那张窄小的饭桌,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凑過来吻他,碰翻了桌子上的酱油瓶。
萧厉的身体僵住,他随时能把齐修远推开,然后打上一拳,但是齐修远的手指轻柔忐忑地在他肩膀摩挲,齐修远的吻温柔又珍惜,就像他不是個暴力分子而是什么易碎的宝物,他的嘴唇轻轻地贴着他的,又轻轻地与他的唇瓣厮磨。
一股战栗感从齐修远触碰的地方蔓延开,萧厉感觉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湿湿地舔到他的下唇上,似乎被他的柔顺所鼓励,那根舌头又灵活地钻了进来,企图撬开他的牙关向他的口腔内探索。
被那种湿热的感觉所惊动,萧厉不由自主地后退离开。感受到他的逃离,齐修远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然后睁开了眼睛。
锦庭是萧厉的地盘之一,他本以为自己见识過所有的眼神,恶意的、贪婪的、渴望的、垂涎的,齐修远的眼神裡面有他熟悉的欲望和渴求,但是更多的是他看不懂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在爱慕着他。
這個念头让他更加不安,他伸手要推开齐修远,齐修远却像跟他较劲一样手下更加用力,亲吻不到他的嘴唇,他就开始胡乱的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好像根本不害怕他忽然使用蛮力把自己打倒在地一样。
拉拉扯扯中,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你们在做什么?”李时青和他的保镖们出现在门口,面色极为不悦地看過来。然后他仔细地打量了齐修远一眼,“他是谁?”
杀意是如此明显,只是眼神从自己脸上掠過,齐修远就觉得好像被這個人剜了一刀。
第37章
“青爷。”萧厉站起身。
李时青沉着脸,看了一眼韩嘉又看了一眼齐修远,哼了一声道:“出来說话。”
萧厉看着他转身出门,回身快速而低声地說道:“待在這裡不要出去,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看了看他,不放心地补充說,“你跟過来,会让我很难做。”
說完他就向门外走去,齐修远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问道:“那是你们老大?是你說過的那個?他不是——”
萧厉触电一样甩开他的手,叹了口气道,“跟你沒关系。”
他沒有看齐修远的表情,径自出了门,就见李时青在不远处站着,他的保镖站在走廊的入口处,似乎是把守着不让别人過来。
萧厉走過去,微微躬身道:“青爷。”
啪的一声,李时青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李时青年轻的时候也是個狠角色,此时又是盛怒之下,這一巴掌萧厉都承受不住,被打得后退了两步。
李时青紧跟過来,右手钳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說:“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萧厉垂下眼睛。李时青右手拇指狠狠压在他嘴唇上蹭了两下,哼了一声道:“拿韩嘉赔给罗东,是我跟陆五商定的结果,你竟然自己跑来救他,是逼我跟陆五翻脸嗎?”
萧厉被他的手指按在嘴上,不敢开口說话,李时青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說:“救人也救得不利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全省都知道你炸了罗东的房子,只救出来個快死的人!”
萧厉皱紧了眉头,神色变得有点难過。
李时青冷笑一声,松开捉他下巴的手,慢慢說:“亏我還怕韩嘉被罗东弄死了,专门拜托陆五关照,還想着過一阵子罗东气头過了,不管人给废成什么样,都给你把他要回来。你可是一点都沒有想着我怎么收场!”
萧厉低头沉默,半天不說话。
“怎么沒话了?”李时青斥责道,“难道你觉得自己沒做错?!”
“青爷,”萧厉终于开口,低声說,“我不能這样对韩嘉……”
李时青哼了一声道:“你用了多少年才当上一方的大哥,难道从来就沒有牺牲過别人?韩嘉和你关系好又怎么样?混黑道的,如果心不狠,十條命都不够死!”
萧厉重新沉默了,李时青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就是這样,才让我沒办法。”他伸手摸了摸他被打得红肿的脸颊,說,“我已经让子成去跟罗东交涉了。罗东那人阴险狡诈,单靠你是斗不過他的,這次居然能逃出来,肯定是他放水。不管他葫芦裡卖的什么药,這裡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子成了,你跟我回去。”
萧厉微微微微偏开头,躲避李时青的触碰,问:“如果子成跟罗东谈崩了……這裡是罗东的地盘……”
李时青皱起眉头:“如果罗东坚持要韩嘉,咱们只能给他,只要能在韩嘉死之前把他要回来就好了,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這一点?”
“我不能這样对韩嘉。”萧厉坚持道,“青爷,您要是担心我們连累帮派,大不了我退出带韩嘉走——”
啪!李时青又是一巴掌甩来,這一次的力道竟然比上一次還要狠,萧厉重重地撞到墙上。
“萧厉!”齐修远早已推开门,跑過来扶住他,怒视着李时青道,“你凭什么打他?”
李时青還沒說话,萧厉已经一把推开他,骂道:“滚!這裡沒你的事!”
李时青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我凭什么打他?萧厉,你自己告诉你這位朋友,我凭什么打你。”
“他不是我的朋友。”萧厉急切地回答,“他只是来照顾韩嘉的,跟這件事沒有关系。”
“是嗎?”李时青慢慢踱過来,慢條斯理地說,“可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在‘照顾’的人,是你啊?”
他一边走過来,一边盯住齐修远,一双在腥风血雨中磨炼得阴狠的双眼像刀锋一样投到齐修远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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