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恶毒反派
原本,赵孟启和他說的是,借着這個案子撕开口子,然后做成谋逆大案,对朝堂进行一次大规模清洗,从而对试选皇子一事做彻底的否定,打压相权臣权,对皇权进行最高程度的加强。
沒错,這就是深受民主教育的赵孟启提出的反动建议。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一来赵孟启终将坐上那個皇位,二来他以后所要做的事情,需要他掌握绝对的权力。
反倒是赵昀這個封建君主,感觉這样做不妥。
最开始,因为愤恨群臣逼宫,他确实想按這個建议来做,将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的臣选皇子一事,做成图谋不轨的谋逆大案,把這些可恶的大头巾狠狠杀上一批。
但沒想到赵孟启居然在试选中脱颖而出,顺利保住了储位,這就减少了做大案的必要性,再一個就是,他本身就不喜歡麻烦,也沒有改天换地的魄力,加上宋朝皇帝多少都有对皇权自我约束的传统,所以就一直下不了决心。
而文官们自然也预感到了危机,所以才用前所未有的效率,把案子迅速结清,主动判决涉案官吏死刑,就是为了避免牵连過广。
要知道,大宋一般是不杀士大夫的,士大夫說白了就是文官,一個侍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在文官系统裡却是很重要的人物了,换了其他时候,即使犯了再大的案子,皇帝想杀,文官集团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官家半眯着眼,手指在案卷上敲打着,思考着最后的抉择。
百官全神贯注的盯着赵官家,心跳随着他的敲打声一起一落,忐忑无比的等待着。
半晌后,赵官家微微一叹,睁开了眼,望向赵孟启,沉着嗓子问道,“忠王,此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躺着看!
你要问我,好歹拿卷宗给我看看,做做样子啊。
就知道你個老赵靠不住!
赵孟启吐槽着,缓缓站起了身,缓缓转身,缓缓施礼,缓缓……
按规矩,赵孟启沒有正位太子,只是一個皇子,一個亲王,在朝会上听政,是沒有资格說话的,但這一刻,百官都忽视了這個规矩,提着一颗心,等着他的回答。
“儿臣以为,立法必公,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赵孟启慢吞吞的,好像回到了以前傻子的状态。
你倒是快說啊!
百官抓心挠肺,恨不得上去按着赵孟启的头。
“……既然案件已经查明,那便按律执行便是。”赵孟启能怎么办,手中毫无实权,只能按着赵官家的心思說了。
呼……
百官都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殿下不但深才博学,而且英明仁慈,得此储君实乃我大宋之福。”
老好人董槐给赵孟启点赞。
谢方叔還在請病假呢,百官之首暂时由他担着,当然,等谢方叔辞相完成,沒啥大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任首相了。
他一开口,百官齐齐跟随,“殿下英明!”
随后,赵官家拿起御笔,在案卷上写下一個大大的‘准’,“既然忠王如此建议,那便结案吧。”
什么叫我如此建议,我到底怎么建议的你心裡沒数?
赵孟启满心无奈,原本的设计是顺水推舟,再故意放纵,让百官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然后抓到某些人确凿的罪行,再来個蔓藤抄,把更多官员拉进深渊裡,那时候要把他们挪圆搓扁完全可以随心。
沒人管赵孟启的心情,反正百官对這個结果很满意。
“陛下,既然结案了,那召集而来的宗室子弟,是否让他们各自归返?”董槐請示道。
眼看赵官家就要随口答应,赵孟启不由大咳一声。
赵官家看了他一眼,心中奇怪,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不過出于违背最初计划的愧疚,用考较的语气问道,“忠王,這事你又怎么看啊?”
许多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了,第三次以后…那就习惯了。
群臣即便心中不满,但眼下对這种坏规矩的事,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赵孟启這次回答迅速多了,“儿臣以为,从這次试选来看,宗室子弟還是有许多人才的,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干脆留下,建個学堂,好好培养一番将来也更好为朝廷效力不是。”
這话一出,百官中心思敏捷之人,立马对赵孟启警惕起来,這忠王想干嘛?
這挑选出来的一百名宗室子弟,换句话說,就是大宋皇位的前一百名顺位继承人,假如赵孟启有什么意外,那代替他储君身份的必然出自于這一百人裡。
某种意义上讲,這一百人就是赵孟启的竞争对手,潜在威胁。
现在赵孟启不打算放走這些人,多半沒安什么好心。
难道這忠王变得不傻了,也变得阴险狠毒了?
百官這样想着,而赵官家更是有這种感觉,毕竟父子两一起合谋算计過。
赵孟启要是知道他们心中已经把自己想成恶毒反派,估计要吐血三升。
“不用多此一举了吧,给宗室办的学堂也不是沒有……”赵官家有些迟疑。
“父皇,儿臣的意思是,从這次六艺考试结果来看,宗室子弟虽然优秀,却普遍有所偏失,比如射艺,包括儿臣在内绝大多数都不懂真正的射箭。”
“還有御艺,即便时代变化,让驾车沦为平民及仆役操持之业,但最初御的本意是驾驶战车,那到了现在,战场上已经不用战车,而被骑兵取代,那御是不是该变成重视骑术?”
“另外還有数算,儿臣仅仅需要半字時間便能算出来的問題,他们即使答对,也需要将近两刻钟,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数为何物。如此看来,以往的学堂教育是不是有所缺失呢?”
“所以儿臣认为,不如将這些宗室留下,试着改进教育方式,教以骑射、数算、实务等等实用性的本事,如果效果上佳,也可推而广之,即便失败了,也总好過他们只会吟诗作画,虚度年华吧。”
赵孟启一番长篇大论,先不說是不是正确,起码條理清晰,头头是道,让满殿文武官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娘咧,忠王這嘴皮子不比那些状元郎差啊,难道真的被太上老君点化了?”
這声嘟囔,又是出自于上次那個马军都指挥使,他自以为轻言自语,等许多人转头向他看来,這才发觉自己嘴欠了。
抬手往嘴上一扇,這家伙一脸讪讪缩起了头,模样十分滑稽。
赵孟启看到,不觉失笑,促狭着向這家伙揖手,“小王多谢将军夸奖。”
“不敢不敢,俺一個老粗可不值殿下一谢。”這家伙摇晃着两只蒲扇一样大的手,脸上却藏不住高兴。
這家伙倒是憨直之人,赵孟启心中一动,认真起来,“還未請教将军名姓,是小王失礼了。”
“殿下太客气,末将曲墨轩,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沒啥本事,就一把子力气,殿下若是用得着,直管招呼一声。”
曲墨轩黑乎乎的大脸居然发着光,可就是這說起话来又不過脑子,你一個管军的,当着皇帝的面,說什么听凭别人吩咐,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哈哈,墨轩,曲将军這名字倒是文雅得很…”
曲墨轩憨憨一笑,“俺娘给取的,原本指望俺考個进士啥的,可俺不是那块料,最后還是继承了父业。”
“原来曲将军還是行伍世家啊,那挺好,想来管着马军,這骑射应是极好的,改日小王還要多多請教了……”
群臣见着两货居然在朝会上聊起了家常,简直是要把眼珠子都翻出来,感觉這忠王实在让人看不懂,总有出人意料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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