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
這日子,一眨眼便到了十月初一。
這一個月来,荣王府是张灯结彩、忙裡忙外。送礼道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平日裡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巴结送礼的人,更是抓紧了這個名正言顺、不容措施的良机,不遗余力的拉关系,讨好荣王爷。
新婚的公主府邸,也是日夜赶工的在建设装修当中。
十月初一這天,荣瑾瑜便去接了公主,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路,磕了多少头,上了多少台阶,听了多少夸赞,在经過了无数种复杂繁琐的各种礼仪之后,這拜堂成亲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新落成的公主府第,接受各级官员的恭贺,主持着新婚的喜宴。
到处都是不同身份等级的客人,家丁和管事,更是在他眼前来回晃动、川流不息,奏乐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晚上的喜宴,珍馐佳肴,时鲜美味,看的他是眼花缭乱,却是想吃也吃不上。仅仅的一天下来,他的身份便从世家子弟,变成了天子爱婿,而他倍受恩宠的新婚妻子,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更是给他衬托出了无法表达的尊贵。
今日落座的宾客,不是高官显宦,就是皇亲国戚,若是平时在路上碰见的话,以荣瑾瑜小王爷的身份,有几人会认识他,可是现在這些人,都对着他露出了羡慕嫉妒、讨好谄媚的笑脸。而這种时候,跟本就无须他亲自夹菜敬酒,只要他一個起身,马上就会全体敬立,赞声四起。
荣瑾瑜更是被敬酒敬的是飘飘忽忽的,幸好荆若漓也是替荣瑾瑜挡了不少的酒,要不是因为今日娶的是公主,怕是定要被灌個烂醉了,好在是皇家的婚礼,又是新婚之夜的,都不敢太過于放肆,早早的放荣瑾瑜入了洞房。
這天从荣信王府到长乐公主府,沒有人知道究竟摆了多少宴席,究竟来了多少宾客,京城裡,更是灯火通明,彻夜欢腾。這夜,牵动了多少人的心,更是沒人能知道。
“小姐,你可還记得我?”荆若漓眼睁睁的看着荣瑾瑜被带去了洞房,却无能为力。便来到院子裡想醒醒酒后就回去了。不料,他却在這花园裡看见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千裡寻找的身影。
那女子蹙眉,问道:“這位公子,我們有见過面嗎?”
岂料那女子看了看他,似是不认得他一般。
荆若漓一急,道:“我是荆若漓啊,就是上次在郊外狩猎时受了伤,被你救了的人啊,你要不再想想看?”
荆若漓有些悲伤,有些激动,找到了這人,可人家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那女子摇头,微微一笑,道:“在下真是想不起来了,不好意思,失陪了。”
那女子說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了荆若漓一個人在原地宿醉秋风。
墨雨澜,原来是天门的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公主府贺喜的。待荆若漓找了個公主府的下人,才打听到了那女子的身份。這知道了名姓自然是好办事了,总比什么也不知道的好,他高兴的算计着,便回府去了。
荣瑾瑜被执掌太监送入了洞房,刚进去他便看见了一排拿着喜物的宫女太监,见得他来,個個都跪地請安:“奴婢恭贺公主,驸马大婚之喜,恭祝公主驸马,百年好合。”
荣瑾瑜虚弱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起来吧。”
见此,他便吩咐了她们起去,但她们却都是一动不动的依旧跪着,正在郁闷的时候,却见从内房裡走出了两個漂亮的侍女,都透着高贵骄傲,她们身边還跟着几個小丫头。
“你们起来吧,這是驸马的赏赐,你们都下去吧。”
为首的女子吩咐完,旁边的小丫头便把银盘裡的红包一一的分发下去,那些宫女太监一一接過后又谢了赏赐,都退后三步便悄无声息的转身出去了。
荣瑾瑜微微张了嘴,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些训练有素的宫女太监退下了。
“驸马万安,婢女楚流苏,這是陆染尘,我們二人都是公主的近身侍婢。”
楚流苏转過身微微的向荣瑾瑜行了礼,便介绍了自己和陆染尘,只是她们二人看到荣瑾瑜现在這副样子,顿觉這人還真是有趣,想必是第一次见到這种排场了,想在杭州那会也沒觉得他這么有趣来着。
“哦。”荣瑾瑜回過神来,哦了一声又不知该如何了。
楚流苏瞪了一眼强忍着笑意的陆染尘,提示道:“請驸马揭起公主盖头,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荣瑾瑜听楚流苏說要揭盖头了,這连犹豫着伸過去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口若樱桃,逸态神姿,蛾眉扫月,媚态自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不濯而妖。荣瑾瑜脑子裡能想到的關於赞誉人貌美的词语,几乎都被他用到了。這人到底是有多么的倾国倾城啊?难怪杨麒岳爱的是要死要活的,感情這又是一只妖孽,如此這般的仪容绝世,亏得是個公主了,要不然若是哪家女子的话,定是会引起暴政动乱了。
這是荣瑾瑜第二次看见顾思敏的真颜了,第一次在御书房相见,故于礼仪和避讳,只是抬头微扫了一眼顾思敏的面容,未敢凝眸深看,便低了头。這第二次揭了盖头,才算是真真切切的看了個仔细。
不過看到公主,荣瑾瑜這心中不由得想,若是顾偌颜穿上此等女装,是否也会是這等貌艳绝伦的模样了呢?
“樱桃小口杏核眼,顾倾人城唇含丹。眉宇不画自横翠,春葱玉指如花兰。”不自觉间荣瑾瑜竟是夸赞出声,低声微微的吟了首诗。
陆染尘掩嘴偷笑,楚流苏扬声道:“請公主驸马入席,同饮合卺酒。”
荣瑾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听得楚流苏說话,转身就往桌边走去。才只走了一半,未听到身后有动静,荣瑾瑜便回头望去,只见公主倒是一动未动,却不料楚流苏和陆染尘,都斜着眼睛看着他。
荣瑾瑜刚才发愣走神的样子和那低声浅吟出的诗句,自然而然的落入了顾思敏等人的眼中耳裡。只是顾思敏在荣瑾瑜转身之际,那掩不住的唇角上扬,却是沒有被荣瑾瑜看见。
荣瑾瑜愣了愣,他有些委屈,看她们這意思公主還得是自己去請,累了一天了還沒折腾完呢。
可荣瑾瑜微微瞪着眼睛楞了半响,她们還沒有要动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又走回床前去請公主,他微微施了一礼,道:“請公主入席。”
這一礼行過,公主還是沒有动,荣瑾瑜无奈又深深的施了一礼,道:“請公主入席。”
“請公主入席。”岂料公主不但未动,居然還连要起来的意思都毛有,荣瑾瑜无法,這第三次躬身,干脆就一躬到底了。
不料他彻底傻了眼,公主還是未动,甚至是连一句话都未曾說過。
丫的,你们這是想要玩死我嗎?沒人闹洞房不够爽是不是?是不是?此时此刻,荣瑾瑜虽然面无波澜,但内心裡已经是忍不住开始怒吼起来了。
“大礼伺候,驸马請。”此时,见到荣瑾瑜拜了三拜的楚流苏,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個毡垫,放到了荣瑾瑜面前。這意思是再明显不過了,要行大礼。
莫非,這就是传說中的下马威?公主驯夫?
荣瑾瑜一看到那個毡垫,脑子裡轰的一下,飞快的转了一遍,跪還是不跪?
荣瑾瑜愣愣的瞪着那個毡垫,他表情倔犟又带着几分委屈,显然是沒有要跪的意思,可公主也完全沒有要动的意思,一直就這么瞪下去的话,就算是公主沒有怪罪,貌似也是自己吃亏吧。累了一天沒吃东西不說,還喝了不少的酒,现在自己還是站着瞪,人家几乎是坐了大半天的,到现在還是坐着的。
荣瑾瑜想過要反抗,要咆哮,不過以大局为重,他還是生生的忍住了。被人推着软软的、赖赖的磕了三個头,才起了身。
看到荣瑾瑜如此,公主才勉强算是满意了,刚要起身便有宫女上前扶了她起来坐到了桌边,一祝、二谢、三许愿的完成之后,才开始喝合卺酒了,每人各喝了一半,便有宫女将裡面的酒掺对了,又交還给二人。
顾思敏偷看了荣瑾瑜一眼,心道:哼,荣瑾瑜這只是個开始,对于你隐瞒我,欺骗我的事情,這只是我收回来的,一点利息而已。
在宫中相见后的顾思敏,每每想起当时荣瑾瑜刻意欺瞒真名实姓的事,便觉来气,当下自然是要好好捉弄其一番了。
荣瑾瑜拿着交对過的合卺酒有些犹豫,顾思敏见他這样,倒是有些微微挑眉了,不過刚刚那個下马威,顾思敏倒很是满意的。待到荣瑾瑜抱着必死之心喝了這酒,合卺之礼才算是完成了。
酌酒入杯,端的是良辰美景,苦的却是似水流年。
看到公主驸马合卺完毕,楚流苏又继续,說道:“請公主驸马洗漱。”
见荣瑾瑜自从大礼過后表情就有些呆滞,楚流苏這内心裡還是有些同情荣瑾瑜的,可谁让他欺骗公主在先的,想必日后的日子是有的受了。
等二人分开洗漱了一番之后,公主授意,楚流苏等人便退下了。
眼看着楚流苏等人退下的荣瑾瑜,又开始有些慌了,他不知道接下会怎么样,又会发生些什么,便一直這么站着,想先等公主发话,再见招拆招。
坐在床边的顾思敏看了看表情捏扭、身子略显僵硬的荣瑾瑜那窘迫的样子,憋笑了好久,终于是开口說话了:“驸马,可真是起了個好名字。”
“啊?”荣瑾瑜听得公主叫他,便回头呆呆的应到,却是不知公主此话何意。
顾思敏依旧是笑着的,但却声音渐冷,道:“荣瑾瑜,驸马這名字当真是起的好,以荣为姓,怀瑾握瑜。”
荣瑾瑜见顾思敏嘴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扬過,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便微微行礼,尴尬的笑了笑,道:“多谢公主夸奖。”
可荣瑾瑜還是沒听懂,公主這话是什么意思。
顾思敏又道:“你又何必谦虚,驸马能得此名字,想必這也是人如其名,有着高尚纯洁的品德呢。”你到底是谁?来這又有什么阴谋?你当真是幼年时的那個荣瑾瑜嗎?那么,你的性别又该如何解释?
顾思敏說完又看了一眼荣瑾瑜,心裡更是疑惑起来,這人为何要冒充荣瑾瑜,這人冒充荣瑾瑜的目的又是为何?
哼、荣玉,荣瑾瑜你当真是敢骗着我玩。不過,现在你是彻底的落到我手上了,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荣瑾瑜听得公主說品德,便道:“在下的品德,自是不能与這名字相比的,人生在世,但求一個无愧于心而已。”
說是小时候见過一面,难道她看出来我不是那個荣瑾瑜了?真是杯具了,怎么识破的這么快呢?荣王爷荣王妃這亲爹亲妈都沒发现什么不对,她怎么可能知道?想着想着荣瑾瑜不由得又胆壮起来,现在自己就是一個性别不对的問題,也沒有别的什么把柄啊。
顾思敏在心裡冷笑,道:“驸马這话說的当真是理直气壮,但愿事实也是如此才好。时候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该安歇了?”
哼,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跟我說個清楚,讲個明白。
顾思敏說完這话,不等荣瑾瑜开口,便先下手为强的說了要安歇。
荣瑾瑜一愣,问道:“奥,那我睡哪?”荣瑾瑜很是白痴的问了這么一句,会遭万人唾骂千人捶的话。
顾思敏幽怨的,說道:“上拜了天地,下拜了列祖列宗,這盖头你也揭了,這合卺之礼,也是完成了的。我們已是夫妻了,洞房花烛之夜,自然是要行洞房之礼了,难道驸马不该与本宫同枕而眠嗎?”
顾思敏的声音突然带些幽怨,柔柔弱弱,娇声媚骨的问了這么一句话,再配上她那倾国的容颜和期盼的眼神,真是就差要环着荣瑾瑜的脖子,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询问了。
听得荣瑾瑜這一身的冷汗直流,道:“应该的,应该的。”
荣瑾瑜一时有些郁闷起来,這女人翻脸怎么這么快呢,她這一句话,问的莫說是這世间男子,沒人能受得了诱惑,就是自己這如假包换的女子,也是要抗拒不了的。
顾思敏见到荣瑾瑜這副唯诺乖巧的样子,很是满意,便指着墙角的一张贵妃塌,說道:“嗯,那驸马你,今晚就睡那裡好了。”
都這会了,顾思敏還不忘了要在這同床的事情上,愚弄他一番。
“啊?奥。”荣瑾瑜顺着顾思敏玉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嘴角又條件反射般的抽动了几下。
有些小失望,有些小茫然,他的心裡很是矛盾,他在看清了公主那张脸的时候,总是觉得哪裡有些眼熟,却是又說不出来到底是哪裡眼熟。
這公主的气场和气质也是似曾相识,熟悉的紧,明明是自己该要害怕,该要远离的人,可在自己心底,却总有那么股子的期盼和忍不住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的冲动*。
他自己在心裡不由得安慰,道:不是床就好,万一上了床,脱了衣服,還要干点啥的话,真是要死人了。
荣瑾瑜抱了被子便蹭了過去,待顾思敏睡下后,他也稍稍安心的睡下了。
洞房中摇弋美丽花烛的时分,就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這本该是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的情景,到头来却变成了故人相见不相识,却道相思染心头。
良辰似梦,生生的糟蹋了這流年美景、如花美眷。桌上,那燃至過半的红烛,似是谁的泪,滴滴无声,却又烫染心间。
這一夜,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又伤透了多少人的心,又有多少人能够数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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