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帮個小忙 作者:苏若禅 狂飙第55章 书名: 第55章 1905年10月12日下午,辜鸿铭先生在前面引路,陈克走进了京师大学堂的礼堂。已经有不少在礼堂等候。陈天华做事很聪明,他自己已经提前进了礼堂,在最后一排坐下。其他学生见两人进来,几乎都转過头来看着陈克。 “那就是写书的那個陈克?”這样的交头接耳声裡面有着惊讶,愕然,還有不懈。 大家都是文化人,所以声音倒也不大。于是乎,如下的细微声音,陈克也听得很清楚。 “這么年轻就能写出那样的东西?我不太信。” “书裡面倒是错误百出。” 所谓文人相轻,陈克听于电视上的那些讲座,他自己也是边听边对着电视嘲讽,对于這样的待遇,陈克一点都不在意。他脸上還是带着习惯性的微笑,看着两边的学生。辜鸿铭大概介绍了一下陈克,然后就让陈克上台讲课。 义务教育普及造成的一個结果就是学生们的年纪相差无几。强制义务教育普及越久,同年级学生的年纪相差越小。陈克在21世纪早已经习惯了這样的情况,他上学稍微早了一点,结果就是一步沒跟上,步步跟不上,从小学开始,他的年龄在班上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直到上了大学才得以改变這個排位。在京师大学堂的礼堂裡面,陈克看着下面的学生,大家的年纪差距令陈克颇为不适应。从20多岁到30多岁的都有,還有几位大叔也不知道是学生還是教师,怎么看都得有40冒头的模样。京师大学堂是以前京城国子监改過来的,這裡面有些大龄学生么,应该也不稀奇。 陈克又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大概有五十多人,大家的外貌让陈克颇有好感。這些人裡面,有六成以上都是短发,那些留辫子的夹杂其中,看上去到令人意外的不感觉讨厌。“大家好,我叫陈克。今天来這裡,我有些個人愚见,請诸位斧正一下。”陈克的开场白倒也中规中矩。 不過下面的人可也并不客气,能在京师大学堂上学的,都是各地的精英。大家一個個自命不凡。却见一個和陈克年纪差不多的青年站起身来,他是短发,穿了身西装。“陈先生,你的书我是看過的,其实今天来這裡的诸位也都看過。我看陈先生的书之后,有一個問題。不知道陈先生对科举考试怎么看。” 1905年9月2日,直隶总督袁世凯、盛京将军赵尔巽、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周馥、两广总督岑春煊和湖南巡抚端方等一批高官,联名上奏朝廷,明确提出:国家危迫情形,一刻千金,“欲补救时艰,必自推广学校始;而欲推广学校,必自先停科举始。”言辞激烈地請求“雷厉风行”“停罢科举”。面对這些举足轻重的南北封疆大吏的联合奏請,朝廷已不能等闲视之,就在9月2日的当天,便以光绪皇帝的名义颁下谕旨,向全天下宣布:“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這一上谕的發佈,宣告了古代中国科举制度的终结。 陈克不知道這位青年怎么会想起问這個問題,看他旁边坐的几個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陈克觉得這個問題不能够轻易的回答一下就结束。他问道:“我的书裡面,对于科举制度是很推崇的。如果這位兄台。” 克听到有人冷笑一声。大多数学生的脸上都不是很赞赏陈克的神色。 “我做個小调查吧,有多少人支持废除科举的,請举手。” 同学们看着陈克,到沒有人表态。陈克觉得奇怪,“难道這些人都支持科举不成?”他奇怪的想到。 站起来的這位青年举起了手,這下,才有人纷纷迎合。最后50多人裡面,竟然有40多人举手赞同。看来方才那些人不肯表态,只是自视甚高,不太买陈克這個小青年的帐而已。 “請大家把手放下。還有這位兄台,你也請坐下。”陈克說道。 等会场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陈克這才问道:“谁支持科举的,請举手。” 稀稀拉拉的七八人举手。看他们的神色,颇是有些激动。看来支持科举的态度還是很坚定的。 “我們都是读书人,所谓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若是說其科举本身的优劣,我觉得大家各有自己的道理。但是我今天那要讲的是我的书,那么就不能不讲讲政治层面的东西。从政治的角度来說,我是反对废除科举的。” 嗡的一声,下面发出了各种的反应。有些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有些人有了“遇到同志”的兴奋神色。 “看来陈先生是很喜歡八股文了?”方才那個青年嘲笑的說道。 “這位兄台,我是不知道大学堂的教程了,我想问问兄台学過過数学么?” “学過啊。”那位青年用明显的针对口气說道。 陈克也不答话,他转過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的写了起来。大家一看,都是些简单的数学题,例如11?4()16。這样简单的题目对這些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来說自然是小儿科。已经有人低低的笑出声来。“這些题是考小孩子么?” 随着陈克越写越多,嘲笑聲明显的多了起来,但是随着下面交头接耳的讨论,各种讽刺的声音却逐渐减少了。 陈克转回头来,下面的不少人已经明白了陈克的意思,他们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八股文取仕,的确已经不符合现代的潮流和需求。但是,标准化考试,从来都不会過时。”陈克指着黑板上的题目說道。 這些学生们都不是那些不学无术之辈,陈克在黑板上写的东西內容简单,但是陈克本来也不是要考众人的,這些东西的关键是考试的题目分類。填空题,单项選擇题,多项選擇题,问答题,计算大题。陈克简单的把自己时代的考试卷给写了一下。 “我得先给大家說明一下,我只看過一丁点八股文。我自己根本也不会写八股文。”陈克并不想不懂装懂。“但是,我一直认为,沒有规矩不成方圆。八股文好歹也算是一种标准化考试模式。我看重的是這种东西。” 听了這些话,台子下面立刻开了锅。有人支持陈克,也有人反对。看起来,支持陈克的居然占了微弱的优势。 “陈先生,這都是新式学校的课程,和科举有什么关系?”那個青年继续发问了。 “朝廷现在废除科举,我不客气的說,就是自取灭亡。”陈克针锋相对的答道。這话一出,台下登时鸦雀无声。陈克从容镇定地放下手中的粉笔,又拍掉了手指上粘的粉笔屑。 “无论你怎么說科举制度有這样的問題,那样的問題。但是科举制度本身的意义在于,提供了一個相对公平的晋升模式。哪怕是各种舞弊层出不穷,通過各级科举考上功名的,大部分還是普通的读书人。這点我觉得大家得承认吧。” 沒有人反对,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情绪看着陈克,想看看陈克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么废除科举,提倡新式学校。要不要保持這种公平呢?如果要保持公平,大可增加科举考试的內容。数学,物理,化学,這些科目都逐渐增加到科举考试裡面去。如果是要增加受教育的人数,那可以把新式学校归到科举的体系裡面来么。把科举推翻,我很不认同。” “這些和陈先生所說的朝廷自取灭亡有何关系呢?”另外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兄台皱着眉头问道。看来陈克這么飘逸的說法,他很不理解。 陈克转過身重新拿起粉笔,這才觉得方才自己故作镇定地作派很是多余。不過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陈克刷刷的写下了一行大字,“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下面的人都是读书人,知道這是《荀子——王制篇》裡面的话,不少思维机敏的人已经缓缓点头。 “当今天下,根本谈不上富民一說。为了赔款,朝廷倒是努力富筐箧,实府库。這已经极为危险了。当年就是因为鸦片战争,朝廷为了赔款,大增赋税。于是民间立刻就有了回应,太平天国起来造反了。曾国藩领着湘军与太平军鏖战,烧杀抢掠,倒是富了湖南的湘军。也算是富士吧。总算是把太平天国给灭了。洋务运动呢,富了洋务派,也算是富了大夫。朝廷倒也看着有了同光中兴的模样。现在科举一废,无论是大夫也好,或者是士人也好,原本制度上還算是公平的晋升机会就沒有了。若是在科举裡面加上数学、物理,虽然那些读书人觉得考科举艰难了许多,但是好歹還有個盼头。为了能够考上,他们必然要学习新知识,朝廷的新式学校正好能够趁势推行。现在将科举全抛在一边,那些读书人怎么看,怎么想?科举本来就是千军万马過独木桥,考上的就是少数。办了新式教育,朝廷的官位一個都沒有多。而且新式教育這么突然推行,等于是把那些读书人的路给断了。能读书的,都不是什么穷人。他们和各地士绅关系极为紧密。现在朝廷为了赔款,已经得罪了百姓,再把士人给得罪光。能依靠的仅仅這些大夫,也就是官员。庚子年东南自保都出来了,這天下的封疆大吏,朝廷能靠得住么?” 陈克的话掷地有声,来听课的无论是老师還是学生,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人能够立刻起来反驳的。停了半晌,才有人问道:“這不是要推行新政,立宪了么?” “我們家乡有句话,叫做无利不早起。立宪的主推是谁?還不是东南的官员還有各地的士绅么。为什么要立宪呢?其中一個重要官员不就是因为朝廷要富筐箧,实府库,他们受不了么?若是立宪成功,這些人也不可能打得過外国,该赔的钱,一文也少不了。士绅掌权,定然不肯多掏一文钱,而是要想方设法的少交钱。外国人虎狼一样的逼迫,這些钱最后還是要转嫁到百姓头上。既然有人看過我的书,那么大家或许读到過,明末,南方茶税居然還有過一年交了12两的事情。当年会如此,现在照样会如此。逼迫百姓過甚,会有什么结果,大家都是博闻广记的人才,我就不用再讲了。” 沒有人再吭声,能考上京师大学堂的都是明白人,众人知道陈克沒有說瞎话。大家看陈克的眼神再也沒有任何的轻视。原本,這些人对陈克书的评价和严复与马相伯先生差不多,都觉得陈克的理论十分“霸道”。不少人觉得陈克就是一個“狂生”。那個提问的学生,本来就是想和陈克讨论八股文的問題。但是陈克的着眼点根本就不是小细节,而是从国家大势的角度来谈,分析十分深刻。虽然還有人依然不服气,不過也不敢轻易再說什么。 “大家若是沒有别的問題,我就开始讲课了。”陈克看沒有人再跳出来发言,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到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 当天的课讲完之后,辜鸿铭先生一定要請陈克吃顿晚饭。 “文青言辞犀利,不愧是严几道的弟子。”辜先生在饭桌上說道。 严复這次的信上写明了自己和陈克的师徒关系,辜鸿铭先生也沒有怀疑。 “文青,我竟然沒有看出来,你对朝政竟然如此了解。” “辜先生,我今天說话有些不怎么避讳。现在想起来很是后悔,若是给辜先生带来不便,還請辜先生直說。” “文青,你今天谈八股的话,可都是老成谋国之言。现在朝廷裡面就缺你這等能够看出問題,稳重可靠之人。大家都是满脑子党争,做事急功近利。我本来也沒有想那么多,听了文青的分說,越想越是后怕。朝廷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新政如必然要推行。文青对新政有何看法?” “辜先生,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对于新政,還是我今天所說的,朝廷根本就是自取灭亡。新政无论怎么搞,都是朝廷、士绅和封疆大吏们争夺利益。就现在来看,无论哪边占了优势,谁受苦的還必然是百姓。這天下的民心一失,就等那两個人了。” 听了這话,辜鸿铭皱着眉不吭声。陈克也不客气,放开大嚼。吃到了半饱,這才听到辜先生问道:“文青着书立說,想必是认为你书裡面所构建的那個新政能够救国救民了。” 克回答的斩钉截铁。 “文青,几道给我的信裡面說道,他给袁蔚亭写了封信,介绍你去见他。袁蔚亭身为北洋大臣,也是個聪明人,我在想,文青可否写個關於新政的文章。我亲自带你去见袁蔚亭。” “這個可不好写。得些日子才能写完。” “不妨事。你下午来学堂讲课,其他時間可以写。” “那我写完之后,辜先生您得给我斧正一下。” “這個自然。” 吃了饭,陈克和陈天华一起回住处。 “文青,你這么直截了当,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陈克不接這個茬,他关心的是别的,“星台,你看学生们对我的课有什么反响。” “我看反响不错。怎么了,文青,你难道准备在京师大学堂发展同志么?” “对京师大学堂么,我是姜太公钓鱼。也沒有那么多功夫花在他们身上。倒是洋务派,需要好好结交。庚子年之后,洋务派们的实力大损。他们对朝廷最不满意,倒是可以发展一下。” “文青具体准备怎么做?” 两人边走边谈,10月了,天也黑得早。等两人回到住处,天色彻底黑了。抬手摸锁,却摸了個空。陈克倒是吓了一跳,难道自己住的地方造了盗?一把推开屋门,只见正屋和厢房裡面都亮着灯。几個人影投在床纸上。听见声音,一個高大的身影先站了起来。陈克松了口气,片刻,就见武星辰从正厅走出来。陈克关了院门,再转回头,正屋前的石阶上,除了武星辰之外,還有另外几個人。其中一人竟然是庞梓。 众人见了礼,就回了屋内。屋裡面的桌子上放了一堆酒肉,却沒有怎么动,看来众人开席不久。陈克沒想到武星辰居然带了庞梓来北京。正在猜测庞梓的来意,就见到庞梓起身给陈克与陈天华斟了酒,然后端着自己的杯子,“两位陈先生,我在邢台招待不周,這杯酒给两位赔個罪。” 陈克与陈天华连忙端着酒站起身来,大家碰了杯,都是一饮而尽。這才坐下。 “文青,你和庞老弟都是直脾气。特别是你,說话就是不好听。庞老弟說了你们的事情,我觉得大家不该這么不欢而散。庞老弟也觉得颇为后悔,這不,他专程来北京给你赔罪来了。” 听了這话,陈克赶紧起身给庞梓還有其他人都斟上酒。他端起酒杯,“我這人說话就是這样子。得罪庞兄之处,一定要請庞兄原谅。” 众人也都起身,說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众人都干了酒。 再次坐下之后,庞梓說道:“陈先生,上次你說的那事情,等你走了之后,我又想了不少次。而且武大哥也专门和我谈過。武大哥說了不少道理,我觉得很对,但是不少地方還不太明白。這次进京,是专门来向陈先生請教来了。” “庞兄,我对你的事情不了解。不知道庞兄能否先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如果我连基本情况都不知道,說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对。” 听了這话,庞梓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警惕的神色很明显了,“關於庞某,不知道陈先生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陈克毫不在意庞梓的神色,他坦然說道。“武大哥沒有說過你们怎么认识的,這個得先說說吧。” 第55章 第55,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