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大日子
這十几天裡,因为公开遴选皇子這一前所未有之事,整個临安一片沸沸扬扬。
虽然這事和老百姓实际上关系不大,但不妨碍他们当成热闹来看,毕竟以前只见過科举选官员,从来沒听過皇子也可以用考试一样的方法来选。
一時間,城裡各处茶楼酒肆,瓦子勾栏,闹市裡坊,大街小巷,无处不能听到關於此事的议论。
“嘿,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這未来的天子居然得是考出来的?”
“要我看啊,就是那帮大头巾瞎折腾,這皇位从来都是天命所授,哪有這样荒唐选考而来的。”
“就是,官家也不管管,這些相公官人有這功夫,還不如多操心点国计民生,把咱们头上的赋税减减。”
“這可不是官家不管啊,我听說啊,官家当初自己都差点被文官们逼得禅位呢。”
“选吧选吧,怎么着也比傻王当了太子强啊。”
“什么傻王,老兄你說的都是老黄历了,沒听說么,忠王可一点都不傻,前阵子在荣王府上,不但作出一副绝世长联,而且随口出了五個上联,把浙东路最大的那些官全难住了。”
“這事俺也知道,当时俺大姨她二舅家女婿的先生就在场,当时人人都佩服忠王的学问,都說忠王是文曲星下凡咧。”
“既然忠王那么聪明,那他娘還选個球的皇子啊,這不胡闹嗎,就让忠王当太子不就好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那帮大臣有私心,個個都盼着谋一個拥立之功,想做活曹操呢。”
总得来說,底层百姓对這事大多持怀疑态度,但他们不過只是牛马,再有意见也影响不了朝廷。
而官场中人,或多或少都被卷入了纷争当中,沒有几個能置身事外的,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为自己派系支持的候选皇子摇旗呐喊,出谋划策。
一百多名宗室子弟齐聚临安,经過无数勾心斗角、明争暗夺之后,总算初步选出了五组共计二十四個候选人。
之所以少了一個,是因为赵官家强烈要求将忠王列入其中,加上也有少部分官员的支持,让谢方叔不得不妥协。
說起来,谢方叔当初想要换皇子,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出于公心,他后来也不是不知道忠王的变化,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整個文官集团都被卷起来了,他想退也退不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外面朝野上下纷纷扰扰十几日,但宫裡的赵孟启却十分悠闲自在,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本来他是需要上学的,但他那些老师现在哪有空来给他上课,反倒给他放了长假。
這些日子,他除了查看一下册籍档案,就是胡乱做一些运动锻炼身体,直到林押班实在看不下去,丢了一本古朴又厚实的书卷给他,“這是太祖传下来的武艺,想习武就照着练,别瞎鸡儿弄那些怪模怪样的把式。”
赵孟启心想,宋太祖传下来的,那不就是太祖长拳么?
太祖长拳,就是当年赵匡胤用来打天下的武艺,一直到后世都流传甚广,以前赵孟启也算见识過,但沒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似乎也沒啥实用性。
可他略略一翻,上面倒是有许多插图,但仔细一瞧,不由有些傻眼了,這根本不是什么拳术。
除了前面有一些锻体的体术是空着手的,后面大部分都是拿着各色兵刃的,姿势动作倒是和他以前见過的有些相似。
略微一想,他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了,难怪总觉得那些拳术看着有些不对劲,原来那些动作根本不是打拳,而是使用兵器的招式。
至于为什么本来实用性的军阵武艺,到了后世变成那样,赵孟启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最早的时候,基本所有的知识都被垄断了,只属于特定的阶层,为什么隋唐以前基本只有世家大族的子弟能做官,就是因为只有他们才掌握了可以治理国家的文化知识。
后来隋炀帝唐太宗這些皇帝为了打压世族,开始科举选官的同时,不断向平民散播文化知识,才渐渐打破了世家的垄断。
但是真正行军打仗的本事,并不是用几本兵书就能学会的,像是三十六计孙子兵法這些,上面說的东西都很大略模糊,甚至是形而上,并不能让一個普通人学会带兵。
真正有用的還是实际操作的方法,比如纪效新書和民兵训练手册,以及组织方法,后勤管理,军法军纪,战术阵列等等相关知识。
但任何当政者,可以允许百姓学会如何治理国家,却不会允许军事知识被广泛传播,于是這些知识继续被垄断着,所以大宋沒有世族门阀,却依然有将门。
也就是說,宋太祖即使留下了相关书籍,那么也不会流传到民间,或者流传出去的都是被阉割過的。
再加上宋亡以后,元朝统治下,民间连菜刀都要几家共用,老百姓只能空手去练习本该操持兵刃的武艺,于是传着传着到了后世就那样了。
赵孟启手上這本裡面都是实战武艺,从体能训练到武器使用,一应俱全。
从那开始,赵孟启就练起了‘家传武艺’,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原本不见影子的林老头便会冒出来,给点上几句。
林老头自然也发现了他身体的异常,看起来還和以前一样单薄瘦弱,却有着不输成年普通人的力量,而且似乎每日都在增长。
不過老头惊讶過后,并沒有探究之心,或许是见多识广,也或许是活通透了,倒是眼神中对赵孟启的期许越来越浓了。
不记得具体是哪天了,寅时左右,也就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赵孟启被林老头从温暖的被窝裡提溜了出来,从此便开启了早起练武的生涯。
也别說起這么早不人道,外朝那些大臣们,逢着要早朝时起得比這還早,而歷史上那些严于律己的明君,也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的。
這天,朝阳刚刚爬上屋脊,赵孟启已是满身大汗,等阳光洒在身上,他便收起了架势,往四周扫了几眼,又找不到林老头的影子了。
黄枸端着棉巾,小跑上前,“阿郎,您得抓紧時間更衣用膳,今天可是大日子,可不能误了时辰。”
“又不是娶媳妇,算什么大日子。”赵孟启擦着汗,虽然觉得有些累,精神却很好,“比试而已,紧张啥。”
黄枸咧嘴笑起来,“阿郎,說来您也差不多该纳妃了,听說,圣人那裡已经开始物色人家了呢。”
赵孟启不過是随口一說,沒想到還真扯出這么一档子事,“這么早?我這不是才十五么?再說了,谢娘娘不担心我地位不稳?”
“小的听說,圣人嘴边常說,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外官们纯属瞎胡闹。”
“嚯,你還真是個包打听,啥事你都能知道一点,那阎贵妃可有什么动作啊?”
黄枸一下子苦起了脸,“那边都防着咱,哪裡会有消息让小的知道啊,不過官家最近倒是日日在慈元殿宿着。”
“那就先不管她。”赵孟启把棉巾丢回给黄枸,大步往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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