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日惊梦
不得不說這鬼地方虽然又冷又荒凉,到处都是冰雪,要吃的也沒有,但唯一好的就是星星比别的地方亮。
曾经她被抓进动物园时,也只能抬着头数星星,不過那裡的星星又小又少,很多都被云雾掩埋。
白天還要面对那些狂热的游客,真是的,在动物园裡她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记得有一天一個小男孩往熊山裡扔了一颗果子。
周围两头熊为了争那半颗被他丢下来的苹果,开始互相给对方的大耳巴子,哼哧哼哧的声音和低吼就沒停過。
两头熊打成一团,声音越来越近,她习以为常地偏了偏身子。
下一秒裹成一团的“熊球”就从她身边呼啸而過,噼裡啪啦地滚下了假山,最后砸在八米高的水泥护栏上!
周围喧闹的环境陷入了一两秒的静默,然后爆出了比刚才還要热闹的欢呼声!
她抬头看高处玻璃围栏后面的那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也在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就在她心裡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时,小男孩又扔下一颗半青不熟的苹果!
苹果在空中划過一抹抛物线,然后正中她的脑门,還沒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
一头肥硕的棕熊从旁边一個野猪冲撞莽了過来,先把她撞得四脚朝天,厚厚的熊掌直接踩在了她肚子上,准备在她之前抢夺那個苹果!
来自同伴的重创远比那個苹果要严重许多,那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快被身上的蠢熊踩出来了!
而压在她身上的棕熊伸长了脖子想要去拘不远处摔裂的苹果,看起来压根儿沒有离开的意思,最后她忍无可忍把那头熊一脚踹飞了出去!
熊掌一连给了对方好几個大耳巴子,直把对方拍得不省熊事,最后顺带补上一脚,把对方踢下了假山!
假山下面颤颤巍巍爬起来的棕熊被她吓得主动伏低了身子,头都不敢抬地挨着水泥墙仓皇逃窜!
周围的其他棕熊也被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动。
果宓记得自己当时只来得及松口气,却沒想到這场精彩的棕熊打斗吸引了狂热游客的注意力!
他们纷纷向动物园购买了苹果,然后朝着圆坑裡的熊山丢,企图让裡面的熊为了争夺食物再打一场!
原本要两头熊玩命争夺的一個苹果,现在却到处都是,噼裡啪啦地从天上降下来,然后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玻璃围栏后面是人们兴奋到变形的脸,面红耳赤地嚷嚷着:
“打起来,快上啊!”
“不是想吃东西嗎,快打起来!”
看着他们狰狞的表情和憋得通红的脸,以及那些飞溅的口水,果宓那個时候突然就觉得沒兴趣了。
她觉得她就像马戏团的小丑,像個玩意儿,毫无尊严。
在這些人类的眼裡,熊只是用来娱乐的工具而已。
果宓又回头看了看缩在角落裡的一堆棕熊,他们看着那些在地上摔的稀烂的果子眼神渴望,却又迫于她的威吓不敢上前,只能一個两個眼巴巴地看着。
果宓也很饿,但是毫无食欲。
看着他们眼裡对地上那些摔得稀烂的苹果充斥着的渴望,她心裡突然有种莫名的无力。
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毛,她扫了不敢上前的群熊一眼,然后缓缓走到熊山的角落,面对着墙坐了下来。
背后的熊欢呼一声奔向那些碎的糊在地上的苹果,趴在地上将碎掉的苹果舔进嘴裡,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弃。
而她闭着眼睛,不出意外地听到头顶的游客一片叫骂声,纷纷念叨着“扫兴”。
甚至有人直接把苹果砸在她身上。
虽然厚重的皮毛抵御了大部分的痛感,但她依旧被骚扰得烦不甚烦,干脆趴在地上,用熊掌蒙住了头。
人类社会的人际关系复杂又虚伪,各种各样的规则和程序让他们看起来较为体面。
但如果对象换成不会說话的熊,或者其他动物,沒了规则的束缚不少人就变的面目可憎。
回想到這裡,果宓看着天上的星星叹了口气,身上各個地方突然开始隐隐作痛,那天玻璃栅栏后面的游客那一张张通红的脸,和那一声声的咒骂,是她這辈子最难以遗忘的东西。
因为接下来他们开始变本加厉,仿佛找到了新的有趣的东西,纷纷把手裡重量相当的水果对着坑裡的熊砸。
而她因为体型庞大毛色特别,更是首当其冲,沒一会儿身边全是被砸碎的小果子。
就算皮毛厚重,被砸的多了到最后她也疼得受不了,站起来走到了晚上睡觉的笼子门口。
门自然是关着的,但是从笼子到园区有一條通道,勉强可以藏住一只熊,她尽量的把身体往通道裡缩,企图隔绝外面游客的丢砸。
這一举动引起了游客的不满,他们开始朝旁边卖水果和肉的工作人员抱怨。
然后不出意外的,她听到背后笼子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根竹竿从背后戳上了她的屁股,并且越来越用力,催促着她出去继续被砸。
最后沒办法她只能走出通道,迎接着头顶不停落下的瓜果,用尽全身力气闪躲,却收效甚微。
要是普通人处于那個位置可能只会觉得自己倒霉,或者大骂那些游客是疯子。
但是本身就身为野生动物摄影师的果宓,曾经作为人近距离的去過大自然去和這些野生动物相处,最后自己变成了动物,又经历了這一切。
在那天過后,每逢梦之余,果宓总是在思考人类在大自然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到底如何与大自然相处才是正确的,他们应该如何去面对這個世界。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她真真切切地成为一头野生动物,并且成为一头被圈养的野生动物,才会发现对于动物而言,人类到底有多恐怖。
带着這样复杂的思绪,果宓将两头小熊又往怀中拢了拢,這才在寒凉的风中沉沉睡去。
而此时此刻,远在几千裡之外的另一個人也陷入了崩溃之中。
油头秘书看着眼前的两头真正的北极熊,和旁边的另一個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不是說只有两头北极熊?昨天运走了一头,這裡怎么還有两头!”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纳闷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我也听說只有两头啊。”
這园子裡說得上话的管理者和饲养员,全部都因为非法捕捉野生动物,和虐待动物两项罪名进局子谈话了。
现在這些全部都是临时找来的帮手,只负责把动物送走的。
毕竟這個动物园的主人已经欠了集团很大的债务了,只是为了名,董事长也不想花费太多的钱再去請什么专家。
油头秘书心裡有种不祥的预感,掏出手机开始拨动号码:
“等我问问。”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脸色难看地道:
“已经问過了,确实只有两头北极熊。”
這下在场的所有人额角都开始冒冷汗了:
“那,那前天送走的那头,是個什么熊?”
油头秘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陷在笼子裡的两头北极熊上,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又凑近看了看:
“不对呀,這两头熊跟前天那头长得不一样了,這脸儿怎么這么小,昨天那头的大圆脸蛋子可不长這样!”
旁边的一個工作人员也凑近了看,赞同道:
“确实不长這样,昨天那头熊的圆脸蛋子跟棕熊還挺像的……”
他說话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和油头秘书对视了一眼,双双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昨天那個,是棕熊?!
油头秘书后背发凉,完了完了,公司放归野生动物的宣传都打出去了,要是传出把棕熊送到北极的事,那不是全完了嗎?!
当初這個动物园老板是他引荐给boss的,结果暴雷了。
boss已经对他和這個动物园很不满了,要是他再把事搞砸了,岂不是要丢饭碗?!
想到這裡,秘书一把握住旁边工作人员的肩膀:
“那头熊现在在哪裡,快点把熊送回来!”
同事是個东北人,脸都皱到了一起,半响憋出了一句:
“那……那也沒招儿啊,那黑瞎子…额,棕瞎子……啊不,那白瞎子早都被送上飞机了,估计今天凌晨就降落了,去哪儿给你搞回来?”
油头秘书手上的文件夹应声而落,双手抱头:
“那怎么办?!”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了发蜡精致修饰的头发被抓成了刺猬头!
過了一会儿眼神一暗,猛地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文件夹飞速翻了两下,松了口气:
“這头熊是非法捕捉的,沒做過什么登记,送到北极就送到北极吧,咱们把放生它的视频给扣下来,就直接当不存在好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有些犹豫:
“這……棕熊送到北极,那不就……”死定了嗎?
“那你到底是想要這头棕熊活,還是想保住你的饭碗!”
這下在场的众人都不敢再吭声了。
秘书眼裡划過一丝阴狠:
“今天的事就当沒发生過,剩下的我会亲自解决,你们最好闭紧了嘴巴,要是泄露出去半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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