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齐老师,您和齐素素不用烦恼了。”他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像是要說给在场的众人,又像是要說给自己听,“因为我萧厉,从现在起沒有弟弟了。”
萧厉和他的手下說走就走,非常干脆。被留下的齐修远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打112,等救护车来把萧杨带走后,他又护着齐素素回了家。
回到家才发现手机裡好几條未接来电,都是领导和同事的号码,還有一條居然是学生表示关心的短信,无故旷工半天,也不知下午的课怎么调整的。齐修远给直属主任打了個电话道歉顺便多請几天假,对方听到他疲惫的声音也沒有责备什么,关心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齐素素奔波一天,又经历了非常戏剧化和恐怖的事情,心神俱疲,晚饭沒有吃几口就說难受,到晚上果然发起了低烧。
齐修远喂她吃了药,想送她回房间休息,却被拉着手不放。
齐素素抱着哥哥的胳膊瑟瑟发抖,不停呢喃着“阿杨好可怕”“萧大哥好可怕”,接着又呜呜哭起来,一直折腾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齐修远把妹妹抱回房间,自己出来在家裡转了几圈,還是沒找到半根烟,放弃地坐在沙发上,左一遍右一遍琢磨今天的事。
萧厉萧杨是真的兄弟不和還是串通好了做戏?如果是做戏,那這兄弟俩的台词可太绝情了;要說不是做戏,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偏偏挑這個时候决裂?不管是不是做戏,這次都见了血,以后他们的圈子裡人人都知道這兄弟俩断绝关系的话,是不是萧厉的事情就牵连不到萧杨?那如果素素坚持和萧杨在一起,自己能不能同意?
想着想着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反反复复梦见的,是萧厉听见他的脚步声转头看他的那一瞬。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简直像是要在自己身上戳几個洞,可是那眼睛裡的愤怒和痛苦,又让自己不想回避眼神,只能直直地跟他对视。
齐修远出于人道精神去医院看過萧杨一次,提了一袋子水果。萧杨說自己断了一根肋骨,别的伤倒容易好。
齐修远沒提素素的事情,萧杨看来也不太敢提。两個人其实也不熟,之后就面面相觑不知道說什么。齐修远很快就告辞出来,回头告别时发现,一個病房四個病号,只有萧杨這床特别冷清。
齐素素躺了好几天才从床上爬起来,有了這次经历看是去倒像是振作了不少。本来她专科毕业后多半年一直闲散在家,现在居然开始找工作,不是在網上投简历,就是出门面试。有一天很高兴地回来說有家房地产销售中心愿意让她去实习,去做售楼小姐。
齐修远心想,就你這样的,說是去售楼還不如說是去捣乱。沒想到齐素素自从上班以后精神十足,每天一說要上班就兴致勃勃的。齐修远周末的时候去她工作的地方看過一次,远远看见妹妹跟一帮看上去年龄相仿的男女同事们說說笑笑,也沒进去找她,自己开心地回家了。
齐修远问過齐素素一次她跟萧杨還有沒有联系,从来沒跟哥哥撒過谎的妹妹破天荒地犹豫了一下說沒有,那眼神慌张的,就差在脑门上贴個條写上“我在撒谎”了。齐修远沒有追根究底,以前管得太严导致反弹太大也让他心有余悸,何况妹妹现在一天三顿都在家裡吃,很好掌控。
工作也很快恢复了稳定,齐修远觉得自己的生活正慢慢归于平静。
只是偶尔一晃神儿的时候,莫名就会想起只见過两面的那個黑帮头目。
第6章
過了两個月,学校接了個监考的任务。可能是周末各個中学都有补课,考场只好设在本区某贵族小学。
齐修远单身一個也沒什么事,每次都会被安排。他也不是很在意,到了考场才知道,這是本市一些中年公务员的所谓“廉政考试”。
监考很无趣,公务员们明目张胆地作弊,齐修远很明白這种考试的猫腻,也习惯性地视而不见。不過看着几個脑满肠肥的家伙卡在小学教室的小桌子小椅子裡面,弯腰弓背地答题,倒也并不无聊。
考完收卷子,装订,密封,齐修远经验丰富手脚麻利,领了监考费向外走的时候,有的考场才刚刚放人。
门口水泄不通地停了无数高级轿车,齐修远绕来绕去,一边走一边琢磨這两百块钱能买点什么,不留神撞到一個人身上。
“对不起。咦?”
齐修远一抬头就愣了。被他撞到的青年与他身高相仿,身穿牛仔裤和休闲的长袖体恤,气质非常温和,要不是脸上那道疤,齐修远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萧厉看了他一眼,往旁边站了一下给他让路。
那眼神就跟不认识他一样。
齐修远沒动,他当然可以就這么走开,去市场买点什么回家做午饭,但是不知道哪裡来的冲动驱使他开口說话。
“萧先生,你真认不出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语气亲切,就好像跟萧厉很熟络似的。
萧厉看着他,表情有点吃惊。過了一会儿才說:“齐老师,您也参加考试?”
“我来监考。”齐修远很好奇,“怎么?难道你是来参加考试的?”
“不是,我来接人。”萧厉說。
“什么人?”齐修远问完這句话简直想抽自己。
萧厉看上去更吃惊了,齐修远還沒来得及說“对不起你不想說也沒关系”,他已经回答出来:“我們老大的朋友。”
“你上面還有老大?”齐修远惊讶极了,然后反应過来這不是重点,“你们老大是政府公务员?”
萧厉好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当然也有老大,不過他不是政府公务员,我今天来接的是他的朋友。”
“哦。”齐修远点点头。
又出现了两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說什么的场面,齐修远想起去看萧杨的时候的尴尬场景。不同的是,這次他却不急于离开。
“齐老师您有什么事嗎?”萧厉问。
齐修远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什么事,只好对萧厉笑笑說:“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再见。”
走出一段路,齐修远回头看了一眼。萧厉還在原地,手插在牛仔裤兜裡,站得直直地,怎么看怎么像個大好青年。
齐修远一下午都被那個大好青年的背影搅得心烦意乱。吃完晚饭,齐素素抱着個大布偶看偶像剧,齐修远来回走了两圈,从衣柜裡拣出两件衣服。
“素素,我可能晚点回来,不用等门。”
齐素素答应着,眼睛都沒离开电视。
齐修远在夜风中悠哉地走了一段路,看看离自己住的小区很远了,才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听到他报的地名,表情有点微妙的扭曲。齐修远完全可以理解他,毕竟要去gay吧的人不是很常有。
刚毕业那两年真是玩疯了,后来好歹有了点为人师表的自觉,素素也搬来跟自己一起住,不得不谨慎,去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今天实在按捺不住,齐修远把手放在心口,胸腔裡鼓动着的莫名情绪令他烦躁,使他迫切地渴望人的体温。
第7章
一踏进“隔岸”,齐修远先到吧台要了杯酒,然后四处看有沒有熟人。收获了好几道欣赏的眼光,心情正不错的时候,真的看到一個熟人。
绝对不想在這裡遇到的熟人。
齐修远转头问酒保:“那边那個人怎么回事?”
酒保擦着杯子向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笑:“看上了?他可不便宜。”
齐修远皱眉:“他是你们這裡的MB?”
“看着不像吧?”酒保变相地承认,然后很热情地介绍,“他這型的挺招人的,长得清纯,又面嫩,看着就像高中生一样。”
本来就是高中生,齐修远愤愤地想。起身走過去,一拍那人肩膀。“姜晓宁,你数学作业做完了嗎?”
姜晓宁是個娃娃脸的清秀男孩,被這么一问吃了一惊,回头看是他,更是惊吓莫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說不出话来。
坐在姜晓宁对面,刚才正跟他聊天的高瘦男子忽然开口:“晓宁,不给介绍一下?”
姜晓宁回過神来,慌乱地說:“這是我們齐老师,這是……這是我哥……他叫姜,姜……”
“姜晓寒。”男子微微一笑,面上现出一股妩媚之气,“齐老师請坐啊。”
齐修远毫不客气坐在姜晓宁旁边,开门见山地說:“姜先生知不知道晓宁未成年?”
“他的确沒满十八岁,”姜晓寒慢條斯理地开口,“不過民法通则裡好像有一條,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這句话他說得顺顺溜溜的,好像說過无数遍了。
“這算什么正经的劳动收入?”齐修远一肚子火。
姜晓寒斜斜地睨他一眼。“晓宁,看来你有必要好好跟你们老师交流交流。”他站起身来,“明天等你答复。”
“哦,好的。你,您慢走。”姜晓宁跟着站起来。等姜晓寒走了他才坐下,“老师,你真是差点害死我。”
齐修远瞪着他不說话。
姜晓宁先是心虚地低头坐着,忽然想起什么,抬眼对他暧昧一笑:“老师,你也来這儿啊?”
齐修远還是瞪着他不說话。
姜晓宁觉得這個老师的气场比在校门口检查风纪的政教处处长還可怕,渐渐出了一头细汗,最后有点恼羞成怒地說:“老师您這是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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