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车门能关 作者:未知 “老姑娘!!放学以后外面别逗留啊,早点回家,听见沒?” 顾长凤系着围裙搂着老女儿元元出门,送到大门叨叨的叮嘱着,“上课认真听课,家裡條件不宽裕,爸妈为了供你也挺难的你說是不是老儿子?” 谭元元:“妈,我脑子笨……” 顾长凤推元元的头,“瞎說,笨什么笨,我老儿子聪明着呢,妈這么說不是想给你压力,你尽力学,学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爸妈不会怪你,别有压力,哪行不出状元啊,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我知道了。” “那去吧,路上当心啊。” 望着,望着谭元元走沒影儿了顾长凤才往屋儿回,一开门进来,丈夫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有什么屁就放。” 谭宗庆摆手:“沒有。”动动嘴,小声叨叨:“我有什么话敢說啊,說完你不骂我啊。” “有话說!” “那孩子现在正是最累的时候,天天折腾来折腾去坐火车上学,你還总叨叨她,家裡困难她不知道啊?你要是怕她不学好你就别宽慰,這边儿說家裡多穷多穷,那边又說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什么话都让你說了。” 他就瞧不惯妻子的做法,觉得不对。 对孩子可以玩套路,但你這套路說了和沒說有什么区别? “還有那学,早八百年我就說在本地怎么就读不了书啊?你說跑那么老远,每天坐车就得花一個小时的時間,有那時間干什么不好。” 老娘们想問題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說這個上学問題谭宗庆還沒什么意见,一提起来他就想說道說道,那大楼大美哪個沒在本市读书?哪個读的不好了? 顾长凤摘下围裙,瞥了丈夫一眼,开始用围裙拍打自己的裤腿子,仿佛那裤子上有灰一样。 深呼吸一口气,扯着笑脸儿:“我倒是想让她不浪费時間了,那高铁過去的快啊,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可谁让孩子她爸爸沒本事了,沒本事就不說了欠了那一屁股的债,這些年我是省吃俭用一個人当十個人用,什么活儿我沒干活?工地裡我是沒扛過沙子還是沒推過砖?” 四目相对,谭宗庆想說的话又重新憋回了肚子裡。 說什么啊。 谁让自己是個废物了呢,当年還不如早点死了呢。 硬生生吞下了气,转身出了屋儿门,吧唧吧唧嘴,那口气也都消化了。 他是沒有牛的本钱啊。 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靠顾长凤,欠的那些债依着他就不還了,可顾长凤都给還上了,嫁给自己她是挺倒霉的。 老口子就是那么回事儿,非要挣個高低,那日子就沒法儿過了。 见丈夫沒了影子,顾长凤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呱嗒一声掉在地上。 “老是嫌弃我沒远见……那本地人說话都什么样儿了,我不是怕二美普通话讲不好将来上了大学叫人笑话嘛……”小声叨叨。 哪裡可能沒有任何的原因就让孩子跑那么老远去念书,這二美上初中开始,她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把老二的户口挂到别人家上,为的什么?還不是为的所谓的学区,能让孩子上個好学校,将来有個好前程,她不知道家裡那俩都在本市念的啊?可那俩脑子灵光,這老二沒有两老大聪明劲儿。 * 二美在火车站等车,她每天坐的都是這一班通勤车。 车票最便宜,开的也是最慢,叫個站就停,你也不清楚怎么還有那么多沒听說的站。 广播响起来,二美拿着书包排队进站。 這一大早儿的,车上也沒几個人,加上现在高铁出来了,又舒服又省時間谁還爱坐這种老绿皮儿啊。 车上反正也沒什么人,找了個比较清静的地方落座,掏出来书本开始啃。 愁啊! 她這学习成绩也就那样,根本不存在超常发挥的概率。 火车一路咣当当的,列车员到站拎着钥匙出现,车开他们再回来,来来去去的,一個半小时的時間,终点站到了,二美也就到了。 反正這车也是有点好处的,那就是她永远不会坐過站,终点嘛。 日复一日。 晚上十点钟二美刚刚抵达火车站。 从长桥一侧的地下通道上来,见周遭围了一圈人。 “這是怎么了?卖鸭子啊?”怎么火车站還有卖鸭子的? “不知道哪裡跑来的小鸭子,掉井裡头了,這鸭子可能是下面鸭子的妈……” 有人好奇发声儿问,自然有人解答。 “我還以为是什么呢。”问话的人不太感兴趣,那鸭子死了就死了吧,介冷的天儿還管什么鸭子不鸭子的,拢拢自己大衣的衣领赶紧往火车站奔。 “看着怪可怜的,那小鸭崽儿在挺会儿能冻死不?” “姑娘你干什么啊?” 二美钻进人群裡。 书包往路边放一放,抠开井盖观察了一下,跳进去了。 …… 那是口死井,裡面沒什么水,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反正半人多高的坑,正常腿脚灵活的想上来不费劲,但对小鸭子来說那太难了。 二美把鸭子递上去,上面的大姐還笑呵呵开玩笑呢。 “姑娘啊,你說你费這事干嘛,早晚它们還不是被吃。” 二美笑笑,也不說旁的,递上去,自己准备上来了,可…… 比想象中的有点难。 车站开始广播,她坐的那车要检票了。 额头的汗有点多。 她以为自己能轻轻松松爬上来,可好像穿太多了,身体发笨。 杂弄? 视线转了一圈,微微一顿。 “那哥,你拉我一下行嗎?” 二美一开口,大家视线自然随着她转。 這什么时候站這么一個人? 对方似乎也沒料到会被点名,他只是经過這附近而已,既然小姑娘已经开了口,点了点头。 伸出手。 “你自己多用力,我可能拉不动你。” 干干净净的声音。 谭元元一脸懵逼,她是有多沉啊? “大家帮個忙……” 有一個大叔嚷嚷了一声,附近的人都在帮忙,两把三把就把二美给拽了上来。 “谢谢。”摆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姿态。 小时候她妈就告诉她,爱笑的姑娘家裡运气肯定不会差,她家的话,她笑了也沒感觉出来家裡运气好到哪裡去了。 顾长凤总說,我們家大美啊,父母都不好看可姑娘竟取优点长了,那张小脸蛋别說外人,她当亲妈的瞧了都觉得除了好看沒办法形容,二美啊,各方面平平淡淡的,虽說模样上不是太出色,但笑起来也好看啊,一看就是一张有福气的脸。 二美就是這么被她妈忽悠长大的。 “姑娘啊,下次可别管這些個烂事儿,能掉进去肯定有人养,你操那心干啥……” 二美继续摆出最有福气最漂亮的微笑。 “是是是,大姨你說的是。” 哎呦,坏了! 她的车啊。 二美一阵风似的往火车站裡冲。 今儿运气实在不太好,车是赶上了,可座位不太妙。 她就坐在第一排。 完蛋了! 买车票也是個运气活儿,车厢中截最暖,那身上的大衣都穿不住的暖,每节车厢的头儿和尾最冷。 裹好围巾,戴好帽子,拉拉口罩。 果然车开了沒多久,這冷风就开始从车门的位置往裡刮,那风越刮越冽,腿上的厚棉裤已经被敌风击败,要知道她穿的棉裤可是相当之厚的,不然她能从那么深一点的井裡跳不起来嘛。 看会儿书? 实在是身心疲惫,不想看啊。 讲实话,她觉得看了也沒用。 天知道人家是不学,所以成绩才不好,她上初中开始,每天矜矜业业的学习做功课上课认真听讲,她成绩還這样稳如泰山,一动不肯动。 “這裡是5嗎?” 二美正打算做個结束语,人不聪明多努力也沒用,猛地听见又是那干干净净的声音。 “对对对,這裡是5。” 呀! 今天也不是全然的那么倒霉嘛。 虽然他說拉不上来她,這让她挺生气的,不過倒霉的时候就得自己给自己找快乐。 火车上都是人,她又被夹在座位中间,整個人动弹不得。 风那個刮啊。 前面穿的很时髦的姑娘扫了這5号好几眼,然后拉起羽绒服的帽子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這车坐的……早知道坐高铁了,怎么那么冷呢?” 旁边有人叨叨叨。 二美是早就习惯這车的温度了,那哪能回回走运买到好位置的票呢。 火车开了能有四十分钟,坐在前面几排的人也要被冻僵了。 二美:“……” 都不冷是嗎? 门为啥不关上呢? 外面一個跟一個的出去抽烟,烟味儿往裡面刮,她把口罩继续往上拽,封住口鼻。 棉裤已经不起作用了。 二美:“……” 真不冷是嗎? 火车开了一個多小时。 她实在是扛不住了,自己和5号招呼一声。 “我能出去一下嗎?” 病秧子!! 二美扬扬下巴,還是挤出最标准的笑容脸。 拉不动我啥? 早知道求站旁边那大娘帮忙了。 旁边的人动了动,让腿啦。 二美心想,腿长的這长,坐在這裡也是一种折磨吧,哈,可谁让你說拉不动我了,折磨也是活该! 白长那么高的個子! 走到门前,用力把门拉上。 轻出口气。 舒坦了! 再也沒有烟味儿了,再也不烟雾缭绕了。 活過来了! 转過身。 摆出标准的微笑脸。 全车的人似乎都很淡定,但很明显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绷脸和咬牙的人都松懈了下来,坐在对面的一個戴着黑色眼镜的女乘客脸上淡定,但心裡想着,還能這样呢? 這原来有道门? 门一拉上就行了? 那刚刚为什么沒人去关门呢? 干嘛要凭白冻一個多小时? ------题外话------ 顾长凤叫二美老儿子,這不是叫错了,就是喜歡到一定的程度什么称呼都愿意往女儿的身上加,老姑娘=老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