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7章 山村

作者:黑糖煮酸梅
恋上你看书網

  公良至与魏昭二人沒了马,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村人走回去。

  好在重要的物件都在芥子袋裡,跑掉的马也沒带走什么必不可缺的东西。公良至掐了個诀,将魏昭手裡半人高的木桶收回了芥子袋,村人看着這一幕,脸上的神情更加拘谨。

  公良至却像沒看到他们的态度改变似的,一路上都与刚才的交涉人攀谈。他语气平和亲切,问的又只是些山野风貌、庄稼野味的事,不多时就让那位绷着脸的村人口风松动了不少。待走過半路,只有脚步声的队伍热闹起来,走在他周围的几個人也参与进了交谈裡。

  他们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了一個村子,一片茅屋在灯火中露出不太清晰的轮廓。有几個人在村口翘首以盼,为回来的队伍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队伍裡有人快步跑過去,凑到一名老者耳边低语了些什么。老者脸色数变,惊疑不定地看了公良至和魏昭几眼,小步迎了上来。

  “老朽王家村村长王得贵,”他向公良至拱了拱手,“今日劳烦道长走了這一遭,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贫道才应当抱歉。”公良至回道,“我這徒儿不懂事,不慎坏了贵村石碑。敢问贫道该如何补偿?”

  村长捻着胡子摇头,露出副为难的神情。他叹了口气,說:“唉,這就說来话长了。我村依靠镇村石碑,在此安居乐业数百年,其中的隐情实在不能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道长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過……”

  說到這裡,村长看向公良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看老朽這眼力!”他惭愧道,“两位想必已经十分疲惫,天色已晚,今天就先安顿下来,明日再說吧。”

  他向人群中唤了声“三郎”,一個半大的孩子脆生生应了一声,钻出来站到他们面前。村长吩咐他带两位客人去客房,他重重点了点头,走到前面带起路来。

  這天天气不佳,白天云密密层层地挡着太阳,如今也沒有月亮和星星能照着路。乡野之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屋子裡沒点着灯,招待客人的客房在村子深处,越走越暗,光源只剩下三郎手中那個火把。魏昭回头一看,那片送他们进村子的火把還停在村口,拿火把的人聚在那裡,依稀能望见他们朝向這裡的脸。

  再拐過两间房子就到了客房,三郎走进屋中,点起了桌上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照亮了房间裡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這屋子出人意料地還算不错,沒有那种常年空置的霉味儿。

  “這样偏僻的地方竟有专门的客房,”公良至环顾房间,“往日时常有客人会来你们村中嗎?”

  “王家村最好客。”三郎答道,“阿爷說就算三年五载沒有客人,客房也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行,不能怠慢了稀客。”

  “有心了。”公良至赞道。

  三郎收拾了一阵,擎着火把离开了。离开前他還說他就住在隔壁屋子裡,让他们尽可以找他,不必客气。

  房间裡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一路上一言不发,是在想什么?”公良至开口道。

  魏昭“啊”了一声,像是刚被惊醒。他不好意思地說:“今日才知道道长如此擅长聊天,在下自愧不如啊。”

  公良至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大概对他抓重点的能力甘拜下风。魏昭干笑一声,东看西看,大惊小怪道:“啊呀,床竟只有一张!看来今天道长得和我挤一挤啦。”

  “贫道打坐即可。”公良至說,“你先泡了今日的锻体汤。”

  于是魏昭再次拾掇出一份锻体汤,泡了进去。

  他刚才答的也不是谎话,魏昭认识公良至那么多年,今日才知道公良至居然能如此健谈,還是跟一群凡人。這事儿比這村子有意思多了,魏昭往日一直知道,公良至其实和他一样,骨子裡有几分傲气。

  人们說起乾天谷的天之骄子,第一便会提到魏昭。魏昭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性格十分张扬。有他這個惹眼的家伙对照着,人们时常忘了,比他低调许多的公良至也是十九岁筑基的天纵之才。

  人中龙凤,哪会全无傲气呢。

  年轻时的公良至也傲得很,骄傲得相当隐秘,只显出一副一心向道的冷淡模样。绝大多数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不会把一点時間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大部分交涉的事都是魏昭来做的——魏昭此人精力旺盛,随心所欲,倒是很乐意随便与猫猫狗狗聊上几句。

  魏昭在浴桶裡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闭目静坐的公良至。十年不见,公良至的轮廓成熟了几分(鉴于修真者的外貌本该在筑基后再无变化,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眉目柔和,笑容和煦,端得是君子如玉。时光如刀,也不知這些年裡发生了什么,竟把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磨成了這样。

  奇哉怪哉,魏昭還以为未来将切他如切瓜的公良至会变得更不近人情呢,怎么反而变软和了?不過话說回来,十年就能让冰刀变温水,几百年自然也可能让温水变冰川,光阴无情不外如此。

  或许感觉到了魏昭的目光,公良至睁开了眼睛。不等他說话,魏昭率先开口道:“道长就這么守着我,会不会耽误修行?”

  “你怎么知道贫道沒在修行?”公良至說。

  “我听說修行都要在僻静处呆着,”魏昭說,“道长带着我,在這俗世裡奔波,沒法修行可糟了。”

  他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像真在为此担忧似的。

  “无妨……”公良至說,“红尘当中亦可修炼,此为修心。”

  魏昭对公良至刮目相看,心中還生出一点淡淡的惆怅。他想公良至你這厮行啊,几年不见,用截头去尾的真话撒谎的本事炉火纯青,随随便便就能信手拈来。

  修心?修心那几年,他们可是一块過的。

  幼童上了乾天谷,到练气五层前不得下山,而练气五层后会下山历练一年。一年历练后回山,由师长测试,看這人适合修有情道還是无情道,后者直接回山闭关修炼,前者在山下历练,入红尘而不染红尘,是为修心。

  魏昭突破练气五层那年,硬生生压了一個月修为,等公良至突破后一起下了山。他下山前就知道自己只适合修有情道,结果果然如此。魏昭一到山下就如鱼得水,只觉得乾天谷外的天地无一不好,念头无比通达,所虑者唯公良至而已。

  公良至是個孤儿,从沒提過被师傅带上山前過得如何。管事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给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沒什么特别中意的东西,好像也什么都不讨厌。有一次陆掌门与水月观的傅真人下棋,傅真人不慎将法器炼心盒打翻在了公良至脚下,公良至居然在那能引出心中恐惧之物的法器前面不改色,安安静静地将之捡了起来。傅真人抚掌大笑,說此子若修无情道,必定前程似锦。陆真人笑而不语,颇为自得。

  他们是高兴了,魏昭可一点都不高兴。要是公良至修去修无情道,魏昭怎么办?他不敢想象公良至天天闭关不理他的情景,连修心途中沒有公良至为伴的场景都不愿去想。那一年的历练裡,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让公良至喜歡上什么东西,只求小伙伴心有牵挂,别看破红尘闭死关去。

  他们斩妖除魔,惩恶扬善,吃遍各处美食,踏遍山河美景。他们曾并肩作战,从积年魔修手中死裡逃生;也曾彼此切磋几天几夜,直到真气耗尽,两個人四仰八叉睡死在野地上,都懒得拿個垫子出来。乾天谷双壁渐渐闯出了名头,他们的修为和经验与日俱增,日子也一天天接近了回山之日。

  魏昭变得越来越不安,又不想直接和公良至說出他的担心。他知道要是自己說了,公良至多半会为了他选修有情道,对他俩而言在测试中改变最终结果并不太难。可要是让公良至选了不适合自身的道路,道心难以圆满,等同于阻他道途,魏昭绝不会允许這种事发生在挚友身上。他只好自己暗自着急,然后病急乱投医,信了個极其愚蠢的传說。

  他们当时路過梁国,正值梁国的花朝节。传說能在花朝节采到最美的一朵花的人能得花仙祝福,得以一生有情。想也知道,這又是個情侣乞求白头偕老的传說,但当初的愣头青魏昭只听到了“有情”。有情好啊!要的不就是有情嗎?他想也不想,软磨硬泡拉上公良至,嘴上說着要去蜂王谷偷蜂王浆,其实是冲着那儿的花去的。

  蜂王谷的花极其美丽,沒凡人敢采,因为谷中遍布的不是普通野蜂,其中的蜂后更是实打实的练气九层妖兽。魏昭和公良至收拾好装备,踌躇满志地冲进了蜂王谷,打算避开蜂后抢一票就走。魏昭挑了其中最大最美的一朵花,他的眼光好過了头,和蜂后看中了同一朵。

  结果可以想象。

  他们抱头鼠窜出几百裡,公良至用光了阵图,沒時間再画,两人只能踩着魏昭的飞剑玩命跑路,被追打得像两條狗。各种惊险不足为外人道,魏昭硬是临阵突破,拼着被蛰成猪头也要抢蜂后的花。最后他们在這一天的午夜成功逃脱,魏昭赶紧掏兜,想在這一天结束前把花送出去。

  他被蛰成猪蹄的手掏了又掏,越掏脸色越煞白。他的芥子袋不见踪迹,当然包括了裡面的花。

  “无妨,蜂王浆在我這裡。”公良至安慰道。

  远处钟声已响,花朝节结束了。魏昭欲哭无泪,只觉得今天一天都喂了狗。

  公良至在他身后笑起来,呼吸吹得他耳朵发痒——魏昭的真气還够让飞剑平稳降落,公良至却已经连稳住自己的真气都沒有,只好抱着飞剑驾驶者的腰。魏昭有点想回头看看他,转了一半想起自己英俊潇洒的脸现在是個猪头,于是又转了回去。

  “放心,阿昭。”公良至說,“我修不了无情道的。”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